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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爸,那個……”姜滿撓撓耳朵,“我有個朋友要過來。”
“啥?這都幾點了,現在過來?”
“是啊,小滿,現在該睡覺了呀,再說大巴都停了。”
姜滿舔舔嘴唇,“他開車過來……到了也很晚了,你們該睡睡,不用管我們。”
“啥?你這……”
“哎呀,爸,媽,你們去睡吧,真的……”姜滿推着自己的父母往卧室裏走,“對了爸,手機我明早還你,啊。”
“你這孩子……”
“算了,別管了,睡吧。”
最終,兩個老人還是妥協了,可能他們已經意識到孩子真的獨立了,有自己想法了,該放手是要放手的,否則只會把孩子越推越遠。
姜滿捏緊了手中陳舊的手機,走向屋外,看着黑漆漆的天空,記得小時候能看到星星的,現在也看不到了。
手機顯示的時間是晚上十點十五分,姜滿約莫算了算,裴紀濤最快也要零點才能到,對于福藤的人來說,零點可能只是夜生活的開始,但在姜滿的老家,零點屬實太晚了。
在聽到裴紀濤在電話裏撕心裂肺地喊叫後,姜滿的心剎那疼了,只憑一句話,他便感受到在裴紀濤找不到他的時間裏是怎樣瘋狂與煎熬。
不過,他原原本本解釋了今天的突發情況,并告知裴紀濤明天就會回去,卻遭到了裴紀濤的拒絕,“我現在就要見你”,這是他的原話,那樣肯定,那樣執着,那樣瘋狂,姜滿妥協地告訴了他自己的家庭住址。
其實可以把他安置在就近的招待所,趁爸媽睡着了就走路過去和他彙合見一面,這樣避免和自己父母見面,也減少不必要的交流,但是姜滿想了想,既然已經出櫃,不真正把男人帶回家,父母或許永遠不會理解,所以,既然是裴紀濤主動選擇奔向他,他也別浪費這麽好的機會啊。
姜滿的房間沒有電視,父親的手機沒有網絡,他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做,閉上眼睛卻也根本睡不着,只能看着時間緩慢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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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十一點三十分,他再忍不住,穿好羽絨服出門了。
姜滿的老家在村子裏,所以說,即使他給出了地址,沒有人領路,裴紀濤還是找不到家門,所以,他要在通往村子唯一的大道上唯一的一盞路燈下站着。
真正站在這裏的時候,姜滿想他應該再手舉一個牌子的,因為路燈昏暗,自己又穿的黑色羽絨服,還是不夠突出。
“啊……”周圍太安靜了,姜滿跳了跳腳,又發出聲音來制造動靜,“嚯!看招!”跳着跳着就往動作片發展了,他紮着馬步,雙臂往前出拳,自以為是個隐士的高手,不禁越來越投入。
看似瘋癫,實際上,他是在緩解心中的緊張情緒。
裴紀濤說喜歡他……裴紀濤為了找他快瘋了……裴紀濤會見到自己的父母……
每一個信息都讓他血脈偾張,激動不已。
恍惚間,他想起在裴紀濤之前,自己也曾迷戀過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他喜歡的類型裏的第一個。
但是因為對中學時期的記憶模糊,導致他很久都想不起關于那個人的細節。卻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來那個人曾經羞辱過自己,他說,“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種變态?你是基因突變嗎?還是你家人本身都不正常,哈哈哈……你這種應該被送到少管所還是精神病院啊?哦對了,應該像電影裏演的那樣,給你上電擊,對不對?真是開了眼了,我現實中竟然能遇到你這種人……啊,你不要這樣看着我,怪惡心的……或許你還夢想過我會喜歡你?天啊!哈哈哈……記住了,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人喜歡你!”
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人喜歡你!
好奇怪,那樣紮人心窩的話怎麽能在最激動的時候想到了呢。
是因為覺得距離幸福只有一步之遙了嗎?越是靠近它不安越是被放大了嗎?
姜滿停在了路中間,各種情緒輪番在他腦海中打架,自己似乎成了一個容器,就看它們誰能鬥得過誰,誰最終主宰自己一樣。
遠處,一輛車疾馳而來,在這鄉間昏暗的小道上,還敢保持在60公裏每小時的速度,在快要撞上低頭沉默的姜滿瞬間,車子急剎,發出可怕的轟隆。
姜滿終于清醒過來,擡頭盯着刺眼的大燈之上模糊的車窗,後面駕駛座上的人只有一個輪廓。
三秒鐘之後,輪廓變為了實體,從車上走下來,一把抱住了姜滿。
“裴紀濤……嗚嗚……”姜滿竟然在他懷裏哭了起來,除去之前床上的生理反應,這是姜滿第一次在裴紀濤面前哭,他甚至說不清為什麽要哭,只知道在看到裴紀濤之後,所有情緒砰的一聲,好似全碎了,他變成了一個沒有人要的孩子一樣,“裴紀濤……啊……”
裴紀濤的手勁很大,即使隔着厚衣服,兩個人仍緊密相貼,甚至能感覺出對方的心跳。
“姜滿……”一開口,他的聲音也帶着顫抖,“可算找到你了。”
“我沒有要跑……”電話裏都解釋過了,姜滿還是忍不住抽抽噎噎地說着,“你說喜歡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可我……我又好難過啊……”他開始語無倫次,“裴紀濤,你真的喜歡我嗎?”
“為什麽不相信?”裴紀濤稍稍退開,捧住了姜滿的臉,在前車燈光的照射下,其實打光是有些死亡的,可兩個人此時只能看得見彼此的眼睛,注意不到其他的,裴紀濤的語氣有種瘋狂的平靜,“知道嗎,在我找不到你的三個小時裏,才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時刻,因為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你是不是永遠離開我了,我想了無數種如果你離開我該怎麽活下去的方式……”他握着姜滿的手敲擊在自己心口,“可是無論哪一種,只要再想到你不在了,這裏就很疼,姜滿,真的……很疼。”
裴紀濤額頭抵上姜滿的額頭,可能因為額頭和手心的碰觸,姜滿覺得自己似乎感受到了裴紀濤的感受,他的心口也疼起來,“裴紀濤,你會永遠喜歡我嗎?”
裴紀濤突然趁機吻上姜滿的唇,為數不多的吻裏,這是異常溫和的一次,吻畢,裴紀濤又和他額頭相貼,“只要我是你喜歡的類型一天,我就喜歡你一天。”
姜滿撇了撇唇,“你的意思是我如果變心了,你就不喜歡我了?”
“所以你不準變心!”裴紀濤猛地捏緊了姜滿的雙臂,“你敢變心,我就敢把那人弄死。”
“呵呵。”姜滿在他懷裏笑起來,“裴紀濤,你有些變态的潛質。”
“我不介意當變态。”
“呵呵。”姜滿拍他的肩膀,“沒關系,我也是。”
“所以?”裴紀濤眼底像是有團火,盯着姜滿的樣子似有将他點燃的意圖。
“啊……所以……”姜滿歪了歪腦袋,又歪了歪腦袋,發覺裴紀濤的視線跟着他變動,有種逗一只聽話的小狗的感覺,尤記得章回好像說過可以培養裴紀濤忠犬那一挂的,于是有些發笑。
“姜滿?!”裴紀濤不樂意了,眼底的火更熱了。
“呃……所以我不變心。”姜滿笑着依他的意,“好了吧?”
“不夠。”裴紀濤咬姜滿的嘴唇,“你也要說喜歡我。”
姜滿頓時覺得心裏癢癢的,他一把抱緊了裴紀濤的脖子,身體也在往他身上拱,“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
“誰喜歡我?”
“我!姜滿!”姜滿望着黑漆漆的天,大喊,“姜滿喜歡裴紀濤——”
下一瞬,裴紀濤同樣再次收緊他的身體,緊密貼合到肋骨都在痛。
在意識到喜歡對方的時候,兩個人第一反應都是膽怯退縮,在确定了對方愛意之後,兩個人的反應又是同樣地直接。
其實從一開始,姜滿和裴紀濤便是相似的人,他們渺小,固執,不服輸,報複心強,對待感情又是同樣的青澀、霸道、持久。
如今敞開了心扉,屬于他們的未來一定是光明和燦爛的。
淩晨一點鐘,疲憊的兩人還在被子裏小聲說着悄悄話,“明早一定要早起,就說我在姜至的屋裏睡,你在這裏睡,別說漏嘴了。”
“嗯。”
房間沒有暖氣,沒有空調,只有一床厚厚的棉花被,姜滿怕冷,整個纏在裴紀濤身上。
“其實你不用說太多話,都讓我說就行,我爸媽都是老實人,話少,也不會發脾氣,你放心。”
“嗯。”
“別總嗯啊。”
“我爸媽……可能話多些,但是他們聽我的話,我可以……”
“哈哈哈哈。”姜滿悶聲笑着,“不用說這些,車到山前必有路。”
“嗯。”
“又開始嗯了……”
“我今天……”裴紀濤頓了頓,道,“去你和章回去過的那家酒吧找你,碰到了蔚然……”實際上是他們特意要找蔚然,他一個又一個地問着不同的人是否見過蔚然,是否見過姜滿,像個瘋子一樣,因為蔚然是那裏的常客,所以真的問出了他的下落,“他認出了我是你老板,還問我你在哪裏,我當時真的好生氣,我告訴他你是我的,甚至沒控制住動手打了他……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停頓片刻,沒有等到姜滿的回答,裴紀濤看過去,因為關了燈只剩下一片黑暗,他仔細分辨,聽出姜滿規律的呼吸聲,才明白他睡着了,不免有些好笑。
“我明明知道你對他沒有感覺,我也明明看得出來你沒有找他,可我看到他就控制不住情緒,連找你是重點都忘了……呵,我這種行為和趙行軍有什麽區別?”裴紀濤輕輕摸了摸姜滿的臉,憑着感覺親他的嘴角,“不過,即使我是這樣的人,只要你說了喜歡我,我就再也不會放手了。”
全當他已經對姜滿說過了,反正原本他就打過了預防針,只是,此時此刻,裴紀濤抱着懷裏的人,像是得到了世間唯一的珍寶似的,這一天情緒大起大落,到此刻只剩下珍惜。
如果以後有任何可能會傷害到姜滿的事,他都會斟酌再斟酌要不要做,因為只要想到如果做了,如果最壞的結果是姜滿離開他的,他會後悔,會生不如死,這麽反推之後他就不會做了。
認識姜滿的第一秒開始,裴紀濤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栽在他手上,即使他是男人,即使他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情感果真是世間最奇妙的存在。
記得最初和他保持床上關系時,每次早上醒來看到姜滿熟睡的臉,裴紀濤的心情都十分複雜,既是後悔,又是餍足,久而久之他已經快要裝不下這些複雜情緒,快分裂了,所以才想做個了斷。
但在最後的那一天早上,裴紀濤吻了姜滿,而且是深吻,他最初的想法是兩個人做了這麽久,自己卻沒主動吻過他有些吃虧似的,可是真正吻上去的時候他竟然不想停下來,好像要留下些什麽,好像要記住些什麽,也就是在那時他發覺姜滿有兩顆智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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