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濕漉

濕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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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今日春雨纏綿,唐袅衣把綽院的圖紙畫好,遣人送過去。

季阿厝對她的圖紙十分滿意,打賞了夏笑不少銀錢。

回來夏笑将錢給她,她與夏笑分了些。

又進了些錢,唐袅衣歡喜的把自己的積蓄倒出來數了數,依舊不夠買通人。

最後她遺憾地摸出金子,暗忖加上這些應該夠了。

趁着天色尚早,唐袅衣揣着金牌出府。

汴京不分時辰地熱鬧,大道寬大,兩側各色各類的商鋪,交錯行駛而過的馬車,城內不許騎馬,故而還有很多牽馬行過的江湖客。

大抵是前不久剛下過雨,石板路坑積着淺水,空氣亦有潮潤的清澈感。

馬車轱辘壓過水坑,濺起的水打濕了唐袅衣的裙擺。

她彎下腰,無言地抖了抖裙擺。

天子腳下多的是權貴,能在汴京乘坐馬車的身份皆不低,但并不妨礙她覺得這些人沒有素質,行過有人的道路時也不曉得減緩速度。

她抖裙擺時不經意間袖口的金牌抖落,忙不疊地拾起,擡頭目光不經意地落掃過那輛馬車,似是停了下來。

馬車停靠在街道邊,車夫從馬車上跳下來,然後闊步走到唐袅衣的面前,面帶煞氣。

她似乎沒有罵出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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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袅衣心咯噔一跳,忍不住往後退幾步。

“姑娘,抱歉,此乃主子賠你的裙子。”大漢對着她直挺挺地彎下腰,然後奉上錢袋。

原來是道歉的。

唐袅衣暗自松口氣,她對這般有禮的人沒有适才的氣憤,對大漢擺手道:“不用不用,只是一點點濕了,一會兒便幹了。”

那錢袋鼓鼓的,一瞧便不少,她沒法昧着良心收下。

大漢觀她不收,強行将錢袋塞給她便轉身離去。

身後全是帶刀侍衛,唐袅衣不敢追上去,茫然地拿着錢袋看着大漢坐上馬車繼續驅車。

竹簾被風吹卷,裏面的人隐約露出冷硬深邃的輪廓。

央王?

她眨了眨眼睛,做賊心虛般地轉過身,一手按在袖口。

他應是沒有看見。

汴京典當閣不少,貨比三家後,唐袅衣選了出價最多高的店鋪典,當了那塊金子。

揣着沉甸甸的銀錢,轉身又去了魚龍混雜的酒肆。

此處是汴京最亂的地方,游手好閑之徒的聚集之地,亦是江湖客交彙的地方。

一群喝得酩酊大醉的男子中,忽而冒出嬌嫩嫩的女郎,不少人目光都看直了。

“老板,請問一下這裏有沒有售賣沒有開刃的雙面刀?”唐袅衣直徑越過酒肆,走向一旁打鐵鋪,彎腰詢問腿殘疾的鐵匠。

鐵匠掀眼觑了一眼,道:“五兩銀。”

真貴。

唐袅衣有些心疼地掏出,還沒有捂熱的五兩銀遞給鐵匠。

鐵匠接過銀子掂了掂,囑咐她稍等,然後撐着拐杖進了屋。

唐袅衣坐在鐵鋪門口,百般無聊地觑着對面的酒肆,不少人身上都別着刀,看不出名堂。

但有血性男人聚集多的地方便少不了争鬥的摩擦,不一會兒便有人鬧了起來,險些将酒肆拆了,最後酒肆老板出面這才幸免于難。

那兩江湖客皆冷哼地坐下,互不相看。

唐袅衣看得興奮,明媚的雙眸恍若星辰閃爍。

那鬧事的兩人許都是缺錢之人,似乎是為了接委托而起的争執。

其中沒搶到委托的那男子,前不久還出現在季府過,之所以對他有印象是因為,這男子家境貧困,父親賭博欠下一屁股賭債讓他還,所以才急需用錢。

季府很大,每季都少不了要翻新府中陳設,唐袅衣記得這男子前不久還在府上搬過假山,而且昨日還在綽院與那些人修葺屋頂。

買通人在海棠宴上行陷害之事總算有苗頭了,府上的人沒那般缺銀錢,甚至還可能有被反水的風險,所以為了陷害劇情順利進行,她最開始想的便是此人。

适才隔得遠只覺得有些相似,走近一看果真是他。

大趙最近運氣似是沖撞了邪祟,一連接了幾個委托都被人搶了,那些要債的人又頻頻來家中騷擾,令他年邁的母親時常發病。

見母親如此,他實在不忍心,僅靠着在季府做工,根本還不完父親剩下的賭債。

帶着一身的疲倦,大趙出了酒肆,但沒走幾步便察覺自己似乎被人跟蹤了。

他以為是不久前在酒肆與他起争執的那人,眼中散過狠戾,轉身挑着深巷走去,然後閃身躲進暗處如伺機而動的猛獸,只待那人露頭便揮棍報仇。

但出現在深巷拐角的是身着幹淨清雅的女郎,烏鬟雲髻似堆鴉,僅別戴着簡單的碧綠簪與絹花,小臉白皙無害,突兀出現在潮濕狹窄的巷子好似誤入塵埃的小仙子。

尤其是她看人時的眼神,怯生生又帶着明豔的光,似天邊絢爛炙熱的春光。大趙舉着随手撿起的木棍見僵持在半空中,距離女郎綠鬓松松的頭僅只有寸步勉強停下。

“表姑娘?”他定睛看着眼前的女子。

在季府不少人都認識唐袅衣,因為不是正經小姐,也與這些下人沒有距離感,她明媚陽光,幾乎沒有誰會厭惡她。

大趙也與她有過點頭之交,對她的印象也不差。

但她卻在跟蹤自己。

大趙盯着剛及胸口的女子,眼中藏着暗忖:“表姑娘為何跟蹤我?”

唐袅衣顫着眼睫,猛地躲開,臉上并無慌亂,反而十分冷靜地盯着他,開口便道:“我知道你缺錢,幫我個忙,我給你還賭債。”

這話說得自信自然。

大趙看她的眼神越發古怪,似乎在想一個外來暫借在季府的姑娘,怎得如此大的口氣。

唐袅衣見他似有不信,随手拿出一袋銀錢,神情冷淡又嚴肅地繃着臉道:“幫我做了,這些錢全都是你的。”

大趙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目光一頓,一大袋子全是銀錢,甚至還有一兩顆金瓜子。

這些錢足夠讓他還完賭債,甚至還有富裕的,他無法不動容。

大趙甚至都沒問是否是傷天害理之事。

他太需要這筆錢了,只盯着道:“我同意,但你得先支付五兩銀給我做定金,我将江湖令暫且低壓給你。”

江湖令如同身份牌,若是他中途反悔,她可以随意處置,而沒有江湖令他這種在外接委托的人便斷了來源。

很公平。

唐袅衣接過了他給的江湖令。

大趙問道:“你需要我作何?”

唐袅衣面上依舊維持冷豔,将需要陷害季則塵做證人的事說出來。

因此事有風險,極有可能他會丢失季府的這份工,所以唐袅衣沒有絲毫保留,把典當換來的所有銀錢都給他,還完賭債剩餘的錢足夠他在外盤個鋪子經營生活。

大趙盯着她,眼神帶着莫名的警惕,問道:“為何要陷害少師?”

為何?

接委托的人都會詢問原因嗎?

唐袅衣不熟悉他們的規矩,以為都需要理由,便苦思冥想後十分認真地道:“因為我喜歡他,若是所有人都誤會他,只有我站在他身邊,那麽他便會看見我的好。”

養在深閨中天真女子,做出這樣的事很合理。

大趙沒說什麽伸手要了五兩銀的定金,然後離開了巷子。

待看不見大趙的身影後,唐袅衣滿臉的冷豔轟然倒塌,雙手捂住臉,頭靠在牆壁上錘了幾下。

剛才大趙臨走前看她無可救藥的表情,讓她反應過來自己都說了些什麽。

幸好,這些話并不會傳去出。

唐袅衣走出濕巷時天邊早已呈落日融金之景,回府時恰好在門口看見白日街上看見的那輛馬車。

她鼻觀心的當做沒有看見,快步進了府。

府上似乎很熱鬧,不少人都朝着花園的方向走去。

唐袅衣随手拉了一人詢問,“這是作何?”

被拉的人見是她,解釋道:“央王在府上丢了個東西,說是誰曉得東西的去向,賞千金,現在不少人都去園子內找。”

“千、千金!”唐袅衣震驚地瞪大眼,腦中迅速換算,最後得出她虧了的結論。

那下人也着急猶恐這千金被其他人尋到了,随口道了幾句便跟過去了。

唐袅衣看了幾眼也跟了過去,畢竟玉佩在什麽地方,沒有誰比她更清楚了。

她不敢去瀾園,可又抵不過千金誘惑。

裝模作樣在外面尋了幾圈,便裝作不經意地往庑廊走去。

她記得那日她将玉佩丢進了,觀賞竹下的那片小淺塘中,現應該還在。

庑廊處也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皆在翻找,就連季阿厝也在,不過并不是在尋那塊價值千金的玉佩,而是坐在庑廊長椅邊。

身邊則坐着一穿着玄色錦袍的俊秀男子。

遠遠的便瞧見了季玉山,唐袅衣怕被喚過去,轉身走了另一條道。

此處人少,甚至算得上根本沒有人。

她尋到地方脫鞋,卷起褲腿和裙擺淌進水中摸。

春日的水冰涼涼的,凍得她雙膝發顫,最後在水中摸了許久都沒有摸到,那日丢棄在裏面的玉佩。

分明就是丢在這裏的,怎得會沒有?

她詫異地往前走了一點,誰知在水中浸泡許久腳下抽筋,站不穩跌下了池塘。

窒息感壓迫而來,她求生欲很濃地掙紮着起來,幸好周圍栽種了不少的細竹,輕而易舉便能拉着爬上石板。

當她渾身濕漉漉,猶如落水的小狗般可憐地癱在石板上喘息,淺塘清澈的水一波波地柔推在身上時,她察覺了不對勁。

唐袅衣頭發濕潤地貼在臉上,轉過頭,視線落在對面的水榭邊架起的木板矮橋上。

如聖潔蓮花高不可攀的青年,正坐在木橋邊。

他并未穿靴,赤足腳尖輕點在水面,足面青筋與凸出的骨節清晰可見,肌膚白得不正常,雪花白的衣擺似矜持的被風吹動,夾雜着一股好聞的松雪香。

他坐在木板上,望向唐袅衣的方向,看起來似乎有種如同靈魂不在軀殼的虛假感。

剛才她落水險些起不來時,他一直都坐在那裏,并沒有要來搭救她的意思,只用慈悲的眼冷漠地看着她在水中掙紮。

如同欣賞一副絕跡的美畫。

唐袅衣喉嚨莫名有些發癢,偏頭輕咳了一聲,待再轉頭時坐在木板橋上的青年,已經憑空消失不見了。

人……呢?

她下意識地四處張望,聽見水下傳來淅瀝瀝的聲音,剛低下頭,忽然面前竄出黑發雪膚的青年。

他如同詭谲又美豔的鬼魅,黑長濃密的烏發貼在寬大的長袍上,而長袍經由水浸泡而緊貼在身體上,依稀可窺見胸膛薄肌的輪廓。

寬肩、窄臀、看起來就有力的公狗腰,甚至……還能看見那不該她能看的可觀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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