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在哪裏

你在哪裏

“阮阮,阮阮哥哥。”

一陣清澈的童音從我耳邊想起,我下意識從不遠處的鴿子上收回視線,轉頭看向一旁的小不點。

小不點快五歲,正是嘗試長句但組織不起來,口齒不清的時候,捧着蛋筒雪糕,仰頭看着我,眼珠子黑溜溜的,襯得皮膚越發白皙:

“哥哥,你為什麽要一直盯着那個白鴿子看呀?”

“因為它的羽毛像雪一樣白。”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脫口而出這句話,片刻後又莫名懊惱起來,伸出手,揉了揉小不點的腦袋:“好了,別吃蛋筒了,你媽要來接你了。”

“嗷。”小不點許雲渘張開嘴,把冰淇淋咬進嘴裏,迫不及待地嚼了嚼,任由甜膩膩的水淌在他的唇,襯得嘴巴紅彤彤的。

我笑了笑,伸出手,拿出紙巾替他擦了擦嘴角,防止水流在衣領上,耐心地等他吃完,才牽起他的手,往一旁的咖啡廳走去。

許雲渘是我哥的孩子,前年上幼兒園小班。

我一個人生活在Y國,Y國氣候多雨,天終日陰沉沉的,據說很多人得抑郁症,我哥說他怕我也得抑郁症,于是每到寒暑假,就會把許雲渘丢到Y國讓我照顧,給我的家裏增添點人氣和熱鬧。

其實說讓我照顧也不盡然,我生活的地方有管家和保姆,說是照顧許雲渘,實際上也只是幫我哥看着他罷了,并沒有實際地做好照顧的義務。

把孩子交給我嫂子的時候,我還有點愧疚:“不好意思啊嫂子,他鬧着要吃冰淇淋,不吃就不出門,我只好給他買了兩個。”

“沒事。”嫂子沒有對我發火,只是把許雲渘抱起來,捏了捏他的臉:“有沒有給小叔添麻煩?有沒有淘氣?”

“沒有哦,媽媽。”許雲渘皺緊稀疏的眉頭,委屈巴巴道:“我很乖的。”

我趕忙道:“雲渘很乖啦。”

嫂子看了看許雲渘,又看了看我,沒說話,只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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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馬上要三十五歲了,是個身材高大的alpha,站在我嫂子身邊,雙唇緊抿地看着我:“怎麽又瘦了?”

他不高興道:“給你請的營養師沒一點用的。”

“沒有啦,哥。”我哭笑不得:“人家很敬業的,是我自己吃不下。”

兩年前我從療養院睜眼的第一秒,我就失去了關于過往的所有記憶。

我原本很不安,後來來一個很陌生但是很帥的alpha,說他是我哥。

我原本不信,直到他拿出了我們小時候的合照,還有我從小到大一直以來的畢業照和畢業證書,以及我的戶口本,我才勉強相信。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家療養院,于是在和我哥熟起來以後,我才嘗試地問了我哥。

我記得我哥當時臉上很明顯地出現了僵硬和憤怒的情緒,但片刻後又深吸一口氣,将心中的情緒壓下,轉過頭來面對我時已經勉強換上了一副笑臉,告訴我說是因為我的傻逼老板壓榨我,我工作壓力太大了,加班從公司出來的時候被車撞了,頭磕到腦袋才失憶的。

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但他确實是目前我最能信任的人——

他看向我的眼神裏的關心,不像是假的。

在療養院呆了差不多半年,我離開了那裏。

我沒有過去的記憶,只能憑着之前的文憑在Y國找了一份還算輕松的工作。

其實我蠻想回國的,畢竟我老覺得國內有一個很重要的人我心心念念的放不下,老想再見一見,但是我哥死活不答應,不許我回國,美其名曰不讓我再受傻逼老板剝削,我說要回國他就借口讓我把我住療養院這近兩年的高額醫藥費還他,我瞬間負債幾十萬,只好老老實實地留在Y國打工。

送走我嫂子我哥還有小不點之後,我又返回咖啡廳,點了一份熱拿鐵,随後才回到住處。

今天休假,我很閑,于是打開筆記本,準備搜索點電影來看。

點開浏覽器,彈出幾個小廣告,被我叉掉,我在搜索框上輸入“電影”兩個字,視線下意識往下瞟無意間對上新聞模塊裏的一個財經新聞的封面。

封面上很明顯是個Y洲人,黑色的眸子很深沉,長的也很正板,容貌看起來很年輕,三十出頭,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頭發白了很多。

我猶豫了一下,出于好奇心的驅使,點開了那個封面。

是一個采訪。

記者正在和那個Y洲人對話,那人用非常流利的Y語和記者對話,我眯起眼睛,仔細辨認着那人身邊的姓名框。

“MINGXUE.Q。”

我默默念着這個名字,像是咀嚼一個舍不得嘗的很貴的食物,自顧自怔了半晌,直到這個采訪結束了,我都沒能從恍然中回過神來。

我指尖動了動,将進度條拉回開頭,仔細将這個男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直到看到他指尖上戴着的一枚婚戒,滿心的躁動忽然就如同被一盆冷水潑下,忍不住嘗出些許酸來。

反應過來後,我又忍不住唾棄自己。

算了,這個人再帥也不屬于自己,人家再帥也是上市公司的老總,我配得上人家嗎?

我這麽告訴自己,又沒來由的氣悶。

我摸了摸胸膛,跑去叫管家燒水,随後服下藥,爬上床準備睡覺。

電影也沒心思看了,我滿心都是那個采訪裏的男人,想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在發神經,直接把被子蒙住了被子。

是不是在療養院躺了快兩年,有點欲求不滿了?

我默默在心裏吐槽着自己,忍不住睡去。

就在我即将進入夢鄉的時候,放在枕邊的手機忽然一震。

我身軀忍不住一抖,勉強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翻身拿起手機,眯着眼睛看。

是沉寂很久的大學同學群。

我仔細看了一下,群消息說想辦一場同學聚會,地點在華國的京海,具體的酒店地址和時間請柬已經發到郵箱了,想去的同學可以去郵箱查收。

京海。

京海。

我看着上面兩個字,又忍不住在心中默念着這兩個字。

十分鐘之後我終于清醒了,被這個消息炸的睡不着了,于是爬起來,再次打開筆記本。

但是我早就忘了我之前用的郵箱了,對着空白的框框糾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舔着臉加了一個大學的班長,問他我的郵箱密碼是什麽。

那人很爽快地給了我。

我拿到郵箱後,又對着密碼犯了難。

要我說密碼這個東西就是用來防自己的,我沒失憶前都不一定能想起密碼,何況失憶之後。

心中雖然這麽想着,但當我的指尖摸上鍵盤旁邊的數字時,身體卻像自動執行某項命令一般,肌肉記憶促使我按下了一串數字,随即又迅速按下了“enter”鍵。

我蒙了幾秒,才進去。

我剛點進去,就被裏面幾千條短信吓了一跳。

裏面很多我不認識的人,我粗粗掃了一下,删掉裏面的垃圾廣告,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工作內容,剩下的就是一個叫做“QI”的人在堅持不懈地給我發郵件。

他有時候一天會給我發兩次,有時候三五天才發一次,但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解釋自己為什麽這麽久才發郵件,還讓我不要怪他。

我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連飯都是在床上吃的,才津津有味一目十行地把這些郵件看完。

郵件裏沒說什麽很深沉的東西,都是一些很細碎的話語,描述自己一天裏幹了什麽,像是短短的日記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那個人總會在郵件內容的結尾發一句“好想你,阮阮”。

我心中疑惑,把這個郵件發件人的名字發給我哥,問我哥這人是誰,我哥隔了一會兒才回我,說是以前暗戀我的一個變态,求而不得所以發瘋,讓我別理他,直接把他拉黑就完事。

我猶豫了一下,掌心發汗,糾結了很久,還是沒舍得删。

但是我哥的話讓我有些害怕,我還是沒敢回這些郵件。

連續熬夜看到深夜我已經有些困了,嚴重兩天睡眠不足的我關掉電腦準備睡覺,忽然看見被我清的幹幹淨淨的圖标上又冒出了一個紅色的“1”字。

我有略微的強迫症,于是憑着強大的毅力有點進去看,只見那個“QI”又給我發了信息,上面不是日記,而是很短的兩個字,但透着不可置信:

“阮阮?”

我被這兩個字莫名刺得眼睛疼,想要關掉郵件,但那個人又開始給我發消息:

“你在看我的消息嗎?”

“你是阮阮嗎?”

“回答我,好不好!”

最後三個字甚至帶上了些許催促的意味,我想到我哥說他是個變态的話,又莫名有點緊張。

我在無視和回複裏面猶豫了一會兒,片刻後又想到我已經看了他的郵件,估計全都顯示已讀了。

思幾次,我想了想,謹慎地給他發了消息:

“您好,我不是許阮。”

我禮貌道:“請不要再給我發消息了,可以嗎?”

對面很久沒有傳來消息。

我等了一會兒,覺得對方應該是信了我的話。

心中又浮現出悶悶的情緒,我心頭不算松快,甚至有些難受氣悶。

我想起今天的藥還沒吃,又一骨碌爬下床去吃藥,等吃完藥,爬回到床上,才看見剛才沉寂已久的郵箱忽然又冒出了一個紅色的“1”字。

我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按捺不住,點進去查看了郵箱消息。

頁面幹幹淨淨的,沒有任何長篇大論,短短的幾行字裏沒有了剛才的震驚和慌亂,只有一句非常短的話——

“我的阮阮,你現在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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