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塵絮

塵絮

“害怕嗎？”夏栩站在許霧白的病床前打趣道。

“都到這裏了，害怕有什麽用呢？”許霧白氣定神閑地翻着書，即便躺在醫院，穿着普通的病服，也還是掩不住他一身的清隽出塵感。

夏栩看了看時間，提醒道：“還有五分鐘你就要進去了，希望三個小時後，你是站着而不是坐着出來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許霧白從容地沖夏栩笑了笑，“我是躺着的？”

“不過，我要是真坐上輪椅了——”

“不會的，”夏栩伸手打斷許霧白，肯定道：“這手術成功率有百分之九十，而且要是真有那個萬一，說不準你也能把輪椅坐成潮流，以後變成全民輪椅，你就是輪椅時代開創第一人。”

許霧白被她逗笑。

......

三言五語間，許霧白漸漸放松下來，夏栩見他神态悠哉，也放下心來。

許霧白被推進去的途中，夏栩還鼓勵道：“堅強！”

于是，他在微笑中，昏睡了過去。

……

接近三個小時的手術後，許霧白被推了出來。

夏栩向醫生詢問許霧白多久能醒來。

醫生表示根據每個人的身體素質情況不同，醒來的時間也不會一樣，有些人可能要幾個小時，有些人可能幾十分鐘，也有的人很快就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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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栩陪在許霧白身邊，等着他醒來。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

許霧白的眼皮動了動。

睜開眼，看見夏栩坐在他的床邊。

不知怎的，許霧白忽然感覺心情特別好。

“感覺怎麽樣？”夏栩注意到許霧白的動作。

“挺好的。”許霧白雖然心情不錯，但出口的聲音裏還是透着手術過後的虛弱。

“可是...醫生說你的膝蓋...”夏栩掩面故作哭泣狀：“哎！”

夏栩說完便側過臉，努力憋着笑。

許霧白見狀也很配合，他拖着腔調“啊”了一聲，“那我以後可就賴着你不走了。”

“想得美！”夏栩回過頭，斂了斂笑容道：“醫生說三天後開始複健，時間大概小半年，但不出意外的話，在這邊呆三個月就能轉回國內的醫院。”

“只有三個月啊。”許霧白一臉怪可惜的模樣。

雖然許霧白臉上毫無血色，看着也很憔悴，但從他能跟夏栩調侃的精神頭來看，估計恢複只是時間問題，夏栩放下心來。

“聽你這意思，打算把醫院當家？”夏栩升起病床，給許霧白倒了杯水。

“我想吃水果。”許霧白表示不想喝水。

“好的，少爺。”夏栩耐心道：“老奴這就去辦。”

許霧白住的是單人病房，所以胡雪買了很多東西堆在牆邊，夏栩走過去蹲下來尋找藍莓。

“藍莓藍莓…”夏栩一邊找一邊念念有詞。

“我還要剝皮的荔枝。”許大少爺點名道。

“沒問題。”夏栩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

不過藍莓還沒找到，夏栩先找到了一件令她匪夷所思的物品。

她翹着蘭花指提起一包，忍着笑，轉身對着許霧白說道：“沒想到少爺這麽大了，還離不開尿不濕，老奴痛心啊！！！”

原本喝着水的許霧白差點被嗆到，他看向夏栩手中的尿不濕，一臉無語道：“哈？？？”

......

*

時間就這麽一天天過去，許霧白也開始做起了複健。

夏栩每天陪着許霧白做完複健後，都會推着他在樓下的的林蔭小道上走一走。

小道的兩邊整起地種滿梧桐樹，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照在身上，會讓夏栩感到放松。

今天也是同往常一樣，夏栩推着許霧白走在小道上。

許霧白也是一如既往地用懶懶的語調跟夏栩插科打诨。

忽然間，許霧白在不遠處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但因為有遮蔽物的阻擋，他看的不太清楚。

但一種突如其來的緊張感從心底升起。

“夏栩。”許霧白出聲喊她。

“少爺，有何吩咐。”夏栩已經熟練地運用這個稱呼。

“我們回去吧。”

夏栩也沒問原因，只是推着許霧白往回走，關切道：“累了嗎？”

“有點。”

回到病房後。

護工幫許霧白移上床，夏栩徑直走向窗邊，打算扯起窗簾。

“窗簾就放着吧。”許霧白知道夏栩不喜歡昏暗的封閉空間，即便是白天她也喜歡開着燈。

更何況，他也不是真的累了。

“好的，少爺。”夏栩回過身，無意識地朝窗外瞥了一眼。

只一眼，她抓着窗簾的手就這麽停在了半空。

那道身影對她來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可這裏不是國內，而且他明明也說......

夏栩這下也不确定了。

會是他嗎……

還是說看錯了？

夏栩想要再去尋那道身影，可那片樹蔭下早已沒人。

一閃而過的身影讓夏栩在窗邊駐足許久，她怔怔地望着那片樹蔭。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許霧白輕扣桌角，慢條斯理道。

“沒什麽。”

大概是看錯了吧，夏栩心想。

她收回視線，在沙發椅上坐了下來。

“怎麽不喊少爺了？”許霧白朝她挑了挑眉，滿臉欠揍地說道。

夏栩哂笑一聲，翹起二郎腿，雙手抱臂，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倒是樂在其中啊。”

“少。爺。”夏栩一字一句地說道，聽着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忽然，桌面上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你的？”夏栩問。

“我靜音了。”許霧白答。

“喔，那就是我的。”夏栩說罷起身去拿。

是夏岚給她打來的電話。

許霧白看着夏栩接起電話，“哦，他們是那個學校的老師？”“我去蘇照大學。”“鹿海之前也考慮過，這兩天才下的決定。”“嗯，法學。”“知道了。”“他現在情況還不錯，我們大概開學過後一段時間會回去。”“嗯，好，挂了。”

挂斷電話後，夏栩随手把手機丢在沙發上，起身去拿電腦。

“夏狀元家裏來招生辦老師了？”許霧白欠欠開口。

夏栩一邊開機，一邊略顯敷衍地說道：“少爺，你這麽說可真是折煞老奴了。”

“你去哪個大學？”夏栩問。

哪個大學啊......

“嗯...”許霧白優哉游哉地開口：“要不我也去蘇照大學吧。”

夏栩從屏幕前擡起頭，十分真誠地問道：“你的分數夠嗎？”

許霧白被她氣笑，“我在你心裏成績是有多差？”

“不怪你。”夏栩查完蘇照大學美院歷年分數線後，拍照發給溫寅，繼而對着許霧白輕描淡寫道：“是我太強了。”

許霧白：“......”

查完分數線，夏栩把電腦放在一邊，又拿起手機，點開置頂的聊天框，打下幾個字。

【江絮，我打算去蘇照大學。】

好像太直接了，都沒有寒暄。

夏栩點着删除鍵，又一個一個删掉。

【江絮，你打算去什麽學校？】

這麽問好像又有些沒有邊界感。

看着發送鍵，夏栩點不下手，掙紮許久，還是退了出來。

望着屏幕上的聊天框，夏栩愣愣出神。

中間嘆了好幾口氣，她都沒察覺。

許霧白注視地望着夏栩的方向。

良久。

“你分手了。”許霧白肯定道。

夏栩被他猝不及防的事實沖擊問得措手不及，但轉念一想也沒什麽，破罐子破摔道：“能給失戀人群一點關愛嗎？不要問這麽直接，行嗎？”

“你想要什麽樣的關愛？”許霧白像是漫不經心地問道：“換個男朋友這種？”

夏栩顯然被許霧白的提議無語到，反問他：“你換女朋友速度都這麽快的？”

“分人，”許霧白吊兒郎當地開口，語氣随意，但看向夏栩的眼神裏卻滿是鄭重，“有的人我想糾纏一輩子。”

夏栩顯然是沒明白他的意思，以為他表達的是，有的人他想玩玩，有的人他會認真對待。

畢竟小時候兩人拍雜志那會，有粉絲沖他喊“能不能談戀愛”，他笑着說“可以哦”，有粉絲沖他喊“長大以後能不能結婚，他也笑着說“可以哦”。

所以夏栩一直覺得，他要是當偶像，一定可以憑借高超的媚粉技術，哄得粉絲不要不要的。

“也不知道誰會這麽倒黴被你看上。”夏栩啧啧說道。

許霧白被她說得哭笑不得，原本不錯的心情也因此大打折扣，“你真是想氣死我。”

“嘿嘿。”夏栩調皮道。

*

沒過幾天，高考出分了。

溫寅馬上給夏栩發來信息：【嘿嘿，穩上。】

夏栩：【[鼓掌]開學見[抛媚眼]】

溫寅：【［飛吻］】

夏栩：【［玫瑰］】

夏栩和溫寅發了一會表情包後，退了出來。

猶豫良久，她始終沒有點進某個聊天框。

只要一空下來，夏栩的腦海便被他占據，

她常常點開他的聊天框，看很久，卻又什麽都沒發出去。

要問問嗎？她問自己。

可他們倆都一個月沒有聯系了。

要是他好奇自己考了多少分，去了哪個學校，肯定會來問她，但他沒來找過她。

一次都沒有。

或許自己去找他還會給他造成困擾。

也許…他已經不想再和自己有牽扯了吧。

還是…算了吧……

夏栩摁掉手機屏幕，閉上眼，向後靠上沙發。

許霧白：“累了？”

夏栩閉着眼說道：：“有點。”

許霧白貼心道：“床給你躺會？”

夏栩：“那你怎麽辦？”

許霧白：“坐你邊上看你。”

夏栩笑了一聲，問道：“然後給我拍醜照做成大頭貼？”

“夏栩。”許霧白一臉無可奈何地說道：“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

“當然不是了！”夏栩義正嚴辭地說道，但下一秒，她又語出驚人，“但我怕你是。”

許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