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 ◇

18   第 18 章 ◇

◎你會忘了我嗎？◎

姜墨第一次來網吧, 好奇又緊張。

現在的網吧規範化許多，裝修高檔上檔次，服務也都五花八門, 入口處還有間小吧臺，可以點咖啡點心。

網吧開臺選項也很多，什麽單機包天，情侶包間，開黑包間。

賀星沉問她, “要哪種？”

姜墨捏着肩帶，眼裏都是好奇懵懂, “啊？”

賀星沉咧嘴笑，“不是你要來的？”

“......我不懂。”

“你想待多久？”

“三四個小時？”

賀星沉就轉頭對服務員說, “情侶包間，三個小時。”

服務員暧昧的眼神在倆人身上來回轉, 姜墨臉瞬間紅透, 她不是這個意思啊！什麽情侶包間！！！還三個小時？？！！

開好臺, 賀星沉領着小紅蝦往裏走。

說是情侶包間, 其實不過是一個卡座, 一米多的大沙發，一面開放。

姜墨悄悄撫了撫胸口, 還好不是像試衣間那種。

賀星沉讓她坐裏面, 自己在外面坐下。

他問：“做作業還是做什麽？”

姜墨又驚了驚, 做什麽？能做什麽啊......

“做作業”三個字就要脫口而出, 到嘴邊換成：“打游戲！”

他們周圍都是男孩子的游戲聲，來都來了, 還做作業不得被人笑死。

姜墨當然不會打游戲, 在他的幫助下磕磕絆絆注冊完賬號, 賀星沉也注冊了個小號跟她一起。

好不容易跳過新手關卡，終于來到匹配階段。

姜墨沒有選擇的餘地，她挑了個矮矮小小可可愛愛的，笑着問他：“賀星沉，這是不是很像我啊？真可愛。”

賀星沉看過來，姜墨從他眼裏看見“無語”兩個字，乖乖閉嘴。

游戲開始，姜墨按照他教的，手指按在鍵盤上，然後，亂按一通。

對面匹配好像也是新手，姜墨誤打誤撞，居然拿下一殺，她高興的猛拍賀星沉，“哇，我好厲害！！！”

賀星沉扯了扯嘴角，沒忍心告訴她，這局匹的都是人機。

在對面“高科技”的加持以及身邊人的放水下，姜墨本局游戲光榮成為MVP。

當然第二局就不那麽好過了，對面人機換成真人，姜墨屏幕連連變暗，在又又又一次挂了之後，姜墨生氣極，“賀星沉，你怎麽來那麽慢！”

賀星沉：“......”

“哎呀，他怎麽還有大招啊，你幹嘛不告訴我？”

“......”

“啊啊啊啊，賀星沉快來救我，我要沒了！”

“......”

“嗚嗚嗚，我沒了。”

“......”

最後雖然還是他們贏，但姜墨看着自己1-12的戰績和他15-0的戰績，上一把的自信都沒了。

“還來嗎？”

“來！”

又打了兩把，姜墨再也不敢提“打游戲”三個字。

“我一邊做作業一邊看你打好了。”

“嗯。”

但最後姜墨最終還是沒能做成作業，因為賀星沉腳邊不知什麽時候來了個小狗，一直往他腳上蹭。

賀星沉吓得腳收起來。

姜墨笑了兩聲，跟他換位置，讓他坐裏面，義正言辭：“別怕，我保護你。”

賀星沉顫着聲：“你把它趕走。”

“別嘛，你打你的游戲，我正好沒事做。”

“......”賀星沉見她已經蹲下去跟小狗玩，曲着腿警告，“別讓它靠近我。”

姜墨回頭看他，前兩分鐘還在游戲裏大殺特殺的男生現在卻敗給一個小狗狗，姜墨憋着笑，“知道啦膽小鬼。”

小狗看起來幹淨，不過身上沾了雨水，毛發濕漉漉。

不知是哪家跑出來的還是流浪狗，姜墨心疼，從書包裏拿紙巾給它擦。

賀星沉沒打游戲了，緊緊盯着，“你小心點，這種外面的狗不知有沒有打疫苗。”

“嗯。”小狗看起來乖順，姜墨給它擦身也都是靜靜待着。

姜墨邊擦邊問，“你叫什麽名字啊？”

小狗“汪汪”叫，抖了抖身子，雨水濺到姜墨身上，姜墨往身後一躲，靠在賀星沉腿上，拍拍小狗，“不許這樣！”

小狗通人性，果然乖巧下來，弱弱的“汪汪”兩聲，同時腦袋貼近姜墨，以示友好。

姜墨抓起它一只腳，去擦肚子，跟它說着話：“你是哪家的小狗，怎麽一個人跑出來了？”

“汪汪汪”

“是不是餓了？”

“汪汪汪”小狗又沖她叫，姜墨覺得可能是，拿過書包找零食，翻了一會只看見一板巧克力和糖，于是放好書包，回頭說：“我去前臺買兩根火腿腸，你看着它。”

賀星沉不假思索，拒絕：“不。”

“賀星沉！”

“不行。”

“陽陽哥哥~”

賀星沉眯着眼看她，最終不甘不願：“一分鐘。”

姜墨笑了，摸摸小狗狗的頭，“乖乖和陽陽哥哥待着，姐姐給你買吃的去。”

“......”

兩分鐘後，姜墨回來，一人一狗還是在原位，互瞪。

她蹲下來，拆了火腿腸喂，小狗好像餓極，沒一會就吃完兩根。

小狗狗幹得差不多，姜墨把它抱起來，對賀星沉說：“我剛剛問了服務員，她說這小狗昨天開始出現，沒人來找，現在外面雨停了，我們把它送去救助站好不好？”

賀星沉當然不會拒絕。

姜墨伸手去拿書包，然後，愣了。

賀星沉順着她目光看去，看見那露出來的長紙條。

長紙條特殊，他知道這是什麽東西，最近班裏女生流行的折星星。

祝嘉佑說，是折來送給喜歡的人的，他看得心癢癢，也想買來折來着。

賀星沉擡眼，眼裏狹着清淺笑意，“這是？”

姜墨耳朵“蹭”地紅起來，一把把露出來的東西塞進去，抓起書包逃走。

“你看錯了！”

......

救助站離網吧不遠，倆人慢慢走過去，姜墨緩了一會，臉不紅了，但仍是走在前頭。

他們社區的動物救助站是志願者服務形式，除了站長和兩三個固定工作人員，其餘都是附近居民自願報名。

這會兒早過了下班時間，救助站裏只一名小姐姐在值班。

姜墨把小狗抱進去，小姐姐熟練接過，給姜墨遞了張紙，“填一下信息。”

救助站大堂裏放着幾個籠子，裏面貓貓狗狗都有，姜墨心緊了緊，“姐姐，這些小狗狗都會被送去哪？”

小姐姐說：“登記好信息我們會在網站或者公衆號這些渠道發布失物招領，要是過了一定期限沒人認領會進入下一個程序，發布領養公告，再等等就會有人來領養。”

“那都會被領養嗎？”

“長得好一點、沒毛病的都會，就算沒人領養我們也會養着它的，你放心。”

姜墨點點頭，開始填登記表。

賀星沉站在門外面沒進來。

小姐姐抱着狗，好奇問：“那你男朋友啊？”

姜墨猛地擡頭，慌忙解釋：“不是不是。”

“哥哥？”

“......也不是。”姜墨糾結了會，“是鄰居。”

“噢~竹馬。”

算是吧......

小姐姐不再問，把小狗抱去它暫時的新家，姜墨繼續填表。

等人回來，姜墨表也填的差不多，姜墨問她，“姐姐，這裏還招志願者嗎？”

“招的。”小姐姐打量她幾眼，“不過要求年齡18歲以上，你沒夠吧？”

18歲啊......

姜墨遺憾：“那我過兩年再來。”

“嗯，等你噢。”

姜墨和小狗狗告完別，離開救助站。

賀星沉見她情緒低落，說：“真那麽喜歡你領養回去不得了。”

姜墨搖頭，她得上學，陳君要上班，而且陳君不太喜歡小動物，他們家養不了。

“以後吧。”

賀星沉心裏嘆了聲氣，這以後還是要養啊，那他怎麽辦？

雨停了，街道上還是濕噠噠，倆人并肩走着，小心避過水坑。

賀星沉問，“為什麽這麽喜歡小狗。”

姜墨以為他說今天這只，淡淡回：“流浪狗，怪可憐的。”

沒人要的小狗狗，餓肚子，這下雨天冷飕飕的都沒地方去，可不可憐嘛。

要是沒遇上他們，或者它當時去的別的卡座，那些人會不會把它一腳踢開，小狗狗只能嗷嗚兩聲，繼續尋找下一位可能施以援手的人類？

找不到了，只能去翻垃圾桶，晚上再宿在某個角落裏，也許哪天，就那麽沒了都沒人發覺。

姜墨腳步慢下來，吸了吸鼻子。

賀星沉也停下，“姜墨。”

姜墨看向他，雙眸水潤透紅，“賀星沉，我覺得它好可憐啊，我好想哭，怎麽辦？”

“哭吧。”賀星沉上前一步，把人輕輕攏進懷裏。

姜墨頭靠着他胸口，一下崩潰，稀裏嘩啦真哭了起來。

一發不可收拾，路人打探的目光不停，姜墨看不見，也不想看見。

她覺得自己跟那小狗差不多，正處于無人接管的狀态。

她是媽媽的負擔，要是沒有她，媽媽肯定不必委屈那麽多年，不必照顧她那麽多年，就算要離婚，她也可以走得幹幹淨淨。

可是有了她，媽媽這麽久以來一直都不快樂，一直活在一個牢籠裏，每天只能圍着她轉。

“嗚嗚嗚陽陽哥哥我好難受啊。”姜墨哭得大聲，比上次騎自行車摔倒更加難受，幾乎喘不上氣。

賀星沉什麽都做不了，手伸到她背後，猶豫幾瞬，終是輕撫下去，沉着聲：“我知道。”

姜墨搖頭，邊哭着邊說不上話。

不知道，你不知道，莫阿姨賀叔叔那麽恩愛，你不知道，你永遠會有爸爸媽媽，可我也許很快就沒有爸爸了。

姜康平雖然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可姜墨還是不想失去他，不想以後家裏沒有爸爸。

姜墨一抽一抽哭着，淚水把賀星沉校服打濕，氤氲出暗沉痕跡。

往常這種時候賀星沉肯定拉着臉一臉厭惡，但姜墨現在不想管，又往他胸口蹭了蹭，哭得不能自已，“陽陽哥哥......我......嗚......怎麽辦......”

“我好害怕，我怕爸爸離開，我怕媽媽離開，他們會不會不要我.....”

賀星沉聽着她哭腔，同樣難受得勸不開口。

“陽陽哥哥......”

“我在。”

“賀星沉......”

“嗯。”

雨又開始下，淅淅瀝瀝，滴到臉上冰涼透骨。

賀星沉開傘，撐在倆人頭上。

繁亂的街道上劈出一方讓她盡情哭的天地。

哭了快十分鐘，姜墨哭得累了，抽咽聲轉小，不時悶頓兩聲。

再清醒過來，終于覺得丢人，低着頭離開他懷抱，轉身往家的方向走。

“你，你別跟我。”嗓音又軟又啞地警告。

姜墨快步走着，賀星沉跟她身後。

......

到家快半個小時，賀星沉裝了飯菜拿上樓。

按了兩遍門鈴沒人回應，賀星沉直接輸密碼，放下飯，在粉紅色的房間找到人。

燈沒開，厚重的窗簾緊閉，整間屋子昏昏沉沉，床上人衣服沒換鞋沒脫，就那麽蜷着，把綿軟的蠶絲被壓出一團褶皺。

賀星沉拍了拍她，“姜墨，起來吃飯。”

“唔......”姜墨翻了個身，捂上臉，小聲：“我不餓。”

也不是不餓，就是覺得丢面。

剛才街上那個肯定不是她！

“不餓也得吃。”賀星沉一副不容商量的語氣，姜墨抗議，“賀星沉，你好兇啊。”

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有事陽陽哥哥，沒事賀星沉？”

“啊啊啊。”姜墨捂上耳朵，“賀星沉你別說了！”

太丢人了，在他面前哭那麽慘，以後他肯定一輩子都笑自己，姜墨此刻內心一整個後悔。

“吃不吃？”

“不想吃。”

賀星沉像是沒聽見，“我拿進來？”

“.....不想吃。”

“要不我打個電話給你媽。”他作勢拿出手機按。

姜墨半睜着眼睛瞧見，一個彈跳坐起來，狠狠看他，“賀星沉你煩死了！”

說完氣沖沖出去，又乖乖坐在餐桌前吃飯。

賀星沉在她對面坐下，玩了會手機，她也吃完一半，他撥通賀初曦電話，開外放。

“喂！幹嘛！我睡覺呢！”賀初曦顯然沒睡醒，起床氣很重。

姜墨吃完一口飯，悄悄擡一眼，又放下，他幹嘛給月月打電話啊......

賀星沉：“你那邊現在早上十點，你睡覺？”

“哥，我今天五點睡的！”

賀星沉桃花眼眯了眯，語氣裏透着股危險，“你又背着姑姑出去玩？！”

賀初曦一默，十幾秒後才沒什麽底氣地回，“我沒出去......沒事我挂了。”

“等等。”賀星沉把電話給姜墨，“有人找你。”

姜墨：“？？？”

我沒有！

“誰啊？墨墨？”賀初曦在電話裏問。

姜墨放下筷子，趕緊說：“嗯是我。”

賀初曦剛剛的暴脾氣立即軟下來，“怎麽啦墨墨？”

“沒事，就是，就是你們那邊是不是還挺冷，你記得多穿點。”

“嗚嗚嗚，還是墨墨關心我，不像某人。”賀初曦對着手機親了兩下，“貼貼。”

突如其來的通話倒讓姜墨不懂說什麽，問候幾句挂斷電話，把手機還給它主人。

飯菜有些涼，也吃得差不多，姜墨手收在膝上，小聲說：“我吃飽了。”

賀星沉捏着手機，就這麽看着她，不知下一步該做什麽。

他沒什麽安慰人的經驗，更不懂說什麽好話。

原以為讓賀初曦和她通話能讓她舒服一點，可現在看來效果好像也不那麽好。

“姜墨......”

“嗯？”

女孩看他，眼眸微紅又懵懂，賀星沉心裏亂了亂，僵僵開口：“今晚還做作業嗎？”

姜墨忍俊不禁，笑出聲，“現在好晚了。”

“開普勒定律聽懂了？”

分明還是臭臭沒感情的話，但姜墨今天沒聽見裏面的嫌棄，反而有上次給她處理傷口的溫柔。

她低頭想了會，對他說：“賀星沉，今天謝謝你。”

倆人關系看起來很親近，每天一起上學放學複習功課，姜墨知道，學校裏有些女生很羨慕她，但她們好像都比他們更懂他們之間的關系，所以只停留在羨慕的層面，大概都以為，姜墨只是賀星沉一個關系比較好的妹妹，不會對她們産生什麽威脅。

姜墨覺得也是，他們鬥嘴他們鬧別扭他常常看不起自己，但他和自己都是第二天即忘，這段關系近的只有表面。

她心裏很多事賀星沉不知道，他好似真的僅是一個鄰居哥哥，盡職盡責照顧同班的妹妹。

今天算是第一回，那些連月月都不曾知曉的害怕脆弱他全知道了。

他借肩膀給自己靠，給月月打電話，這樣笨拙地安慰自己。

姜墨有那麽一點點觸動，這一聲謝謝也得說。

傾訴欲比以往更加濃烈，反正......反正臉都丢了。

于是第一次傾訴：“賀星沉，我爸媽可能會離婚。”

賀星沉目光始終在她身上，微抿的雙唇吐出單音節：“嗯。”

“早有兆頭，但我裝作不知道，最近他們好像不藏了，我挺害怕的。”姜墨此刻冷靜許多，“其實也沒什麽大事，這天下離婚的夫妻那麽多，我都快17歲了，還有什麽好接受不了的。”

“我就是覺得，他們要是感情不和，早離了多好，何必為了我拖着，你說是不是。”

賀星沉想開口，被她打斷，“這麽一會我想通了，要是他們真離，我一定會堅決站在我媽這邊，賀星沉，17歲可以自己選爸媽了嗎？”

對面女孩面容沉靜，好似真的什麽事都沒有，賀星沉心卻一點一點往下掉，他告訴她：“法律規定，孩子八周歲以上應着重考慮孩子的意見。”

姜墨笑了，露出兩個可愛梨渦，“啊，那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沒成年不能選呢。”

“姜墨......”

“就是不知道這套房子會給我媽媽還是給我爸，要是給我爸那我們就不能和你們做鄰居了，好可惜啊。”

“賀星沉，你會忘了我嗎？”

“不會。”

......

賀星沉離開，姜墨心裏的擔子卸下一半，原來哭過，把心裏的害怕說出來是這種感覺。

洗完澡，姜墨再次躲進被子裏，田燦給的紙條還有一半，今晚看能不能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