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更) ◇

24   第24章(二更) ◇

◎姜墨,你要不要嫁給我?◎

急性腸胃炎, 按照流程吊針水就可以。

下午的門診人異常多,大人老人小孩,頗有幾分菜市場的熱鬧, 姜墨拿着醫生開的單子到藥房取藥,取完藥去到輸液室,排了會隊終于輪到她。

注射的護士問:“有沒有家屬陪同?”

姜墨搖頭,“沒有。”

護士擡頭看了她一眼,又繼續去找血管, 沒一會,螞蟻咬般的針刺感傳上大腦, 姜墨眉心皺起。

她快五六年沒進過醫院,之前有個頭疼腦熱感冒發燒吃點藥挨一挨也就過了, 不過今天藥不起效,吊針這會肚子還卷着痛, 實在沒辦法。

“一共兩瓶, 吊完這瓶按鈴, 別睡着了。”護士叮囑。

“好, 謝謝。”姜墨擡頭看了眼藥水和水滴的速度, 估摸着吊完的時間。

她沒敢睡過去,也沒玩手機, 手只捂着肚子, 試圖緩解身體帶來的不适。

醫院裏消毒水味道太過濃重, 旁邊一個小女孩哭鬧不停, 媽媽細心安撫,小女孩哭得累了, 咬着棒棒糖安靜下來。

姜墨垂下眼眸, 腦海裏不由自主浮現陳君身影。

小時候每次進醫院, 陳君時刻緊盯着她,輸液室裏位置不夠,她就把自己抱着,一邊拍着她的背一邊哄她睡覺,她說,睡着了就不疼了。

後來吊針的那個人、躺在床上的那個人變成她自己,她也對她說:“墨墨別怕,媽媽睡着了就不疼了。”

她真睡着了,也真不疼了。

姜墨忍住翻騰的思緒,肚子卻越來越疼,眼前漸漸模糊,忙碌的護士站,吵鬧的輸液室白茫茫一片。

失去意識前,姜墨聽到身邊人大喊:“護士!這有人暈了!”

再次醒來是在病房,經過的護士看見她醒,順口說:“闌尾,要是沒什麽明早手術,你讓家人帶點東西來。”

肚子不疼了,姜墨卻懵了,“手術?”

護士看起來很忙,邊在本子上記着東西邊說,“怎麽,不做?”

“......不是.....”

“明天早上,讓家人來一趟。”

說完就走,像是通知她一樣。

隔壁床一個阿姨見她愣着,笑着說:“小姑娘別怕,這闌尾遲早要割,早點割早點安心,割完得住院幾天,趕緊讓家人來辦手續。”

姜墨緩過來,怔怔點了點頭。

她從包裏找出手機,明知道沒有可以叫的人卻還是打開微信通訊錄。

新同事關系還不至于來照顧她住院,救助站同事更是,才一起上過兩回班。

貝雲亭還在北城,賀初曦也在北城......

指尖停留在“星星”兩個字上,沒點進去的對話框最後一條信息是:【有事找我。】

不過幾瞬,姜墨放下手機,問隔壁阿姨,“請問這裏哪裏可以找護工?”

“護工?”阿姨顯然愣了下,眼裏閃過好奇,等給她說明了找護工的方法後同情道:“小姑娘一個人來申城打工吶?真是不容易,特別是遇上生病,想找個人陪着都沒有。”

姜墨不知該回什麽,笑了笑,試探着下床。

肚子不痛她還是正常人,到護士站辦了入院,又聯系好護工明天早上過來照顧,一切安排妥當,問護士能不能回家,護士見她聯系護工,大概明白情況,同意讓她出去。

姜墨到家時對門還是黑的,收拾好東西出來,對門依舊是黑的。

這個點,他應當還在上班。

姜墨離開,再次打車回了醫院。

傍晚時隔壁阿姨出院,整間病房只她一個人,空落落。

做完手術預計得住院,姜墨跟領導請了一周假,安排好教學工作,救助站那邊也都提前說好。

沒什麽了。

貝雲亭她們正忙,一個小手術沒必要告訴她們。

姜墨把手機充上電,覺得無聊,躺了會,等護士過來查房時問這裏的食堂在哪裏。

護士答:“出門右拐,走到盡頭,不過現在快關門,要去趕緊去。”

“嗯,謝謝。”

姜墨低頭看看自己病號服,又走到窗戶前看看樓下穿着病號服走來走去的病人,瞬間覺得自己不奇怪了,揣上手機,去食堂。

病人食堂在一樓,二樓是醫院職工食堂。

姜墨進一樓,檔口沒什麽菜了,只好随便挑兩個簡單解決晚飯。

飯菜味道清淡,但姜墨還是吃了點,今晚8點後要禁食,明天做完手術估計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吃飯,要珍惜此刻自由的胃。

明亮食堂內稀稀疏疏坐着幾桌,家屬病人面對面,有些旁邊還立着吊瓶架。

大部分人臉上沒什麽笑容,面色愁苦。

醫院最能體現人生百态,生老病死,全在這了。

陳君也是在醫院過世,胃癌,發現時已經是晚期,醫生說是因為經年累月的憂思過度,她堅持了小半年,最後兩個月只能住在醫院,最終敵不過病魔,人生落敗。

客死他鄉,陳君這輩子于親情,不能盡孝,于愛情,盡是遺憾,唯一欣慰是姜康平留給她們錢夠多,不至于病時無處可去。

姜墨喉嚨梗住,沒了食欲。

那些忍了一天的情緒鋪天蓋地襲來。

陳君走了7年,這7年裏姜墨不想接受不願遺忘不會釋懷,只能慢慢學會不去回憶,可如今再次住進住過倆個月的醫院,怎麽也避不了。

陳君這一生,全是為一個叫姜墨的人。

姜墨寧願自己從來不曾來過這世上,不想變成她的負擔,也不想變成任何人的負累,包括賀星沉。

可還是好想媽媽,好想回到小時候,每一次生病都有媽媽陪,都有糖吃,她永遠是父母掌上明珠,永遠無慮。

止不住的淚水掉進餐盤,落入剩下的白飯裏,消失不見。

身邊有小孩驚過,看見哭得傷心的人,懵懂對大人說:“媽媽,這個姐姐哭了。”

大人趕緊把孩子抱走。

姜墨捂上臉,壓着聲音,淚珠卻依然不斷往下掉。

有個女人過來,拍拍她肩膀,把一張紙巾塞她手裏,柔聲安慰:“小姑娘別害怕,現在醫療技術發達,什麽病都能治好的,一附院......”

姜墨再也忍不住,抱住女人腰身,臉埋進去,邊哭邊小聲喊:“媽......”

她只哭,啜泣聲裏夾雜一聲聲令人心碎的媽媽。

哭聲隐忍,女人嘆了聲,輕輕拍着女孩的背,“別怕,你媽媽一直都在。”

......

賀星沉剛下班,這會和同事到食堂吃飯。

經過一樓聽見裏面聲音,倆人停下探頭看了眼,中間有人抱着站着的女人哭,隔幾米都能感受到哭泣的人的難過。

看不清人,卻讓賀星沉驀然響起姜墨,她哭的時候眼淚不要錢一樣往下掉,哭得全世界都破碎。

明知道這裏面的人不會是她,但賀星沉腳步一頓,正欲再往裏,被同事拉住,“賀醫生,餓了,快點。”

見他還看着裏面,說:“這種場景在手術室外還沒看夠?”

賀星沉最終收回心思,跟着他上樓。

晚上回家,賀星沉心裏始終藏着抹不安,洗完澡,去敲對面的門。

門內黑着,但也許睡了呢,加重敲擊聲,好幾分鐘,無人回應。

某些不知名恐懼加重,賀星沉返回屋內拿手機,給她發消息。

消息沒人回,賀星沉直接打電話,電話自然也沒人接。

一個小時過去,桌面上手機悄無動靜。

賀星沉打了電話給賀初曦,賀初曦說這幾天姜墨沒和他聯系,找到貝雲亭微信,同樣說最近沒聯系。

賀星沉眼中凝成寒露,打開電腦找到救助站負責人聯系電話,負責人說不清楚什麽狀況,但給了他一個小男孩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賀星沉問:“你知不知道姜墨今天去了哪裏?”

路澤宇被電話裏男人氣勢吓到,弱弱問:“你是?”

賀星沉微頓,很快說:“朋友,現在聯系不上人。”

路澤宇不再懷疑,回憶着,半分鐘後想起來:“姜墨姐說周末想再找點事情做,那天她看了幾個短途旅游、戶外爬山的路線,她會不會出去玩了?山裏可能沒信號,又或者在回來的路上。”

挂斷電話,賀星沉慢慢冷靜下來,到冰箱前拿了瓶冰水,喝完一半,随手放桌子上,水珠順着瓶壁流到桌面。

是他太緊張,害怕她再一走,又是十年。

他這輩子沒怕過什麽事,只有這一件。

不再亦驚亦恐,給她留言:【看到信息給我回電話。】

第二天早上六點,只睡了幾個小時的男人起身,摸到手機,依舊沒有消息。

耐着性子等到7點,去敲對面門。

她通常不睡懶覺,這會要是在應當醒了。

依舊沒有回應,賀星沉撥通電話,嘟了兩聲,接通,他先開口:“姜墨!”

那邊傳來一道女人責怪聲音:“姜小姐剛剛進手術室了,你是她家裏人吧?哎喲,怎麽都不過來一趟,小姑娘一個人做手術多讓人心疼吶。”

賀星沉腦袋“啪”地一下僵住。

......

闌尾手術全麻,姜墨被推出手術室時剛醒,還沒什麽意識,有人握她的手,輕輕叫她名字。

姜墨艱難睜開眼,看見一張長得像賀星沉的臉,她覺得自己在做夢,閉上眼,一閉,睡了過去。

護工陪着姜墨回病房,賀星沉留下來。

普外和心外分屬兩個科室,今日主刀的李醫生與賀星沉并不相熟,但對方顯然知道賀星沉,“賀醫生怎麽過來了?”

賀星沉問:“剛剛手術的姜墨,情況怎麽樣?”

李醫生疑惑:“朋友?”

“是。”

闌尾手術和心外那些動辄五六小時七八小時的大手術肯定不一樣,同為醫生,賀星沉不會不知道這點,眼下看他一臉焦急,李醫生心底微微驚訝,說:“小手術,賀醫生不必擔心,手術一切順利,術後好好恢複就行。”

賀星沉沒走,接着問:“術前檢查有沒有什麽問題?”

“術前檢查?沒有啊,各項指标正常,沒什麽潛在疾病,你這朋友身體還挺健康的。”

“健康?”

那邊有學生叫,李醫生先離開,賀星沉沒想明白“健康”這兩個字,動不動感冒發燒的藥罐子身體健康?

賀星沉來醫院直接到的手術室,這會回到病房先去護士站。

沒穿白大褂,普外科的護士一下沒認出他,等說明了身份才把姜墨的入院記錄給他看。

護士見他翻得仔細,揣摩着倆人關系,朋友?妹妹?還是女朋友?

不該冒的八卦之心蹭蹭蹭沖向腦子,賀星沉哎,那個心外的傳說,他們都說他上了手術臺是神仙,下了手術臺也是神仙,入院至今,沒緋聞沒對象,幹幹淨淨,禁欲高冷。

如今為了個女孩特地來看入院記錄?

43床的女生長相甜美,跟賀醫生一點不像,而且又不同姓,她覺得......啧啧啧......有情況。

不過八卦歸八卦,還是得認真工作,這會護士站還餘點時間,她趁着賀醫生邊看邊說:“43床昨天因腸胃不适入院,吊水時暈過去,後來确診急性闌尾發炎,傍晚入院,安排的今天早上手術。”

賀星沉捏着本子的手微顫,擡眸看她:“她一個人來的?”

護士從他眼裏看出寒意,心裏打了個顫,回答:“嗯,我昨天白班,下午時候她就一個人來的,晚上入院也是她自己辦的,辦完入院還問我怎麽請護工,又回家了一趟,應該是回去取日常用品。”

“好,謝謝。”賀星沉放下本子,手心攥緊,提步往43床病房去。

姜墨還沒醒,護工在一邊坐着看護。

賀星沉在門口看了會,随後走進來,對護工說:“你先出去,這裏我來。”

護工阿姨不忍心,還想說教幾句,但見男人神色淩冽,不敢開口,把位置讓給他。

剛手術完,病床上的人臉色慘白,眉頭緊皺,不知是因為疼還是睡得不安寧。

賀星沉挪了挪椅子,靠近些,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

她相比十年前瘦了許多,十六歲的姜墨是娃娃臉,臉頰圓嘟嘟,兩個小梨渦像是用刀雕刻的,不真實。可如今娃娃臉變成消瘦的瓜子臉,梨渦凹陷,越顯沉醉。

賀星沉輕撫着她指節上的軟肉,小聲似自言自語:“不是讓有事找我,怎麽,十年不見,把我當陌生人了?”

還去相親,別人給你介紹你不會拒絕嗎?真相上了是不是準備結婚?

對你好了那麽多年,就不肯回頭看看我?要嫁別人?

賀星沉覺得自己養了個白眼狼,專吃他心。

姜墨忽地嘤咛一聲,賀星沉站起來,右手在她額間探了探,溫度還好,正常。

複又坐下,盯着人,視線不移。

他想他上輩子一定是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這輩子才被賦予使命,從一生下來就欠她的,她身體不好不斷生病,他只能去做醫生,她被幼兒園小朋友欺負,他得為她出頭,她成績不好他要負責,從小學一直到高中。

她一言不發出國,他得等,一等,十年。

他這一生只有一件事要做,照顧她。

這是他從小的認知,也是刻在心裏的責任。

可就這麽一件事,他做不好。

這十年她吃了那麽多苦,自己卻不能陪在身邊,一回來,住院手術,他也沒能陪在身邊。

從昨天到現在,那個病了要吃糖的小女孩,那個騎自行車摔倒能哭半天的小女孩,如今咬着牙吞下委屈疼痛,都不願告訴他了。

賀星沉眸光黯淡,眼尾泛紅。

夏日晴光疊疊,越近正午越加悶熱,病房裏空調溫度适宜,從外看來,男人靜靜坐在病床邊上,一動不動。

姜墨睡了半個多小時,被麻醉消散後的疼痛喚醒,一睜眼,對上道暗昧視線。

她想了想,原來不是做夢啊,真的是賀星沉。

嘴上笑着,眼角卻泛出淚,說出口的聲音沙啞不已,“你怎麽在這裏?”

賀星沉還握着她手,溫和問:“我是誰?”

姜墨渾身疼,疼得腦子不清醒,凝視他半分鐘,“陽陽哥哥。”

賀星沉斂眸,唇角蕩漾起淺淺笑意,目光灼灼,對她說:“姜墨,你要不要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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