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對峙

第86章 對峙

“岑蒼，別再裝模作樣了。”

陽雲林心頭的恨意翻湧，他不知道為什麽岑蒼對他曾做過的壞事，能夠這麽坦然無畏，人怎麽能無恥到這個地步？他氣急敗壞，怒不可遏。仿佛隐忍十年、堆積十年的憤怒，都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你心知肚明我做那些事是因為什麽，既然這麽坦然就接受了，說明你心裏也很清楚這是你應得的報應。”

看陽雲林突然激動，岑蒼有一絲錯愕，也不由得苦笑：“我做了什麽，遭你背後算計成了我應得的報應？”

陽雲林也是怒極反笑：“到這份上了……你不會真的以為，你對我父親做過的事，我從始至終一點都不知道？”

“哦，是麽，我對你父親做過什麽？”

“到現在還裝無辜，不覺得惡心嗎？”陽雲林站起來，居高臨下，“那好，我再幫你回憶一遍你那些龌龊的往事。

“當年你想要我爸的工廠，幾經談判，都因為你出價太低，我爸不願意轉讓。而你沒有就此罷休，而是利用玻璃協會會長的身份，聯合其他企業，對我家進行打壓排擠，致使公司虧損。而後我爸因為資金問題，不得不去炒股、借高利貸。等他債臺高築，想要将工廠賣給你周轉時，你反而不要了，堵住他最後的生路。

是，我父母是自殺的，可如果沒有你的排擠打壓和落井下石，他們也不會被逼上絕路。”

岑蒼擡起眼看陽雲林，臉色微沉：“我想要你父親那間工廠是不假，幾經談判，價格沒能談攏也是真的。但是利用會長身份聯合企業打壓他，這點根本無從談起。他沒錢升級設備，更新産品，跟不上行業的發展，落後的産能被淘汰，這是市場給他的反饋。你也在經營公司，這點道理不會不懂。

“還有，你父親炒股和借高利貸也并非是為了經營公司，恰好相反，是他沉迷炒股賭博，挪用了公司錢款，才導致入不敷出，經營不下去。”

“哈哈哈，死無對證，你現在怎麽狡辯都行。”

“既然死無對證，你又憑什麽把你父母的死安在我身上？你對晶華做的事我可以忍，怪我自己識人不清，但你要讓我背你家那兩條人命，我背不起。”

“除了你還有誰？你是唯一從我父母死裏獲利的人。你收購工廠給的那價格，簡直就是個笑話。”

岑蒼也被氣笑了：“你覺得我用那麽低價格收購你家工廠就是我害死了你父親？那我告訴你，我和陽耀集團其他股東還有私下協議呢？你知道你父親用公司抵押貸了多少錢嗎？你家那個工廠到最後就只是純粹的負債，而你父親還想拿它跟我交易。我知道他走投無路了，但我也沒有仁義到花錢去買一筆純粹的債務。我不是救世主。”

岑蒼無力地揮了揮手：“之前你提到工廠的事怪我沒有給你解釋清楚，以為你看了公示的信息就能理解。現在看來你對我誤會很深，你要是不信我這些話，你可以找以前陽耀集團那些股東打聽，他們會告訴你答案。”

到這份上了，岑蒼還接連否認，這讓陽雲林有些呼吸不暢：“那麽，那通電話呢？”

“什麽電話？”

陽雲林紅着眼圈，喉頭發哽，快要說不出話，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那個十八歲，父母雙亡最無助的少年。

“我爸最後那通電話，是給你打的……你到底對他說了什麽？不管你對他說了什麽，都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半個小時後他就……”

岑蒼咽咽唾沫，一時無言。

眼淚奪眶而出，陽雲林俯身抓住岑蒼的衣領，通紅的眼睛瞪着他：“你說，你告訴我，你到底對我父親說了什麽，讓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帶着我母親一起自殺了……你說啊！”

岑蒼喉頭突然變得很幹澀，喉嚨擠壓着一般，不讓他發出聲音。這件事他沒告訴過任何人，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特別是陽雲林。

“……我叫你說！你沒話說了是不是？因為就是你那通電話，逼死了他……”

岑蒼反複張了幾次嘴，被逼到這份上，他終于無法繼續掩藏那個秘密

“……你父親那天晚上給我打電話，哭訴他的難處，告訴我他已經走投無路，說是希望我借他一筆錢急用。我沒同意，我知道他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抵押，我壓根不信任他。他說……”岑蒼的目光在陽雲林臉上流轉，看他撲簌而下的淚水，心像是被攥住了，喉嚨也有些被堵住，“……可以把你抵押給我。他知道我喜歡男孩，說你……”

陽雲林被他這話徹底激怒，突然抓起果盤裏的水果刀，刀尖對準岑蒼的胸口，咬牙切齒地：“你再胡說一個字，我現在就殺了你。”

岑蒼喉頭滾動，連呼吸都窒住：“……我沒有聽他把那些話說完，直接挂了電話。”

冰冷的刀尖已經劃破了薄衫和衣衫下的皮膚，湧出的鮮血将棉麻的衣服浸出一團深色。

陽雲林腮邊還挂着眼淚，瞪着岑蒼的雙眼卻睚眦盡裂，他握着刀柄的手背冒出青筋，微微發抖，同時顫栗的還有他的呼吸。

“你胡說。我爸都死了，你還要污蔑一個死人，你比我想象得還要龌龊一百倍，岑蒼。根本不夠，晶華根本不夠還清你的罪惡，你該用你的命來還。”

“我沒有騙你……”

陽雲林突然大叫：“你胡說！你胡說！你騙人……”

“……我能理解你那時候面對家庭變故完全崩潰，急需要有一個人來恨，你需要恨意支撐你走下去，但我沒有騙你……”

“你閉嘴！閉嘴！不準說話！”

岑蒼閉上了嘴，眉頭也狠皺起來，刀尖已經刺進了肉裏，他抓住了陽雲林的手，不敢過分掙紮，怕再刺激他。

等他閉嘴後，陽雲林又朝他大喊：“你是騙我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父母不會這樣對我……”

“陽雲林，我沒有騙你。”

“哐當”一聲，送水過來的吳管家看見這場景，手裏的水桶應聲落地：“陽，陽雲林，你在做什麽啊？你快放開先生！你瘋了嗎？”

說着他就要上前幫忙，陽雲林扭過頭去，吳管家看他這癫狂的表情吓了一跳，腳下也跟着遲疑。

“不準過來，你再動一步，我殺了他。”

“我……你……這是在幹什麽，什麽事不能好好說，非要這樣？你想想先生當初是怎麽對你的，就算你們有什麽矛盾，看在過去的情義上你不要沖動……”

“你給我閉嘴！”

吳管家被他一呵，不敢再多說什麽，突然靈機一動，想到去報警。

他剛一轉身，仿佛陽雲林背後長了眼睛，立馬叫住：“不準動，就站在這裏。”

岑蒼給了吳管家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回頭問陽雲林：“你到底想怎麽樣？”

“給我證明你說的這些是真的。”

“你父親已經不在了，你讓我怎麽證明？”

“我不管！”陽雲林狂躁地大喊大叫，“你要證明你說的是真的，不然你就是污蔑。

“你害死我家人，還污蔑他們，你真的是該死。早知道你這麽該死，我早就該殺了你……”

岑蒼雙手抓住陽雲林的手不讓他再用力，陽雲林的雙手死死抓住那水果刀，像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刀柄的空間有限，陽雲林抓在刀刃上的的手掌也劃破了，鮮血順着刀刃流到岑蒼胸膛，和他的血融在一起。而陽雲林卻毫無痛覺似的，絲毫沒有放松。

情急之下，岑蒼突然想起一個人。

“……恒源集團的董事長萬恒，他也是喜歡男人，有段時間你父親和他走得很近，說不定走投無路時，他也跟他提出了同樣的交易。你可以去求證……”

“你只是找個借口把我支開，然後報警……”

岑蒼一擡眼，陽雲林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淚流滿面。

“現在我只是受了一點皮肉傷，幾天就會好，犯不着報警。”岑蒼幹脆松開了手，敞開胸膛給他，“陽雲林，我沒有騙你，也從來沒有騙過你。你可以去求證，找陽耀以前的股東，找萬恒。

“我知道這一切對你來說太難接受，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告訴你。現在你知道這些，但你也不再是那個無依無靠的少年，你沒那麽脆弱了，不用再要死要活要靠仇恨支撐着活下去。

“你并不想殺死我。如果你想要我死，你那時候就不會打開車門把我推出去……”

陽雲林被問得一愣，跟着急赤白臉解釋：“我救你是想讓你親眼看着晶華從你手上被搶走，讓你親身經歷鐵落谷底。”

“是的，你做到了。你搶走晶華，也救過我一命，我們扯平了。你去找你要的真相，找到後也要好好生活，你的人生還很長……”

“……”

“好麽？”

手一松，陽雲林手裏的水果刀應聲落地，他也轉頭落荒而逃。

吳管家在追陽雲林和查看岑蒼情況選擇了後者。

“先生，您沒事吧？快按着止止血，我送您去醫院。”

岑蒼重重松了一口氣，手腳都有些發軟：“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