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不受控制】

合上了手機，我有些恍惚地倚靠着牆壁, 不知道自己要怎麽辦。

其實昨天在學生會的辦公室, 赤司刻意沒有挂斷電話的舉動就應該讓我警惕起來的, 但是當時的疼痛卻讓我選擇性忽略了這件事，我下意識咬緊了食指的指甲, 臉色不自覺地變得慘白。

如果被學校的其他同學知道, 他們會怎麽看待我呢？

就是那種人吧。

很惡心。

“……你沒事吧。”

眼前憑空出現的那只手從我手中把手機接了過去, 黛千尋幾不可察地皺起眉頭打量着我，簡單的一句話沒有任何情感摻雜在其中。

我下意識想要露出笑容告訴他我沒事，我從來都不喜歡因為自己的事情影響到周圍的人，可是……可是我根本做不到, 手指在顫抖，連勉強從喉嚨發出聲音都變得艱難。

黛打量着我的手機, 已經自動鎖住的屏幕似乎讓他有點難以下手，但很快，他就用自己的辦法破解了我手機裏的密碼，微微轉動了一下頭部,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條令我坐立難安的郵件。

在仔細地把郵件看完後，黛居然露出了笑容。

他長得并不是标志的帥氣，更不如赤司或者黃濑這樣第一眼看上去就很驚豔, 更重要的是, 他還很容易被人忽略, 但真正接近的話, 其實他是那種稍有些冷漠下的清隽溫潤的文藝少年的面貌, 比起赤司有些生人勿進的凜冽，其實黛反而是普通女孩子會吃的那款。

也許是我注意他的時間有些久，黛很不耐地沖我揮了揮手機，“你要怎麽辦，該不會打算把你和赤司的事情讓全學校知道吧。”

“當然不。”我嘆了口氣，很努力地微笑了一下，“我，昨天是赤司手機……”

“交給他幫你解決。”黛點點頭，随意地把手機丢入我的懷中，“加油吧，我可不想在學校的公告欄看到你。”

說完，他一聲不吭的重新趴回到天臺處的圍欄上，一語不發，但也正是黛剛才提醒了我，我走下天臺回到教室後，把手機緊緊攥在手裏，準備等放學後去籃球部那裏找赤司商量一下應對的辦法。

往日裏不會被我留意的鈴聲，今天在我一分一秒迫不及待數着數字等待着的同時，緩慢的敲響，我把筆記本和書統統丢進包裏，教室裏其他同學也紛紛一副終于下課的雀躍神情，教室的門“嘩啦”一聲被打開，陸陸續續地同學們從教室裏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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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婉言謝絕幾個女同學要去K歌的邀請，來到了體育館，在大門前徘徊着我，已經聽到了從場館內傳出的籃球在地板上碰撞的聲音，我更加靠近一些，看到了赤司正在指導剛剛入部的幾個一年級社員。

“你們幾個人，光有打籃球的模樣可不夠，投籃的姿勢完全是錯誤的。”

他一個輕拍便把籃球從地面上傳到自己手中，赤司的手指白皙，骨節分明，只是稍後退了幾步，便來到三分線外，手腕輕輕擡起，籃球便以漂亮的弧線落入了籃筐中。

被他指導的幾個社員也忍不住發出贊嘆聲，“赤司部長，好厲害啊。”

赤司只是稍稍颔首，并未對這樣真誠的誇獎聲表現出多麽大的開心，很快，他又被另外一個身材高大但口癖有些女性化的黑發前輩叫走，對方遞給了他一疊不算厚的文件，赤司也只是簡單溝通後，便立刻開始翻閱起來。

不得不承認，能夠在一年級就成為籃球部部長和學生會會長的赤司，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優秀到耀眼的程度。

我默默地看着赤司瘦削但絕不瘦弱的側臉輪廓，赤司很忙，其實一直都很忙，從我在帝光中學認識他的那刻起，他就一直在忙碌着，不管是家裏那邊需要學習的貴族禮儀和精英課程，還是學校裏社團的事務，大家好像都理所應當的認為優秀的他應當承擔起這麽多的責任，更加把這些事心安理得的交給他。

赤司在看完社員們的運動計劃後很快又組織一二年級與三年級的練習，我往後退了幾步，秉住呼吸，盡量不弄出聲音偷偷地從門那邊離開。

就在這時，書包的提帶傳來麻麻的震動感。

嗡嗡嗡的震動聲讓我手忙腳亂地把手機從包裏拿了出來。

[我在這裏等你。]

仍舊是那個陌生的郵件地址。

我朝着體育館內最後看了一眼，臨近全國大賽，赤司比我想象中還要忙碌幾分，這樣的小事，還是不要拜托他，我自己去解決好了。

身體快過大腦思考已經跑了起來，我什麽也不管地向着校門口跑去。

車站的矗立的石英鐘顯示着現在的時間，我自動取票機前使勁揉了揉眼睛。頭腦仍舊是有點反應很鈍很鈍，就連車票已經出來很久我都沒有留意到，我身邊有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搶先一步取出車票，下一秒入目的，是剛剛從車站前甜品店買回的熱牛奶，滾燙的飲料溫度透過我鼻梁上的眼鏡緩緩傳遞而來，我連忙摘下已經布滿了霧氣的眼鏡。

擦拭完畢後，我慢慢擡頭，正拿着和我同樣車票的黛千尋單手插兜，正用他那雙看上去很漠然的眼睛看着我。

“黛，黛前輩？”

我懵懂地應着，仍舊不能明白他出現在這裏的理由，“你找我有事情嗎。”

“我要去東京的書店。”他言簡意赅地解釋着。

原來如此。

我默默擡頭計算了一下亞馬遜網站上新書的出版日期，這麽一算，确實到了黛一直在追的某幾部輕小說的出版日子了。

“那我們可以一起過去。”

“嗯。”

黛顯得很平靜，于是我不再追問什麽，只是老實地啜飲着他給我的熱牛奶，不得不說，飲料暖暖的溫度仿佛也從掌心傳遞到了身體各處，因為長時間都處于低燒狀态連擡擡眼睛都覺得疼痛的我稍微好過了一些。

我和他并肩進入了車廂內，他還是老樣子，坐在座椅的最右端，眼睛正盯着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

“沒事吧。”我問道。

黛聽了我的提問，連眼神都懶得施舍給我：“什麽。”

“就是翹掉了籃球部訓練這件事。”

“三年級沒有安排練習，赤司只要求保持最低的運動量到全國大賽前即可。”

“原來是這樣啊……”我垂着眼簾，輕輕笑了笑。

還真是很符合黛千尋的性格呢。

他的聲音和性格一樣，有點懶懶的，不知道為什麽說起話卻總給我很可愛的感覺。

我下意識用手擡了擡鼻梁上的眼鏡，頃刻沉默後，黛才緩緩地說：“那你呢。”

“我？”

“這件事只有你一個人去，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事情？其他男生之類的。”

“沒有，除了赤司以外，我沒有跟男生走的太近，因為會很麻煩。”

我有點心神不寧。

時不時拿起手機看着時間，明明是正常流逝的速度，可是單獨和黛相處，我總覺得平常轉瞬即逝的時間突然變得行動緩慢，砰砰砰一直在加速的心跳，還有我總是控制不住地擡起頭偷偷看着他的側顏，然後目光一路流連到他手腕處挽起的襯衫上。

“黛前輩，有喜歡的女孩子嗎？”忽然，我好像完全不受大腦的控制，靠近他一些，問出了問題。

“沒有，對三次元女生沒興趣。”

“那，有喜歡的類型嗎？”

“林擒醬。”

“诶？”

“《鐘表裝置的蘋果和蜂蜜和妹妹》，這本輕小說的女主角。”

“那現實生活裏，我記得這個女主角好像是……”我怔了怔，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對這樣的小說很感興趣，可是這種奇奇怪怪的标題還有每次在天臺看到他看書都會莫名露出的笑容，我有理由懷疑這本書大概沒有我想象的那麽簡單。

黛終于回頭，露出了很不爽的表情，“哼，你跟你那個男朋友還真是如出一轍的嫌棄表情。”

我啞然失笑，“不是的，只是我以為你看的會是類似于角川文庫出版的一些作品，更偏正統一點的啊。”

“你比赤司那家夥好一點，至少他在看到封面後就已經認定我的品位了。”

“那，前輩現實生活中，總不會喜歡林擒醬那樣的女孩子吧。”

“都說了，我對三次元沒興趣。”

“真的？”

“……”

“你沒有喜歡過女孩子，真的嗎？”

“……沒有。”黛慢慢看了我一眼，再次把目光收回。

“騙人。”

腦子一團亂麻。

我站在五星級酒店的門口前，從前臺的服務生那裏取來了門卡，并且告訴她，如果我沒有在十五分鐘內出現的話，請她務必要去房間內看一看狀況。

深吸一口氣，再次确認自己已經将手機的錄音打開，我側過頭，看着黛，“前輩，如果你要去書店的話，現在就可以過去了。”

黛稍稍皺了一下眉，什麽話都沒有說。

我忽然反應過來，總算是明白了他以買書為借口，實際上是跟着我一起來酒店的真正目的。

“謝謝。”非常誠摯地向他道了歉，這次是我主動拉遠了和黛之間的距離，因為我慢慢察覺到，內心那股強烈的沖動和欲.望好像已經不受控制地侵襲着我本來就遲鈍的大腦，他明明只是在正常的呼吸着，可是在我看來卻有了別樣誘惑的味道。

精致的電梯門大敞，我和他一前一後走了進去，電梯門響應了半天，遲遲未關閉，我有點疑惑的靠近門邊，結果有另一只手扶住了門，還伴随着輕快地聲音，“抱歉~請等我一下~”

從電梯外走進來的人一邊道歉一邊苦惱的揉着自己的金發向我們解釋着，“對不起，因為我剛才不小心把門卡丢在了那裏。”

明明身上只穿着無袖馬甲和淺色條紋襯衣，可仍舊有種帥氣十足的感覺，金發的少年五官耀眼動人，笑起來的模樣沒有任何人會想要怪罪他。

對方的話只說到了一半，他很快就把視線放在了我的的身上，“美月，不，長濑同學，你，你……你回來了。”

我聽的一愣，但是這樣的問題已經有很多人問過我，我也只是禮貌的回應道：“是的，黃濑君，我暑假就從那邊回來了。”

黃濑聲音稍微提高了點，“既然回來，怎麽不告訴我呢？”

“嗯？”我對于他這個如同在質問着自己親密的愛人一樣的口氣很不理解，只是困惑的看着他，黃濑低頭看了我片刻，很快又把目光放到了一直站在電梯間最裏側的黛身上，“長濑同學，和他是要在這裏開.房嗎？”

黃濑笑了。

他的笑容讓我看的有些出神，可是我卻沒有仔細觀察他泛着暗色的眼眸裏躁動不安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