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十三帖

第十三帖

漆許在包裏找東西時發現昨天那張卡又回到了她包裏，不知是何時被放進去，她竟然兩次都沒發現宋予的“作案過程”。

她知道宋予不差錢，但出手未免太過闊綽，真不怕給他刷爆啊。

她将卡放至最靠裏的夾層，拉鏈拉好。

開完會，周眉神秘兮兮地湊到漆許耳邊，“漆姐，我要跟你告個狀。”

周眉這委屈的耷拉樣子把漆許逗笑，她讓周眉往下講。

“我昨天下午給dylan發的拍攝方案，他到現在都沒回複我。”

“那你直接去找他說啊。”

“我不敢，他看起來好兇。”

“瞧你慫樣，你都上班一年了接觸那麽多甲方，還怕當面找人啊。”

“哎呀，不是。其實吧，他人不錯，昨天中午一起吃飯的時候他還給我講這個行業裏的很多事。”

漆許沒搞懂她這別扭勁，一面說人家兇，一面又覺得不錯，很割裂。

“你買杯咖啡給他，催一下就行，這種事跟我說讓我去幫你催呀。”

周眉癟癟嘴，點頭又搖頭。

“去工作吧，晚上的包廂預定好後時間地點發群裏，對了，你下午再給鵬鵬去挑個禮物，貴點的，價格不用考慮。”

周眉心情更差了，鵬鵬走了後，她的玩伴搭子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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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鵬鵬走。”

“那你晚上聚餐的時候哭着鬧一下，看他能不能留下來。”

“漆姐，我沒開玩笑！”

“我也沒開，你快走吧，別煩我。皺着個眉，醜死了。”

“......”

送走大佛，漆許脫了鞋去沙發上躺着。翻宋予朋友圈，他剛發了條動态，po的和pp睡覺的照片，沒配字。

沒搞懂，但她留下評論:偷貓賊。

閉上眼，手機震動。漆許拿起，宋予給她回複:那你是什麽賊？

她打字:平平無奇的大美女。

她也沾染上宋予不正經的作風。

那邊回複:是大大大美女，也是偷偷偷心賊。

漆許笑出聲。

再刷新，又多了三條評論。

海謠:你倆...

李暮雲:牛逼。

李循然:我看到了什麽？

哎。

忘了。

漆許忙把評論删除。

但海謠甩了張截圖過來，是剛才朋友圈她和宋予的一來一回:【喲，大大大美女，偷偷偷心賊。】

漆許罵她神經。

晚上，一行七個人去往吃飯的餐廳。漆許的車上坐了三個人，叽裏呱啦，哈哈笑不停。

周眉簡直上班一條蟲，下班一條龍。看得出來她和鵬鵬關系是真不錯，開什麽玩笑都不會拉臉。

漆許聽着他們的玩笑話，偶爾搭個腔。

郝姐坐在副駕駛，被兩個小年輕逗樂得眼淚都要笑出來，“我說你們兩個，dylan聽到你們背地裏這樣說他壞話肯定要氣死。”

周眉：“車裏只有我們四個人，他怎麽會知道啊，這裏會說的只有一個人。”

漆許聽出了周眉指的是誰，“是是是，人家不過是沒回你消息，你也太小心眼了。”

“哎，我反正覺得dylan和我們的調性都不搭，不知道馳哥為什麽推薦這樣的人過來。”

漆許從後視鏡瞥了鵬鵬一眼，問他：“鵬鵬，你考慮好回去後幹什麽了嗎？”

鵬鵬說：“還沒想好，我媽這兩年身體也不好，下個月要做一個小手術，想等手術完再規劃。”

漆許動了動唇還想說什麽，被周眉把話插了過去。她再看周眉，今天的周眉興奮地不正常。

人生就這樣，有些命題無解。不是說你有多勇敢前路就有多順暢，要搬開一塊塊石頭需要的也不只是勇氣。如果這樣，勇氣等于無用，不如留着。

周眉喝了很多酒，喝完就哭。講從小學到現在的委屈事，越講眼淚越止不住，眼神對上dylan，像是找到了發洩口，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痛罵。

漆許實在沒眼看這種場景，但話說開也好。場子也不需要她熱，她只管填肚子，快要結束時，才招呼大家一起喝一杯。

鵬鵬站起來，對着漆許舉起酒杯，“qiana，我要跟你說句對不起，這杯我先幹了。”

他這話一出，氣氛瞬間冷了下去，桌上的人都低下頭。

鵬鵬将酒喝完，又倒了一杯，“當初我失業找不到工作是你收留我，房租付不起也是你給我預付了工資，結果下個月發工資你還是多發，開的工資比同行的那些人都高。你不是只拿我們當員工，更像對待家人，從摩卡創立到現在，雖然只有一年時間，但一起走過很多。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太要強，明明也才二十五歲，工作室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你操心。你讓我們每個人在這個小小的工作室裏都在做自己，只有你不是，只有你qiana不是。”

“我對不起你，工作室還在初步上升階段，而我卻要離開，挺沒良心的。我不想說你要多理解我，去他媽的理解，去他媽的生活。老子三十歲不結婚怎麽了，老子就算回老家依舊不會放棄攝影。老子就要追求他媽的高尚的藝術，就算餓死老子，老子也不會放棄。”

鵬鵬說了很多，說到後面，話都變成嗚咽，他垂着頭，被碰倒的酒瓶灑他一身，而他渾然不知。

漆許第一次見鵬鵬罵這麽多髒話，多操蛋的生活，把一個人逼成這樣。

一群人東倒西歪出了包廂，漆許沒喝酒，跟她車來的人她還得負責送回家。

最後在漆許車上的只剩鵬鵬，車開至鵬鵬所住的小區門口。漆許喊了一聲鵬鵬，對方沒應。

在她還在思考怎麽把他送回家的時候，鵬鵬突然開口：“qiana，想拜托你一件事，幫忙多照顧着點周眉。小姑娘沒心眼，也沒眼力勁，挺笨的。她也是運氣好，一畢業就來你工作室，你對她好。”

漆許覺得這個評價不對，周眉好歹也是211畢業，能有多笨。她家庭條件不錯，家裏氛圍也好，所以心思單純。周眉其實能看清很多，只是喜歡把事情往好處想，一種大智若愚的人生智慧，很多人都不及。

鵬鵬下車後，漆許在車裏坐了很久。找了一家銀行，她進去取了六萬塊錢。

鵬鵬說他母親要做小手術，是在騙他們。她聽到鵬鵬的電話了，他母親得的是癌症，晚期，所剩日子無多。

坐回車裏，她趴在方向盤上，肩膀微抖。

突然地，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也是癌症。查出來的已經是晚期，再有錢都沒用，續不了命。

周文茵去世前的一晚，漆許還纏着她想跟她一起睡，周文茵騙漆許說她永遠不會離開。

連母親都會騙她，還有誰能對她一輩子說真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