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十九帖

第十九帖

宋予坐在外面的窗臺邊，胳膊肘撐在膝蓋，手機在指尖轉着，面色極冷。

漆許吃的藥他搜了下。奧沙西泮，緩解焦慮。這麽些天都沒見她吃，應該還是穩定狀态，只有情緒激動的時候才要吃。

事情脈絡很明白，但不好解決。

曝光帖子下面已經有一萬的評論，網上還在不斷轉發，持續擴大。

以宋予的性格，不管解決人還是事，按最簡單就可以。但漆許不是。她這個人道德邊界感比較高，剛才開會前說的那些話就可以看出她這個人喜歡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宋予在外面等着，直至門口傳來腳步聲才稍稍回神，看向門口的人。

這應該就是dylan了。

漆許看人蠻不準的，這貨的面相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來人沒有注意到宋予，到自己工位上放下包，喝了好幾口水，坐下去翹着二郎腿開始玩手機。

漆許他們的會沒開多久，二十多分鐘後一行人就從會議室裏出來，漆許走在第一個。她兩指間還夾着一只筆，徑直走向dylan，一言不發地拿起桌上的攝像機用力地往dylan頭上砸去。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尖叫聲四起。

dylan從椅子上掉到地上，捂住自己的頭，指縫間滲出鮮紅的血，他痛苦地叫着，罵着，“qiana，你他媽瘋了！”

宋予快速跑到漆許身邊，握住她拿着攝像機的手，想要攔她，“漆許。”

漆許擡眸，眼裏卻平靜無波，仿佛剛才打人的不是她，“讓開。”

宋予看她片刻，最終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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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姐也要上來，被宋予攔住，“讓她打吧，打完叫救護車。”

郝姐不可置信地睜大眼，與漆許認識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領教到漆許身上的瘋勁。而現在旁邊還有個小瘋子，這兩個人真是瘋了！郝姐才不管，她要立刻叫救護車！一刻也等不了！

漆許蹲下去，将手上攝影機往地上敲了兩下，碎了鏡面。繼續敲，內部零件掉出來。一下下地，除了dylan痛苦地嘶吼，只有攝像機敲砸地面的聲音。

攝像機被拆地七零八落，漆許站起來，将手上的所有的東西通通砸到dylan身上。

“qiana！你到底要幹什麽！”dylan已經開始顫抖，不知是驚恐還是疼的，血留了滿臉。在辦公室裏所有人都站着，沒人上前幫他。

“我想幹什麽？”漆許笑了聲，“你找死我就讓你死啊。”

dylan：“這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嗎！我沒把那女的怎麽樣，是她自己勾引我的！”

“嗯，她勾引你，我怎麽就沒發現你身上有吸引別人勾引的點呢。”漆許的手點着桌面，“說說看，想怎麽解決。”

dylan捂住頭，意識已經開始渙散。

還是郝姐拿了毛巾包住他的頭防止失血過多，但是她沒說話，只是怕鬧出人命連累的是漆許。

“還有錢擺平不了的事嗎，給她一筆錢讓她把帖子删掉，再做個澄清事情不就過去了？等過幾天，誰還記得這件事啊！”

漆許覺得此刻多看一刻dylan都多餘，這處理方法實用倒是實用，但不夠。

“周眉，把爆料人的電話發我。”說完，她走去衛生間。

落鎖，漆許沒顧臉上有沒有妝，不斷用水撲臉，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抱着雙臂蹲下去，抽了兩下鼻子，确定沒有眼淚留下來，才站起來。

電話響起，是季雲馳，對方說已經在來的路上。

漆許整理了一下，去開門。

宋予一直站在門口，見漆許出來，什麽都沒問，過來拉她手，查看上面有沒有傷。沒有出血口，但是紅了一片。

漆許問他：“剛才為什麽又放手了？”

宋予帶着她去沖冷水，“想讓你發洩出來。”

“不怕我打死dylan嗎？要是失手打死他，我就完了。”

“你做不出來，我們都知道你不會打死人。”

雖然在場的人都震驚到了，但後面都沒攔着漆許。而且砸頭的時候漆許留着三分力，他能看得出來。

漆許是個聰明人。

聰明到這招出得險，但又太高明。

漆許擡起臉，“我臉上的妝花了嗎？”

頂着衛生間的燈光，宋予連她臉上的毛孔都能看到。沒花。但他沒直接說，而是左看看，又轉過頭右看看，歪着頭，湊近，“怎麽才算花？”

“有沒有一層粉浮起來？”

“好像有一點。”

“啊？”漆許立馬照鏡子，但她自己看不出來，“那你去我辦公室把包拿給我，我補個妝再出去。”

宋予沒出去，關了水，直接牽着她往外走。到門口，他突然轉身，咧着嘴笑，“騙你的，沒花。”

“宋予！”漆許氣憤地捶他後背。

漆許被宋予帶着出去，很快，她意識到剛才宋予是在逗她開心。

dylan已經被送去醫院，地上的血跡還在，甚至還染了一排腳印。

漆許回頭，恰好看到季雲馳站在門口。

她停住腳步，想要掙脫出宋予的手，他卻握得太緊。

季雲馳的目光在他們相牽的手上停留半瞬，面上沒什麽波瀾，走過去對漆許說:“去你辦公室說吧。”

“好。”漆許應完，腳步卻是被宋予牽着走，她轉頭，“快松開。”

“不要。”宋予吐露的音節很重，表明他在生氣，而且刺刺的，對季雲馳的敵意很大。

“宋予。”漆許想停下，宋予卻一直拽住她，走臺階的時間借力把她往上帶。

前面的季雲馳已經進了辦公室，兩人卻還在外面僵持着。

“松開，我數數了宋予。”

“你數到一萬都沒用。”

“宋予！”

宋予停下，直視着漆許，“我說我不要松開。”

漆許無奈，撫平他肩膀處褶皺的面料，“我跟他談點事情，你先放開。”

“我不喜歡他。”宋予的語氣弱了下來，靠近她，“漆許，我不喜歡他。”

他又重複了一遍。

漆許當然能察覺宋予不喜歡季雲馳，按理說，挺正常的。但現在宋予的語氣像撒嬌，所以不自覺的漆許也軟化許多，“你不用喜歡他，我開着窗，讓你随時可以看見裏面的一舉一動行不行。”

“讓我也一起。”

“一。”

對峙。

“二。”漆許繼續數。

“三。”她還未喊完，手被松開。

宋予雙手插兜，後退一步，“我要全程看着，誰知道你們要背着我幹嘛，給我戴綠帽子。”

“我倆又沒戀愛，戴什麽綠帽子。你給我站好，別跟來。”漆許說完就轉身，再也不顧宋予。

進去前，漆許看了一眼宋予。

宋予瞥過去一眼，側身，想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漆許淺淺笑了下，關門。

季雲馳将他們在外面的一切都盡收眼底，他靠在桌邊，透過玻璃窗與外面的宋予對看，“男朋友？”

“不是。”漆許打開電腦，開始找東西。

季雲馳拉下百葉窗，将宋予徹底隔絕在外，然後去酒櫃看酒，“想好怎麽解決了嗎？”

在他看來，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看怎麽個處理法。外面的血跡他看到了，也能猜到是怎樣的過程。

漆許看似好相處，随性，但有底線，而且不能觸碰。她狠，但不外露。不招惹，相安無事。觸到了，她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人是你介紹過來的，你說呢？”漆許把鍋甩過去。

“報警，反正對方手裏有證據，該怎麽處理怎麽處理。”季雲馳拿起一瓶酒，“你這酒是從希索斯莊園拿的吧，還沒喝完？”

漆許從電腦屏幕裏擡起頭。

季雲馳這麽熱的天還穿得西裝革履，頭發更是一絲不茍，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仿佛成了金融人士的标配。

就這麽個看着完美的人，漆許卻越來越不懂了。

漆許不想拐彎抹角，“有意思嗎？”

季雲馳聽到這話放下手中的酒瓶，轉過去對着漆許笑，“什麽意思？”

“你說呢。”漆許站起來，拿過季雲馳剛才手裏的酒，找了開瓶器，打開。

季雲馳看着漆許的動作，還是笑，“qiana，你太聰明了。”

“有你聰明？被你當刀使？季雲馳，你當我這裏是什麽地方，你的報複工具？”漆許說得越來越激動，突然頓住，深呼吸一口，再繼續，語氣平緩很多，“你當初投的錢，過幾天我會翻倍還給你。”

此刻，漆許才真正意識到季雲馳的可怕。她以為就算他們不談感情，依舊會很好的朋友，那麽多年的交情，在他這裏卻只不過是可以利用的一把鋒刀。

漆許很想笑，她真的快不認識季雲馳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你這是要跟我劃清界限嗎？”季雲馳一貫的笑容有絲微的崩裂，但他還是盡力維持着，“這事我們可以很好地，完美地解決它。報警，開除，澄清三件套。這是dylan的個人行為，工作室完全可以撇開。我可以找公關團隊，再找些水軍，保證把工作室洗得幹幹淨淨，後面工作室的正常營業完全不會受到影響。”

漆許眼神越來越冷，“那是誰把我的工作室搞得不幹淨？不是你嗎？”

“qiana，你還沒問我原因不是嗎？”

“什麽原因，我需要知道嗎？你要是剛開始把dylan介紹進來就跟我說你要搞他，我會不幫你嗎？需要這麽大費周章嗎？你手上不想沾髒東西，可以，念在我們認識這麽多年的情分，你對我的幫助，這麽個小忙我為什麽要拒絕呢。可你有問過我意見嗎，你先問我一下會死嗎？”漆許感覺自己要崩潰了，不說還好，越說越難以接受。她不想把話說那麽白，這刀戳得她哪哪都疼。

漆許雙手捂住臉，想要蓋住不受控制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