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二十帖

第二十帖

漆許沒料到漆盛連這都調查了，一時啞了言。

漆盛:“你喜歡小馳嗎？”

漆盛覺得還是有必要問一下這個問題，如果漆許喜歡，那這個罪要不要受看她自己，反正受的罪他到時候都會讨回來。但假使不喜歡了，那就不需要再明裏暗裏撮合兩個孩子了。他漆盛的女兒，永遠不會是坐在家裏等丈夫回家的妻子。

漆許搖頭，“小時候可能喜歡過，現在不喜歡了。”

“小馳知道嗎？”

“我不清楚。”漆許回答。

她現在腦子裏不是裝的季雲馳，而是尴尬。她不知道其他的父親和女兒探讨這個問題會不會尴尬，但以她和她爸這麽多年相處來看，她現在如坐針氈，極其不自在。

漆盛看漆許面色不對，還以為她在為工作室的事情煩憂，加上他現在說到季雲馳的事情是往她心窩裏捅刀子，就把話題又轉到了工作室上，“你要是想繼續做工作室，這次的輿論走向一定要扳過來。公司公關團隊的王總監對這方面很擅長，我跟他打過招呼了，你等會兒自己去找他吧。”

漆許點頭，她現在确實需要幫助。

父女倆的談話向來是漆盛占主導，漆許負責應承。現在的處境，讓漆許渾身難受。但她也發現了，今天的漆盛有些許不一樣。但具體在哪裏，又說不上來。

解救漆許的是一通電話，警局打來的，讓她去配合調查。

漆許拿上包準備離開，“爸，飯下次再吃吧，王總監那邊我晚點聯系，現在我得去一趟警局，警察需要問些事情。”

說完，她裝作很忙的樣子邊往門口走邊翻包。還沒等漆盛回答，她就搶先了一步，“爸，我先走了啊。”

漆許走得很急，直至拐角處停下來。她緩了幾口氣，才慢慢往前走。

漆許在逃避父女關系，逃避一種親密的可能性。因為曾經漆盛的威嚴已經在她的四面八方築了牆，威嚴的塑像站在每一個角落。她不習慣既定父女關系的改變，也不希望改變。她不習慣和漆盛單獨在一個空間裏，那只是說教的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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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羨慕漆盼能跟漆盛撒嬌，但習慣了之後就不羨慕了。即使漆盛對她們姐妹倆大的方面并沒什麽不同，但漆許仍然讓自己站在線外。

細想，還是有不同的。

漆盛對漆許更加嚴厲些。漆盼性子調皮，加上本就是家裏最小，所以她縱然犯了錯也會耍賴。犯的錯也都不是大錯，自然不會責怪太多。對漆許來說，她從小就很怕犯錯。因為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是外人，他們三個才是和諧的一家三口。即使周夏岚對漆許一開始就很好，對她盡可能地釋放善意，但最初漆許并沒有能力去接受周夏岚，她只是在時間裏接受了安排，接受了現實。

後來，她曾怨過漆盛。因為漆盛沒有教她該如何和一個後媽相處，沒有給她心理接受的時間，在周夏岚進家門那刻就命令式地語氣讓漆許改口。漆許所受的不管是西方教育還是東方，都告訴她，漆盛有責任、有義務和孩子溝通，接納一位家庭新成員不是漆許必須做的，但前者漆盛必須做。

漆許真心把周夏岚當母親是因為感受到了愛和溫暖，是因為曾經灰土鋪滿的家裏重新幹淨锃亮，是因為她希望漆盛能夠擁有幸福的婚姻，是因為她真的很愛漆盼。而不是一句面上的改口就真是媽了。

漆許怨漆盛的變化，怨他太快把愛情轉移到了別的女人身上，最怨他那麽快忘掉了他的妻子，她的母親。多少年了，周文茵這個名字沒有被提及過。漆許不敢提，所有人都告訴她日子往前看，死去的人要遺忘，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不敢提，是因為漆許曾經提過，當她看到漆盛皺起的眉頭，就預知了接下來氛圍的走向。漆許告訴自己要懂事些，不要惹父親不高興。所以，她選擇出國讀書，回來之後自己在外面租房住。她怕自己說漏嘴，總想去懷念已故的人，讓他，她，她，他們，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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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許做完筆錄後，從警局出來遇上周筱夢。

周筱夢跟昨天并無二致，但是跟跨度更大的以前變化較大。還是長衣長褲，戴了個帽子。

兩人很友好地打了招呼，漆許發現，周筱夢對她釋放了友善的笑容。

很淺。

周筱夢沖身邊的警察說要跟漆許講幾句話，警察在二人之間開會瞅了幾眼，讓她們快點談。

漆許也沖周筱夢笑，“我把所有知情的都說了，後面的調查也會積極配合，你有什麽問題困難都可以找我。”

周筱夢問:“昨天有人聯系我說可以幫我找律師，是你安排的嗎？”

“對。”漆許沒否認，“算是我對你的補償吧 ，不然我始終沒法原諒自己。”

周筱夢沒有化妝，面色有些發白，她往警局大廳掃了眼，說:“警察沒有跟你說嗎？”

“說什麽。”漆許反問過去。

“說上個被dylan騷擾的是我的親妹妹，現在呆在精神病院裏接受治療。”周筱夢的眼神銳利而細致，她不放過漆許臉上任何一絲情緒的變化。

漆許輕輕地搖頭，“沒說。”

“其實你一直都知道，你知道我妹妹和季雲馳在一起過，你也知道我想幹什麽。”

漆許還是搖頭，“我不知道。”

她看着周筱夢，心裏是可悲的。她是知道，但想裝不知道。現在的周筱夢不可憐，她像一個戰士一樣，為她的妹妹讨回公道，不管她做了什麽局，誰又在局裏，結局是好的就可以。

“漆小姐，那你恨我嗎，把你的工作室搞得開不下去。”

漆許走近她，“不恨，你是很厲害的姐姐。”

漆許說完就抱住了周筱夢，沒什麽理由，只是想給周筱夢一個擁抱。她不敢想象出周筱夢是下了多大決心才設了這個局，沒有她，dylan什麽時候才會受到懲罰呢。

周筱夢在哭，漆許輕拍她的背。

漆許不擅安慰人。

與周筱夢見面的幾次，她給漆許留下的印象都是防備心很強，說三分話自留七分，後面一分一分地吐。漆許知她展現脆弱不易，大抵是太難熬，她懂這種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