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二十三帖

第二十三帖

海謠一進來就見漆許魂不守舍的樣，還以為她在為工作室的事情焦心，于是絞盡腦汁地想話安慰她。

海謠:“你到底怎麽了，一直盯着手機看什麽啊？”

漆許的手機界面還停留在剛才看到的帖子上，她已經确定了這個賬號的主人。

這是漆許第二次體會到冰冷從頭貫穿到腳的感覺，仿佛是有人拿着一把錘子敲她身上的冰塊。已經被敲得四分五裂了，卻發現對面錘子的主人拿着一張網，不是兜她，而是濾掉碎掉的冰塊。過不去網的，再敲一次。

漆許問海謠:“你覺得宋予怎麽樣？”

“宋予？”海謠進門的時候看到了櫃子邊的男士拖鞋，牆上鈎子上還挂着男款的運動背包和帽子。漆許家裏并沒有什麽變化，但有其他人生活的點點痕跡。不用說，這個人肯定是宋予。

海謠不相信漆許的防備心弱到會随便領一個男人回家住，肯定是有喜歡的。但到幾分，海謠不确定。她以為漆許問這個問題是想聽聽有經驗的人的建議，所以話都往好處說，撿着宋予的優點誇。

等海謠說完，只見漆許臉上的神色并沒有緩和半分，而是蹙着眉頭，表情緊繃，似乎不贊同她的表述。

漆許說:“如果宋予是帶着玩弄的心态接近我，那我是不是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海謠還未搞懂這話的意思，漆許就把手機給了她。海謠剛開始沒看懂，等點進主頁再看幾個帖子的時候，慢慢了然。只是，她越看越覺得這些帖子跑偏了，除了第一個帖子說要三十天拿下某個人，其餘的怎麽看怎麽像戀愛記錄。而且，還是個戀愛腦。

下面的評論風向也從看好戲變成了磕cp，甚至還有催更的。

海謠瞄了幾眼漆許，清了下嗓子，勸道:“也不确定帖子就是宋予發的，中國那麽多人，總會有相似的經歷。而且這二十多個帖子也沒有他的照片，沒證據啊。”

漆許:“他的鞋子，我們一起在外面吃的飯，一起看的月亮，一起拆的盲盒。盲盒就在櫃子裏，你去看看。”

海謠順着漆許指的方向看去，确實櫃子頂層有相同款式的盲盒，“那宋予發的這些帖子看起來也沒什麽啊，他覺得你騙了他，你騙他什麽了？”

“不知道，我跟他第一次見面是在演唱會。在此之前，我并不認識他。”漆許腦子很亂，她已經忘記自己是否問過宋予這些問題。有印象的是，她對宋予剛開始的捉弄生過氣，但宋予并未解釋什麽。

“要不你直接問他，我是感覺啊，這裏面應該有誤會，說不定真是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人家騙了。”

“......你怎麽一直幫他說話？”

“他的文字很愛你。”

“毛病。”

海謠為玩笑話遭了罵，同時氣氛也松下來。她熟門熟路地去冰箱拿了兩罐酒，回來的時候看到貓在睡覺不禁停下蹲着拍照，“漆許，現在你是氣憤多一點還是失望更多？”

這問題一時把漆許問住，但她對海謠沒什麽好隐瞞，“不知道，可能都有。我感覺自己差點就喜歡他了，甚至在考慮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那你考慮的結果是什麽？”

“想試一試的概率大些。”

“那不就得了，你倆又不是結婚，只是戀愛而已。如果宋予想随便玩玩，那你也玩呗。簡單點，膩了就好聚好散。”

“我本來是這個想法，以為他單純。”

海謠成功地被漆許噎住，她沒聽錯吧，現在這個世道還真有單純的人嗎？最起碼宋予看起來不像。

海謠:“你要是介意他接近的目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問。自己不想的話，我可以幫你向李暮雲打聽。”

漆許切了聲，“李暮雲？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海謠來勁了，“我跟你不一樣，本人行動派，他已經被我拿下了。”

“？？？”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漆許:“那你們是正式談戀愛還是......”

“不知道，先睡再說。”海謠開了酒罐遞給漆許，“我可沒你那麽糾結，喜歡就下手，試過了就會有一個祛魅的過程。”

“你倆挺配。”漆許想半天評價了這麽一句，其實她更想問結局會是鹿死誰手。

海謠坐到漆許身旁，手裏的酒與對方的碰了碰，“在他付出真心之前，我不會喜歡他的。”

“可是喜歡真能控制嗎？”漆許問，因為她現在自己就有這個處境的困惑。

“不能，但喜歡是一種感覺，情緒，它非常善變。”

漆許靠在沙發上，抿了幾口酒，心裏散出些難過。她的感情運不好，遇到的男人都算不上好。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于理想化，她就是想要純碎的感情，沒有的話一直單着也無所謂，她不着急結婚。在此之前，她真的以為宋予會是能帶給她純碎的人，所以慢慢卸下心房。

漆許把酒罐扔進垃圾桶，說：“确實，無所謂了，一個男的而已。在家喝酒沒意思，去酒吧。”

漆許快速化了妝，翻出買來還沒穿過的裙子，與海謠去了一家嗨吧。

這種嗨吧平日裏漆許都嫌吵鬧，但今天卻想嗨個夠。坐在車上的時候，漆許想宋予帶給她的影響還是大了。越想心裏越空，甚至在瓦解她的自信。她是有多差，才會沒有人真心喜歡她啊。

兩個人蹦迪到半夜兩點，海謠喝高了，李暮雲到達的時候就見她抱着酒瓶癱在沙發上，高跟鞋掉了一只，旁邊坐了一個男人正俯身在她耳邊說着話，暧昧異常。

李暮雲壓住心頭的怒火，一把推開那男人，想把海謠拉起來，卻被她甩開。

海謠睜開眼，看着李暮雲傻笑。她是真醉了，但她還認得面前的男人。李暮雲主動打她電話，主動來找她，過來了還生氣，傻子或許真的就誤以為他喜歡她了。但海謠不是傻子，浪子回頭的戲碼早就老套，她更相信男人的本性難移。

她向李暮雲伸出手，等着他來重新牽起她。

但是李暮雲卻沒動，他只是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他冷淡地轉身，擡頭那瞬正對上在舞池裏熱舞的漆許。

她穿着露背短裙，後面還有男人貼着她。

李暮雲拿起手機拍了照，直接給宋予發過去。發完，他回頭看海謠，眯起眼。

海謠不想在氣勢上落了下乘，暗暗腿上掐了一把，強撐着坐起來。

李暮雲開口：“給我個解釋。”

海謠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漆許，“沒有解釋。”

她察覺到了他的冷漠，所以她會加倍冷漠。

李暮雲驀地笑了，“行。”

他走去海謠的身邊坐下，端起一杯酒舉到鼻尖聞了聞，沒喝。

漆許跳得渾身很熱，她往旁邊退了一步，遠離旁邊的陌生男人。酒吧裏莫名其妙貼上來一個男人，太正常。只是她現在看見攜帶y染色體的生物就要犯嘔，一心只想發洩。

她看到了卡座裏坐着的李暮雲，不知他是什麽時候來的，正欲過去打招呼就看到了挺着脖子正在尋找着什麽的宋予。

漆許縮了回去，繼續跳舞，只是多了份心不在焉的情緒。陌生男生又湊了上來，這次漆許沒有避開。

在宋予找到漆許之前，李暮雲先帶着他入座。

主要是怕宋予生氣砸場子，他不是做不出來。

表兄弟倆是從一個地方趕來。

李暮雲是生日宴會散場打海謠電話知曉她在酒吧喝酒，至于漆許，以前沒見她對蹦迪感興趣。

稀奇。

再看宋予，掩蓋不住的憤怒。

李暮雲能理解，拍拍宋予的肩，讓他冷靜些。

三人的目光都看向漆許，宋予已經握拳要上去打人了，被李暮雲用力把住胳膊。

海謠察覺到兄弟二人的動靜，視線來回在他們身上掃。兩人的表情如出一轍，只是李暮雲更克制些。

這就是成熟男人的好玩之處，除了上床，其餘都很能忍。

海謠頭還暈着，想回去睡覺了，漆許還在那裏蹦。她都不忍直視，也太故意了吧。宋予一來就假裝和旁邊的男人貼身熱舞，海謠為自家姐妹舉杯。就該玩弄男人，看他們發狂，生氣，無可奈何，好玩得很。

其實海謠能感覺到宋予是真喜歡漆許，話可以作假，但眼神騙不了人。只是漆許沒有感情經歷，心眼還死，且眼裏容不得污點。別人覺得無所謂的事情，漆許可能就會認死理。好，也不好，找個同頻的比較難。

宋予忍不了了，他突然站起來，大步地向漆許走去。他把漆許從人群中拉出來，攥着她手臂的指骨泛出清晰的白色。

漆許被攥地疼，穿着高跟鞋又跟不上他的步伐，走得極為困難。路上還不小心被拌了一下，差點摔倒，幸好宋予眼疾手快地撈起她。

他改為摟她腰的姿勢，手掌推她向前。

掌心附上她背後裸露的皮膚，還能摸到細細的密汗。

他看到那男人的手也想摸上去，被漆許避開。

要是真摸上去，他斷定自己會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