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千裏眼內皆是齊國番旗,在碧藍的天空下那些黑色的旗幟格外的紮眼, 顧如泱心中默默數着, 福船二艘、廣船兩艘這是整只船隊裏最大的四艘船體了, 圍繞在它們周圍的皆是g桅、兩桅的沙船, 那些小船密密麻麻的顧如泱甚至數不出這有多少船。

“呵……有備而來呀。”

“當家的, 這估摸着人不少呀!”另一根桅杆之上,兩個水手叫道。

“來一個, 殺一個,來一千, 殺一千!”顧如泱喝道, 又對那兩個水手道:“你倆在繼續盯着,有事鳴哨!”

“得令!”

顧如泱迅速退回甲板, 此時顧海星扔站在船頭手持鼓槌,船頭已開始調動,完全如顧如泱的安排, 所有的船組合成“人”字,以九天為首, 直指西南。

“當家的, 等你指令!”顧海星說道。

“通知本次船隊所有番主立即到九天集合,船頭議事!”顧如泱又轉身對一梢公說道:“去把周叔也叫來, 讓他別忘了帶海圖!”

“得令!”顧如泱拱手說道,馬上向她的番下示意,一時幾個水手朝着四面散開。

“當家的!齊兵距我們約五十海裏!”桅杆上的水手用力喝道,同時搖起手中的旗幟提示着船下的人, 這些都是他們從西洋人手中學到的。

顧如泱在自己手指上舔了舔,濕潤的手指對風更為敏感。

“風向對他們有利。”海星說道:“都是沙船,速度極快,真要硬戰嗎?”

“當家的,顧番主!”顧海星身邊的那個倭人跑了上來,他往地上一跪,說道:“剛才月番主船上打了船旗,他們統了一下齊軍的數量,福船二艘、廣船兩艘,沙船足有八百艘,怕是有備而來。”

“這體量不小。”顧海星眉頭一皺:“若是硬戰倒也不相上下。”

“當家的,李番主、洪番主到。”

“尤番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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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的水手通傳道,顧如泱甲板看去,果然幾位番主陸續往這九天的船頭而來,她立即讓番下看了坐,加上顧海星四位番主已全部到齊,船頭議事是海賊的傳統,早在海人之初,還不存在海賊這一說法時,所有人捕魚出海為業,一旦離開了陸地面對威嚴的大海,人們只能團結在一起,于是一旦要做決策便會聚集在船頭共同商量,後來這些出海的人同氣連枝,有的形成了海商,有的成了海賊,但船頭議事的規矩都沒有變過。

待人都入了坐,顧如泱直言道:“對方福船兩艘、廣船兩艘,一桅沙船八百艘,現離我們五十海裏,以現在的風速最快不過一個時辰便能與我們相遇。”

說到這裏顧如泱停了下,她看向身前的四人,以一種毋庸置疑的口氣道:“遇既戰!”

“得令!”

幾位番主異口同聲道,雖是不能違背當家人的意思,但真如顧如泱所言對方八百沙船,這可不是易勝之戰,顧家人在海上向來骁勇,要戰那必要戰得漂亮,既然這次出海的船隊是顧如泱着隊,那便是更不能丢顧家臉面了,要以少勝多可不是嘴上說說,顧如泱帶出來的都是身經百戰的番屬,衆人也開始商議了起來。

“對方是以沙船為主,定然是想快戰!我們這十艘福船最怕的就是快戰,對方又是數量衆多,如果把我們圍住,水兵扔鷹抓上船,這對我們威脅過大,不能中對方的計。”海馬號的番長尤長庚說道,他也是萬二娘的大伯,對沙船他再了解不過了。

“我也這麽覺得。”年輕較輕的李番主也附和道,不正面對抗卻不代表要妥協,李番長道:”不過沙船總要脆弱些,若我們能繞到它們背後,借助風力擺出漁網陣,倒是能借勢碾壓,風越強,我們力越強,那時便可撞它們可片甲不留。”

“若風向變了怎麽辦?”顧海星直言道:“現在正直端午前後,風勢可同有我們想象的那麽穩。”

“老洪,你也說說話。”李番長擡肘撞了撞身邊的人。

“我倒是在想對方是為何而來?對岸離我太平島可是數千海裏,他們是怎麽知道我們會在這裏?而且派了那麽多的沙船,一定是知道我們這次出行用的是大船吧?”洪付也是顧家的老人了,不過他卻是長年跟着杜詠,心思是要多些。

“這也是我在想的。”顧如泱說道,她心裏知道八成是出了內鬼,而這內鬼不是出在顧家,就是出在念歸城。

“周叔來了嗎?”顧如泱向身邊的水手問道。

“回當家的,通知他有一會了,應該是來了。”水手答道。

顧如泱往甲板看去,果然周叔手中拿着一個畫筒小跑着朝自己走來,海賊們不僅尊重強者,更是尊重前輩,顧如泱起身急忙将周叔迎了過來。

“當家的。”周叔拱手又單膝跪下。

“我可受不得。”顧如泱忙将周叔扶了起來,往船頭議事的圓桌走去,其它番長見周叔來了也起身以表尊重。

“當家的請周叔請來,怕是心中早有計策了吧?”尤番主問道。

顧如泱搖搖頭:“暫時也沒有明确的部署,我讓周叔把海圖帶來了。”

周叔将海圖從畫筒裏取出來在甲板上攤開,這海圖是早已備好的,便就是這一帶海域的圖紙,而這些圖紙都是出自經驗老道的水手之手,這也是海賊們的寶貝命脈之一,能守護海圖的船員,都是極受尊重的。

“周叔,你昨天安排子時出海,就是想與風暴錯開,海星說明日若是風暴來了,我們應該剛好會在有島嶼的海域,對嗎?”顧如泱問道。

“回當家的正是如此。”周叔拿出自己的腰刀往海圖上指着:“我們往北方前行,不出意外今晚就能到離人島,這個島不大,但放我們十艘船是足夠了。”

“離人島水域情況如何?”顧如泱問道。

“那是個好地方,沒有半點淺灘,最适合我們這樣的大船,”周叔又想了想:“附近還有一些小的島嶼,不過并不适合避風。”

衆人目光也向周叔所指看去,海圖之上有一個半弧形的島嶼,這樣的島嶼正是避風的好地方,距離此地大約有七八十海裏,若是以正常速度推進,兩個半時辰便到,若是全力推進也需要一個半時辰。

“估計我們到了離人島,齊兵們都被甩開了吧?”洪番主道,若不是顧如泱主戰,他更傾向于避開鋒芒。

“不怕他來,就怕他不來。”顧海星跟着曾世向來兇狠,她又看向周叔,問道:“周叔,你确定這風暴會來?”顧海星有些質疑,大海的臉總是說變就變,那是最難預測的。

“怎麽說話的?”尤番主瞧着海星:“曾老大就是這樣教你的?”

“我們先別吵,看看當家怎麽說。”李番主有些不耐煩,雖是不怕大齊水兵,但戰前還不宜內讧。

“那周叔,你覺得這風暴會早來還是晚來?”比起海星,顧如泱問得還是委婉些。

周叔皺着眉往天邊看去,對着在座幾人拱手說道:“當家的、各位番主,我賭上這條老命也敢說風暴一定會來,至于什麽時候來,此時并不天象,老頭子也看不出來,但要到來的總是跑不掉。”

“那就辛苦周叔在甲板上呆着了,”顧如泱拍着老人的肩膀,她立即轉身對顧海星說道:“擊鼓,通知所有船只調頭,放下所有的船帆,朝北方向前進。”

“得令!”

顧如泱話語剛落,所有人便動了起來,幾位番主紛紛回到自己的船上,顧海星鎮守九天,顧如泱則是帶着旗兵直接上了九天的船樓之頂,而各海員也跟着船長的指揮高效的動了起來,控帆的船工,執漿的梢公,擊鼓的管帶,作戰的水手都依次自己的工作,一時間下帆的聲音、鎖鏈拉動的聲音、梢公喊號的聲同時響了起來,十艘巨大的福船同時調動了方向,而船與船之間竟們半分沖突,協調的就像一體。

跟着以顧如泱為首的九天號加快速度,帶領着所有的船只向前推進。

顧如泱穩坐船樓之上,她目光所及乃是九天上最高的桅杆,在桅杆之上一個水手口中含哨,左右手各執一旗,而在他身邊另一水手拿着千裏眼正往西南處打量,二人配合有度,将齊兵的變化向顧如泱反饋着。

“當家的,公主求見。”守在船樓上的一個水手小心走到顧如泱南邊拱手道。

其實昭陽不來,顧如泱也會去找她,只是現在事關緊急,她先需坐鎮船中,而昭陽主動尋她,其實也在顧如泱的意料之中,這船連續調動兩次,周遭如此大的動作,她又怎麽可能安坐房間。

顧如泱起身走向樓梯處,果然昭陽安靜的站在那裏,随行也只有奉劍奉迪二人,顧如泱才想起霍啓山被自己安排在別的船上,昭陽身邊倒無一能武之人。

“風大,怎麽就上來了。”顧如泱脫下自己的防風鬥篷系在了昭陽的肩上,将昭陽被吹亂的頭發別在她的耳後。

“這麽大動靜,能不上來麽。”昭陽說道,她眉頭微蹙,倒是有三分不快,昭陽接着道:

“就聽見船上四處都是號子聲,可也沒見人通報說發生什麽了,不是我讓奉劍去問了船樓上的工人,還不知道齊兵來了。”

顧如泱見昭陽對此事也知曉三分,便點了點頭:“嗯,是齊國水兵,大船來得不多,小船足有八百艘,倒像是有備而來。”

“哪個方向?”昭陽問道。

顧如泱将千裏眼遞給昭陽,往西南方指去:“就在那裏。

昭陽定眼一看,果然是黑壓壓的一片,除了四艘福船十分搶眼外,其它的都是些單桅杆的小船,它們船身輕,雖只有一帆,但借着這風勢倒是高速朝着九天的方向推進的,不過确實還有些距離,九天雖然是巨大笨拙了些,但船大帆也大,足足四張巨帆,照此下去倒是輕易能将齊兵甩掉。

“如泱是想避開他們?”昭陽問道,可此時正是東北風,但是顧如泱卻是南行,不像是在逃的意思。

顧如泱冷笑一聲,她抓起昭陽的手道:“呵,我是要他們有去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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