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看着聲嘶力竭的昭陽,這位溫婉爾雅的女子第一次脫下了她的高貴的外衣, 将自己心中的恨袒露而出, 這些恨、這些難過早已仿佛早日壓抑在她的心底, 卻只是堆積着, 越積越厚, 越積越深,原本它們會變成昭陽心中那一堵厚實的城牆, 如今昭陽終于撕碎了它,也讓顧如泱第一次看到這個有血有肉的姑娘。

“你沒錯……”顧如泱道, 她嘗試走近昭陽, 可昭陽去不斷的往後退去,這只能讓顧如泱停止住前進的腳步。

“只是……我們生不逢時。”

“呵……”昭陽冷笑了一聲:“既然生不逢時, 顧如泱,離和吧……我們再相愛也改變不了什麽,今日我不派細作, 念歸城的其它人也會派人過來,今日你不願傷我, 萬世港的其它人卻恨不得我從你身邊離開……既然生不逢時, 就……不要強求了。”

“昭陽……”顧如泱還嘗試着溝通,即使在她的心中已經詞窮, 好像現在說什麽都是錯。

“如泱,這兩天我會收拾好行禮,既然念歸城與萬世港的協議已然簽訂,想來萬世港也不會先做背信之人, 霍将軍會在斐縣代我之責,希望你與他之間不要再有不快了。”昭陽從懷裏拿出帕巾,拭掉自己眼下的淚珠,她始終都是大周的長公主,她終是不能放下肩上的責任。

“何故如此決絕?”顧如泱道。

“如泱,你我沒得選擇。”昭陽說着對奉笛說道:“送驸馬離開吧。”

奉笛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做了,她第一次希望顧如泱将昭陽攔住,讓昭陽就留在萬世港,若昭陽真回了念歸城,那她便真的只是孤單一人了。

“可是公主……”

“送客吧,本宮乏了。”昭陽似乎又刻意的對奉劍說道:“準備筆墨,再讓下人收拾打點一下,兩日之後,回念歸城。”

昭陽的話已至此,顧如泱再說也是無意,縱使心頭萬般難過,在她看來昭陽也不會體恤,顧如泱也索性順了昭陽的意,她轉身朝着大門外走去,奉笛小步跟在顧如泱的身後,她想上前勸慰兩句,告訴顧如泱昭陽并非鐵石心腸,但這次她乖乖閉上了嘴,真沒有半分的逾越,将顧如泱送一院門外,奉笛隐約聽到顧如泱的一聲嘆息。

“若只是生不逢時,為何不與我改了這天命……”

而在斐縣縣衙之中,霍啓山收到了奉劍送出來的香囊,見那速離二字他便知情況不妙,其實早在幾個時辰前他便收到青蜂組的消息,說羅巧娘走失了,沒想到一切發展的如此之快,這位老将迅速将斐縣的縣兵及昭陽的虎贲集中在一處,雖是磨刀霍霍,倒也先讓衆人按兵不動,緊接着又在縣城各處建立起防禦的工事,若生不變也好應對,至于青蜂組的衆人,蜂王已經失蹤,那就由霍啓山直接調動組員,所有人也停止對萬世港的調查,轉而去探究此事的始末,并确認昭陽是否安全。

徐衡見霍啓山一副行軍布陣的架勢,倒也是忐忑得緊,他在做縣令這兩年與萬世港相處也算相安無事,偶爾相互行個方便,霍啓山此人,說得好聽是個剛毅之人,說得直白些便是個頑石,若做出什麽不自量力之事,以這小小頑石之軀去撞萬世港這大山,那猶如螳臂當車,而他經營斐縣這些年,原本這裏多是些老弱之人,現在各行各業也起了苗頭,輕壯婦女也來了不少,雖說不上是大功一件,也能算造福一方,現在要真是和萬世港打起來了,這他可是萬萬的不利。

“将軍,這是要打仗啊?”徐衡試探問道。

霍啓山一臉不快,但還是回答道:“若迫不得已,肯定是要戰的。”

徐衡又問:“那……這什麽情況是迫不得已?”

霍啓山喝道:“糊塗,自然公主安危有損便是迫不得已!”

聽到這裏徐衡倒是松了口氣,這霍啓山還算有些理智。

他又笑道:“這公主能有什麽危險,咱斐縣誰不知道,公主殿下是顧大當家心尖上的人,誰能傷得了分毫。”

“徐大人,你是在哪聽到的胡言!我們公主怎麽會與一女子相好,這等大逆不道的話還是不要說的好!”霍啓山道,他雖也是聽到了些風言風語,不過卻并不相信。

徐衡尴尬的笑了笑,又道:“就算這是傳言,公主住在顧府,能有什麽危險?”

“顧府,便是危險。”霍啓山說着眉鎖得更緊。

徐衡指着霍啓山跟前的兵符,無奈說道:“那将軍是準備拿下顧府?”

“糊塗!”霍啓山道:“徐大人,你作為斐縣的父母官,竟然不知道公主現在有難嗎?!”

“公主不是昨日才與顧大當家去了玳瑁島麽?”徐衡道:“這可是顧家船隊上的朋友給我說的。”

“那你這朋友有告訴你之後發生什麽了嗎?”霍啓山将昭陽寫的紙條往桌上一拍:“為什麽公主要讓人把這個送來?”

徐衡一看,紙條上果然寫着速離二字,不過他的看法從來與霍啓山相左,他倒是相信顧如泱是真喜歡着昭陽,至少這港口的百姓都是這樣傳着的,徐衡對霍啓山道:“下官感覺事有蹊跷,不如下官讓我這朋友去問問之後發生的事?”

霍啓山道:“那此人事信不?”

徐衡道:“可信,他老母親還在我宅子裏幹活。”

“那你速速查來!”

徐衡不願意斐縣多生事端,自然快馬加鞭的去找他好友過問,不過霍啓山依然固執已見,繼續開展着斐縣的工事,此時倒未見端倪,若如此下去過不了已個時辰,這便将成為好事之徒用來作惡的借口……

同樣是在斐縣萬世港,在那燕子島之上尤二娘也忙碌着,這成百的船隊可足足有數千人,要在這數千人裏找出奸細可不是簡單的事,而且她在顧家的地位不低,總有人來向她敬酒,她一面在人群中周旋,一面查找細作,這更讓這件事情難上加難,但時間只剩下三天,過了這三天顧如泱便要把人都放走了,那時候便更是找不着了。

阮七娘似乎也發現了尤二娘的為難,她沒有那麽多的應酬,自然空得出時間想些應對這策,倒也算得上心生一計了,于是趁着二娘閑暇之際,她将二娘叫到了一艘木船之上。

阮七娘道:“尤老大可想出法子了。”

尤二娘嘆了口氣:“這酒再喝下去我就得醉了,這腦子裏能有什麽法子。”

阮七娘小聲道:“手下到是有一計,老大你聽聽可行不?”

“你快說來聽聽。”尤二娘可是等不急了。

“這人在島上得呆上三天,若是對咱們顧家自己人來說,大當家的設宴,這三天就當是放假了,吃吃喝喝的……”看二娘認真聽着,阮七娘又道:“但若真是奸細,心中肯定是急的,想把今日的事速速報回去。”

“這是自然。”尤二娘道。

“那,如果我們放些流言出去,讓那些心急之人自己出來便可。”

“比如……什麽流言?”

船上雖是無人,但阮七娘依然附耳向二娘道來,二娘最終笑着臉點起了頭,口中說了三個妙字,二人便又先後離開了小船。

這燕子島上要開三天的宴會,參加的人又并非少數,這酒呀肉呀、助興的賭局、漂亮的歌伎與戲子那都一樣也不能少的,若說燕子島上平日裏燕子鬧得煩,那今日這人便是把那燕子也鬧煩了。

阮七娘坐在賭桌上,她一手搖晃着骰子另一手還抱着一個小白臉,這哪像是兩個孩子的媽了,倒與她的老大尤二娘有幾分相似。

坐在阮七娘對面的是朱六,是李番主番下的,平時沒什麽愛好就是賭和女人,這有賭局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她,至于阮七娘雖然有些年紀,但也風韻猶存,他自然也想與七娘玩上幾局。

“大!大!大!”

“七娘,快下骰子了!”

一旁的人鬧着,阮七娘已輸了好些錢,她說再輸她就得脫衣服了。

七娘幫骰子猛得一扔,她嘴裏朝着一旁吐了口唾沫:“媽的,小。”

這結果倒是讓周圍的海賊們都起了哄,雖說七娘是個番主,但此時可不是在船上,都是個沒大沒上的主,見七娘輸了倒都讓她脫衣服。

“脫什麽脫!誰說老娘沒錢了。”七娘喝道。

朱六道:“這不是剛才自己說的嗎?怕是阮番主喝醉了,忘了剛才說的話了。”

“誰特麽說我醉了?”阮七娘罵道。

“那七娘,拿錢來呀?”朱六将手一伸。

阮七娘摸着袖口胸前,好像是沒個錢,她又往地上吐了個唾沫星子,她倒是爽快道:”脫就脫,老娘說一不二的。”

阮七娘将兩手往衣間一縮,又從前襟往外一伸,這外套一下就被脫了下來,不過裏面還是穿着裏衣,看上去整整齊齊并無其它。

朱六見阮七娘認真,自己興趣也大了起來,又問道:“七娘還敢來嗎?”

“來,怎麽不來!”阮七娘說道:“老娘可沒怕過,那當家如此護着昭陽,你們看我怕過她嗎?”

朱六搖起了骰子,道:“別說得厲害呀,事情都發展到這一步了,當家的還護着她。”

“不過……”朱六猥瑣一笑:“昭陽長得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如果是我,小爺也護着她。”

“哈哈哈哈……”

四周海賊也發出了笑聲,卻不知輸着錢的阮七娘正做着一把大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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