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阿钰需要修養，客棧裏沒了大廚。

唯一能頂上的是晏晏，但晏晏只會幾個簡單的菜——炒茄子、炒土豆、炒白菜、炒竹筍，頂多再加個麻婆豆腐。

這幾個菜客棧裏的幾人吃還湊合，黃泉路上的妖魔鬼怪可挑剔了，沒硬菜根本招攬不到客人，于是這幾日客棧門可羅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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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阿钰什麽時候才能好起來啊？”檀千洵癱在圈椅上，雙眼盯着客棧大門，望眼欲穿，“好幾天都沒顧客了，沒客就沒錢啊！我的錢袋都快癟了。”

“前幾日你不是狠狠敲了鬼差一筆嗎？”莫山遙正在擦桌子，臨時廚子晏晏要備菜，只能讓她頂上雜役一職。這幾日即使沒有客人，檀千洵也要求她每日打掃，看到悠閑還抱怨的檀千洵，她的氣不打一處來。

“一碼歸一碼。”檀千洵扭了扭脖子，“要不你出去找點不挑食的顧客來？”

“連你都嫌棄吃來吃去就那幾個菜，我去哪兒找不挑食的顧客？”莫山遙翻了個白眼，“要不你學着做幾個菜？菜多才好招客呀！”

“我可是掌櫃！”

“攝理掌櫃而已。”

“攝理掌櫃也是掌櫃！”

這時，有顧客從大門進入。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包袱，再看背包袱的人，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不算魁梧但也結實，穿着打扮很樸實，神情也挺友善。當然，來者只是外表是人，實則是蓮花精。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檀千洵激動地站起身來，這可是這幾日的第一位顧客，他開心得雙眼放光。

“住店。”蓮花精一步一步走得挺慢，而且步伐沉重，他背上背的大包袱應該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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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客官您樓上請。”檀千洵拍了拍莫山遙的胳膊，“機靈點，快去幫客官拿包袱呀！”

“我？”莫山遙驚訝地指了指自己，“那包袱比我還高，我怎麽可能拿得動？”

“不用不用，我自己背就行，快帶我去房間吧。”蓮花精聳了聳背上的包袱，“麻煩再給我煮碗面，要大碗的，還要四個饅頭，送到我房間裏。”

“面有，但饅頭……”檀千洵飛速思考，撒起謊來面不改色，“最近鬧饑荒，面粉少，我們就只做了面。”

“行，那就來兩碗面吧。”蓮花精風塵仆仆，太勞累，并不挑剔。

“好嘞，客官我帶您去房間。”檀千洵對着蓮花精是一臉笑容，看向莫山遙後是一臉嫌棄，“快去讓晏晏弄面，弄大碗的，兩碗！”

莫山遙同樣嫌棄撒謊不眨眼的檀千洵，她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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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晏做面時，莫山遙幫着拿碗，當她拿起兩個碗，忽地想到一點：“蓮花精就一個人，要不就用個大碗裝面吧，還能少洗一個碗呢！”

“客官說兩碗面就兩碗面，店小二不要自作主張。”檀千洵背着手走進廚房，“再說兩碗面可以多收錢！店小二要做的就是為客棧多賺點錢。”

“客棧多賺錢會給我漲工錢嗎？”

“不會。”

“那我何必考慮那麽多。”

“客棧賺的錢多才能持續開下去。如果客棧關門了，你們可就連工錢都沒有了。大家一起努力才能長長久久，繁榮昌盛嘛。”

“行了行了！”莫山遙閉眼擡手示意檀千洵別再唠叨，“我先幹活，十安要照顧阿钰，店裏人手不夠，幹活最重要。”

“要不是有他這個費錢的又不幹活的家夥在，咱們客棧肯定能賺更多。”小黑突然出現在檀千洵背後，身上滿是木屑。

“嘿，你……”檀千洵轉過身，雙手叉腰看向小黑。

“我剛劈完一大堆柴，嘲笑某些什麽都不能做的家夥幾句無傷大雅。”小黑一手撐着門框，一手叉腰，雙眼滿是挑釁與輕蔑。

“小孩子要敬老尊賢！”

“你老不老不好說，賢肯定是不賢的。”

“你個小東西要翻天了是吧？”

“不是個東西的你有本事來打我啊！多跑幾步就喘氣的你打得到嗎？來啊來啊！本王等着你呢！”

“兩位，請讓一讓，我要給客人送面。”莫山遙嘹亮的聲音分開了拌嘴的檀千洵和小黑。等她走出廚房，身後兩人又繼續拌嘴，她無奈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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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您的面來了。”莫山遙站在房門前禮貌地說道。

“來了！”屋裏傳出蓮花精的聲音，但過了一會兒對方才來開門，而且門沒有完全打開，剛好能将托盤拿進去，“多謝，給我就行，你去忙吧。”

“好的。”莫山遙将托盤遞給蓮花精，然後退後離開，沒有多看屋內一眼。

這裏是黃泉路，來往的皆是有故事的妖魔鬼怪，做好分內事，不惹事，才能長久平安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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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莫山遙正準備睡覺，外面卻傳來小黑的怒吼聲，她連忙跑出去看是怎麽回事。

客房在二樓，客棧裏的人除了檀千洵其他都住一樓，彼此房間隔得并不遠。莫山遙一出房門就看到上蹿下跳的小黑，看起來像是在找東西。

“小黑你怎麽了？”莫山遙的眼神随着小黑四處跑。

“給我出來！別想逃走！”小黑這話不是回複莫山遙的，他依然專心致志地四處搜索着什麽。

“什麽別想逃走？”晏晏和十安從後院過來，茫然地盯着跑來跑去的小黑。

“吵吵嚷嚷的幹嘛呢？吵着住客怎麽辦？”檀千洵披着鬥篷，慢悠悠地從樓上走下來。

莫山遙順着聲音擡起頭，雖然檀千洵的聲音依然蠻橫難聽，可樣貌卻順眼太多太多。

此時的檀千洵沒戴任何頭飾，青絲如墨，靛青色的鬥篷之下是白色的裏衣，抓着鬥篷邊緣的手骨節分明又白皙，還真有種清水出芙蓉的清冷感。

“小黑你給我停下來！”檀千洵一開口，清冷感能被他踢出十萬八千裏。

小黑終于停了下來，但他停下來不是因為檀千洵的話，而是因為他已經找遍了客棧一樓，他氣鼓鼓地大聲道：“你們誰偷看我洗澡？”

所有人都一臉疑惑，懷疑自己聽錯了的那種疑惑。

“有壞東西偷看我沐浴！”小黑見衆人不信，更加生氣，仰起頭繼續道，“我沐浴的時候感覺到有不懷好意的目光，而且我的房門确實被打開了！”

“為什麽要偷看一個小崽子洗澡？”檀千洵皺起眉頭，憋着嘴，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誰先反駁誰的嫌疑最大！”小黑立刻擡手指向檀千洵。

“我是瘋了嗎，偷看你沐浴？”檀千洵下完樓梯後沒繼續走，靠在樓梯扶手旁遠觀，因為他覺得小黑瘋了，離遠點免得受到傷害。

“十安和晏晏一起在後院裏，阿钰身子還沒好在房裏修養，莫山遙一個失憶的沒必要偷看我，現在又找不出別的誰來，那不就只剩你了嗎？何況你還出現得最晚！”小黑理直氣壯地分析。

“我已經睡下了。”檀千洵扯了扯鬥篷，“再說我為何要偷看你洗澡？”

“那得問你！”小黑氣得很。

檀千洵不想再争執下去，他的右手放開鬥篷，緩緩豎起手指往上指。

大家瞬間明白檀千洵的意思，小黑也想起今日店裏是有住客的，于是不再針對檀千洵。

檀千洵見小黑的神情緩和，才又開口說道：“如果你沒傷着，沒丢東西，也沒證據，今晚就先睡下吧，此事明日再說。”

“不行！壞東西逃了怎麽辦？”小黑說着就要往二樓去。

“晏晏。”檀千洵退後一步。

晏晏飛身而起，果斷一掌拍暈小黑。

“十安，再給他加點迷香，可不能讓他打擾住客。”檀千洵轉身擡腳踏上樓梯臺階，“都快去休息，別吵着住客。”

晏晏輕松而熟練地用雙手将小黑舉過頭頂，然後邁步往小黑屋裏去，十安淡定地跟在後面。只剩莫山遙在原地站立了一會兒，因為她還真感覺周圍有目光在盯着，可惜環視一周，什麽都沒有，她也只能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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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莫山遙早早起床。

蓮花精仍舊要在屋裏用餐，還是要了兩碗面。盡管莫山遙心裏有許多疑慮，但她去送吃食時依然沒有往屋子裏多看一眼，送完就走。

送完早餐，她碰到了從房間出來的檀千洵。

檀千洵再次打扮得跟花孔雀一般，可他不是吉祥喜慶的長相，如此打扮反倒有點不倫不類，俗不可耐。莫山遙昨晚好不容易看他順眼了一點，現在是一點也沒了。果然真實的檀千洵是看不順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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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準備如何處理？”莫山遙邊跟檀千洵一起往樓下走，邊輕聲詢問。

“昨晚沒什麽異常。”檀千洵打了個哈欠，“那蓮花精待在房裏不出門，想交流也沒法交流啊。”

“小黑雖急躁，但不會無中生有。”

“你才來客棧幾日就這麽相信小黑？”

“難道不是嗎？”莫山遙側頭反問。

檀千洵笑了笑：“先觀察觀察吧，總不能突然去質問……偷看小黑沐浴這種事吧？況且連證據都沒有。”

“那你得先跟小黑說好，就他那暴脾氣……”

“十安和晏晏去跟他說，他還是會聽的。有異常得查，客棧也得迎客，一切不能亂。”

莫山遙覺得檀千洵的話前半段有理，但後半段有點裝深沉，不過聽着就是，慢慢看檀千洵如何處理此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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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蓮花精始終待在房間裏，小黑不斷在客棧各處轉悠，而最後什麽異常之事都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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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莫山遙從後院提了熱水準備回自己房間洗漱，可剛進入大堂，蓮花精就大驚失色地跑向她。

“快……快……掌櫃的出事了！”臉色慘白的蓮花精指着二樓檀千洵房間的方向，恐慌得聲音都低沉發顫。

莫山遙扔下水盆就往二樓跑，這幾日她感受到檀千洵的虛弱是真的，她怕檀千洵有生命危險，一時心急，忘了呼喚其他人，自己先沖向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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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莫山遙沒能推開房門，于是直接用腳踹開。然而，當她沖進房間後，卻看到渾身冒着濕氣、正在穿衣服的檀千洵。

還好原本在沐浴的檀千洵聽到房間外的響動後立即起身穿衣服，準備去查看外面的情況，因此現下雖然還在穿裏衣，但至少除了胸膛，身體其他部位都有衣服遮着。

“抱……抱抱歉抱歉……”莫山遙慌忙轉身往屋外去，“蓮花精說你出事了……我……他……”

莫山遙又羞又急又氣，她覺得事情不對勁，立刻走到圍欄邊往樓下大堂看去。

大堂裏阒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