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

第 22 章

回到黃泉路，莫山遙心中又多了些疑慮，不過一切按檀千洵的說法也能解釋得通，光多想也無用，于是她該幹什麽幹什麽。

這晚，她甚至睡得格外安穩，大概是因為又回到熟悉的地方，不必再擔驚受怕了吧。

然而，到了次日，奇怪且麻煩的事發生了。

清晨，莫山遙醒來，睜開眼，眼前居然一片漆黑。她伸手摸眼睛，手能摸到睜開的雙眼，眼睛卻一點也看不見手。她慌亂地起身，憑着記憶往窗戶方向去，她跌跌撞撞走到窗戶邊，摸索着推開窗，可是，她仍然什麽都看不見。

莫山遙徹底慌了，她趕緊朝着房間門口的方向走去，她要出房間，她需要馬上确定眼前漆黑一片是她的問題還是客棧的問題？

她走得有些急，又很難适應什麽都看不見的狀況，她先是撞到窗邊的椅子，接着是撞到房間中央的桌子，最後還被簾子碰到臉，吓了一跳。

莫山遙好不容易開門走出房間，外面一片安靜。看不見東西又聽不到聲音，這種安靜只會讓人覺得可怕，她不由得開口呼喚起來：“晏晏，十安……小黑，阿钰……你們在哪兒？客棧還好嗎？晏晏，十安……”

“莫姐姐你怎麽啦？”晏晏的房間就在莫山遙隔壁，半睡半醒的她聽到莫山遙的呼喊聲，立刻翻身起床，沖出門外。

“晏晏！”聽到晏晏聲音的莫山遙連忙随聲尋去，慌亂地揮着着手想抓住晏晏這根救命稻草。

“莫姐姐我在呢！”晏晏發現莫山遙的眼睛慌亂地四處看，像是看不見她，“莫姐姐你怎麽啦？你看不見了嗎？”

“怎麽啦？”這時晏晏隔壁的十安也匆匆從房間裏走出來。

“對，我看不見了。”莫山遙回答道，“我方才還以為是客棧遇到了什麽事，所以一片漆黑。”

“看不見了？”十安慌忙上前查看莫山遙的情況。

“哎！我看見了！”莫山遙忽然感覺眼睛睜開了，眼前有了光亮，能看到東西，但看到的景象有點奇怪，“不對啊？怎麽在檀千洵房間裏？等等，你們呢？你們在哪兒？”

“啊？我們就在莫姐姐面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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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意思？”

晏晏和十安一頭霧水。

“怎麽啦？大清早的為什麽鬧哄哄的啊？”小黑從自己的房裏走出，打了個哈欠，努力睜開雙眼。

“為什麽我看到的是檀千洵的房間？”莫山遙聽到了小黑的聲音，卻看不見小黑，“我能聽到你們的聲音，可看不見你們的身影。”

“莫姐姐，你看不見我的手嗎？”十安踮腳伸手在莫山遙眼前揮舞，“能感受到嗎？”

“我能感覺到你的手在我面前揮，但……哎？我眼前的……在移動。”莫山遙感覺頭暈乎乎的，站在原地晃了晃身子，“我看見你們了，可是……是從二樓看見的，我……我看見了我自己？眼睛在四處晃。”

“什麽？”晏晏和十安驚訝地往二樓望去，“千洵哥哥！”

“我又看見你們了，你們在看我。”莫山遙如實描述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有只手在我眼前晃，像是我自己的，不對，我沒擡手呀！”

衆人看向二樓的檀千洵，發現檀千洵正在晃悠自己的手。

“莫姐姐，你和千洵哥哥交換雙眼了嗎？”晏晏驚訝地左右轉頭，微張的嘴巴無法合攏。

“沒有……我什麽也沒有做……”莫山遙四處看，卻發現雙眼看的方向不受她控制，“怎麽會這樣？”

“我知道了，是明癡蟲！”十安恍然大悟，“我曾在書上看到過，明癡蟲成雙成對，如果雌蟲和雄蟲分別寄生于兩個人身上的話，這兩人會看到對方所看到的東西。”

“有蟲子在莫姐姐和千洵哥哥眼睛裏？”晏晏倒吸一口冷氣，“什麽時候的事？能治療嗎？”

“是昨日回黃泉路時！”十安右手握拳拍左手掌，“昨日客棧突然強行回黃泉路，外面的結界破裂了一瞬間，當時刮進一陣風沙，明癡蟲應當是那時進入的。”

“不就是蟲子嗎？怕什麽？”小黑大聲道，“把蟲子取出來就行了啊，十安的醫術還能怕兩條小蟲子嗎？”

“不能強行将蟲子取出，會讓莫姐姐跟千洵哥哥失明的。”十安解釋道，“明癡蟲十分脆弱，它們繁育前需要寄生到其他生物身上汲取力量，大部分時間雌雄蟲是寄生在同一生物身上，遇到意外才會分別寄生。其實被寄生的生物除了會稍微虛弱點，也不會有別的問題，但若強行将明癡蟲從寄生體裏取出，它們會與寄生體同歸于盡，被寄生的生物，輕則失明，重則喪命。”

“這蟲子也太過分了吧？”小黑鼻孔噴氣，“沒經過別人同意就寄生到別人身上，還……還打不過就同歸于盡，被寄生的招誰惹誰了？過分！”

“那明癡蟲自己會離開嗎？”莫山遙焦急地詢問，“它們什麽時候能離開？該怎麽辦？”

“放心，它們自己會離開的，但什麽時候離開……”十安垂眸回憶了片刻，“我記不太清了，不過時間應當不會太長。”

莫山遙靠着旁邊的牆長長嘆了口氣，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麽過呀？檀千洵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指不定會借機怎麽折騰她呢。

“莫姐姐你別擔心，我會……”十安擡手摸莫山遙的脈，卻發現情況不太對勁，“莫姐姐……你受過傷嗎？你身子為何如此虛弱？明癡蟲喜歡寄生身體虛弱的生物，如此即使它們汲取力量，也不容易被發現。”

“我……沒什麽的。”莫山遙收回了手，可她又不想欺騙衆人，因此吞吞吐吐，“最近……我……”

“有沒有誰理理我啊？”檀千洵的聲音在上空響起，十分響亮，“我雙目出事啦！看的東西奇奇怪怪！你們在大堂吧？我是在二樓吧？可為何我能看到你們在我面前？快來幫幫我呀！我身子還虛弱着呢！”

莫山遙突然想起客棧去人界就是為了聚集人氣讓檀千洵修養，本來十安說了要待半月的，結果才待了幾日就回了黃泉路，檀千洵的身體确實還虛弱着，難怪明癡蟲會找上他們倆。

“你別嚷嚷了！你沒事的！”小黑跳到一旁的長凳上朝着二樓的檀千洵大喊，“你和莫姐姐被明癡蟲寄生了，眼睛看到的是對方看到的東西，除此之外沒什麽的，死不了！”

“什麽？”檀千洵難以相信耳朵所聽到的，有些迷糊。

“你頂多是瞎了，不是聾了！”小黑雙手叉腰，“別在那兒什麽啊什麽！我說得夠清楚啦！”

“小黑。”十安伸手拉了拉小黑，然後往樓梯口走去，“讓千洵哥哥下來再說吧。”

-

坐在圈椅上的檀千洵聽完前因後果，臉拉得老長：“十安，你再想想法子吧？這也太不方便了呀！還不知道那個什麽明癡蟲什麽時候能離開！而且它寄生在我身體裏還汲取我的力量，我已經夠虛弱了，怎麽還能讓它偷我的力量？我可不能死掉，我金貴着呢！”

“明癡蟲不會讓你死掉的，你死了它也會死。”十安聳聳肩，“我也只能努力找法子……不過，應該只能等着它們自己離開。”

莫山遙一直在思考之後的日常生活該怎麽辦，先不說做起事來十分麻煩，關鍵男女授受不親，有些必須做的事是非常不方便的，難不成只能随時閉眼？她無奈地又嘆了口氣。

“莫山遙，我聽見你嘆氣了！”檀千洵此時格外注意莫山遙，“你該偷笑才對呀？這樣一來，讓你幹活可就很不方便了！”

“十安說莫姐姐身子很虛弱，哪裏還能幹活！”晏晏趕忙說道。

“對哦，她昨日走出客棧差點灰飛煙滅，身體肯定虛弱。”檀千洵很輕松地說出莫山遙想隐瞞的事，“唉，必須得扣工錢！要吃藥補身子的話，也得把藥錢算清……”

“莫姐姐你走出客棧了？”晏晏吓得臉色慘白，“你……你還好吧？”

“莫姐姐，讓我再看看你的手。”十安也擔憂地上前。

“我，我已經沒事了，當時北陸幫我治療過。”莫山遙只能如實交代，“我當時也不知怎地，突然就走出去了……我不想惹麻煩讓大家煩心的。抱歉，是我太任性，太不小心了。”

“沒事就好。”十安沒有固執地要檢查莫山遙的身體，她轉而道，“莫姐姐，你現在真的是半人半鬼，不能出黃泉路的。”

“我知道了。”莫山遙愧疚地垂下頭。

“哎呀，你不要看地面啊，我會頭暈脖子痛的。”檀千洵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發生的都過去了，想想之後該怎麽辦吧？你總是看到我該看的東西，我一點隐私都沒有。”

“我可以閉着眼，必要的話我還可以用布條蒙住眼睛。”莫山遙說着就閉上了雙眼，“你最好也這樣，反正你也沒什麽事要做。”

“你閉眼幹什麽？我什麽都看不見了！”檀千洵慌亂地揮舞着手，差點從圈椅上站起來。

“給你隐私呀！”莫山遙有點生氣檀千洵如此直接地把她走出客棧的事說出來，故意跟檀千洵對着幹。

“現在不用，你快點睜眼！”

“看到的景象不跟着眼睛動更難受啊，頭暈目眩的，還不如閉上眼呢。”莫山遙堅持閉着眼睛。不過她轉念一想，随意走出客棧的是她自己，最後還是檀千洵救了她，即使檀千洵說話直接了點，可錯确實在她，她不該太任性的。

“你在我旁邊不就行了嘛！”檀千洵知道莫山遙坐在哪處，憑着感覺從圈椅上起身，坐到莫山遙身邊，“快點睜眼。”

突然有人坐到自己身邊，莫山遙下意識睜了眼，不過她确實也準備睜開眼的。

“這樣好多了！”檀千洵感嘆道，聲音中帶着輕松愉悅，“今日你不用幹活了，先待在我身邊，咱們得适應适應。”

莫山遙下意識想側目看檀千洵，但想起現下她自己的雙眼看不到檀千洵，于是她只晃了晃目光。

“怎麽，聽到不用幹活很開心？”檀千洵用手肘碰了碰莫山遙，“這可是要扣工錢的。”

“那我還是想辦法堅持幹活吧！”莫山遙說着站起身。

“別別別！暈死了！”檀千洵伸手抓住莫山遙的手腕，“這幾日不扣你工錢！就你這樣哪裏能幹活？別弄壞客棧裏的東西，你的工錢還不夠賠呢！”

“行，這可是你說的。”莫山遙又坐下，“大家都聽到了，之後再後悔也沒用。”

“對！聽到了！”晏晏随即應聲。

“他敢後悔就打他呗，反正他現在看東西困難。”小黑趁機起哄。

“我說話算話！你們少起哄！”檀千洵摸摸肚子，“我餓了，阿钰呢？該弄早飯了。”

“我在呢！”阿钰從門縫裏伸出個腦袋，接着他打開門，“我馬上去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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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莫山遙和檀千洵努力适應了一日，但真的很難很難适應，同時靜靜坐在一處還好，一旦動起來，稍微做點複雜的事就一片混亂，比如吃飯，夾菜簡直不方便，還不如閉上眼，拜托旁邊人幫忙夾菜呢，兩人幾乎一做事就拌嘴。

到了晚上，檀千洵要沐浴。

“沐浴又不需要用眼睛看，你閉上眼自己洗就行了呀！”莫山遙才不願伺候檀千洵沐浴。

“是看不看的問題嗎？”檀千洵不依不饒，“我是身子虛弱，沒法自己沐浴，我前些日都只能泡一泡，手一擡就累啊，哪兒還有勁兒擦身子？今日必須得好好洗一洗了。再說了，我們不是說好的你這個貼身侍女得伺候我洗澡嗎？”

“誰跟你說好的？”莫山遙把腦袋一撇，“你趕緊去招新的貼身侍女，現在這情況你急需一個新的貼身侍女。”

“你這不是知道得真真的嗎？”檀千洵笑了笑，“說好的招到新的貼身侍女之前你得伺候我沐浴。”

“你……”

“你不會是害羞吧？”

“你少用激将法！”莫山遙懶得繞圈子，坦然道，“對，沒錯，我就是害羞，就是不想伺候你沐浴！”

“可是我真的需要好好洗一洗。”檀千洵想了想，“要不我閉眼，你睜眼，然後我指揮你給我擦身子？”

“你……”莫山遙沖着檀千洵的方向瞪眼，卻只能看到瞪眼的自己，又氣又無奈，“讓小黑或者阿钰幫你！”

“你才是我的貼身侍女啊！再說了，小黑和阿钰跟澡盆一般高，怎麽幫我擦身子呀？”

“讓他們踩凳子！”莫山遙不想繼續跟檀千洵争論，轉身就走。

“你不親自守着我把眼睛閉上，就不怕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嗎？你不是害羞嗎？你……”

莫山遙閉上雙眼，努力不在意眼前的景象，摸索着往樓下去。

突然，一陣敲門聲響起，接着一個有些沙啞的小孩聲音從客棧外面傳來：“請問有人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