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太好了，你沒事！擔心死我了。”小棠欣喜地摸了摸小殷的肩膀，“那日的風沙來得太突然，咱們以後一定要拉緊彼此，不能再走散了。”

“小棠你受傷了！”小殷擔心地盯着小棠的手臂，“都是我不好，我該早點出去找你的。”

“你要是早點離開，咱們可能就遇不上了。”小棠把包紮好的手臂展示給小殷看，“我只是小傷，客棧裏的十安姑娘已經幫我包紮過了。我不會有事的，咱們還要一起去好多地方呢！”

“哦，對了！”小殷側過身，正對客棧裏的衆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謝謝你們，留我在客棧又幫小棠包紮傷口，你們真是大好人！”

“對！非常感謝！”小棠也朝着衆人鞠躬。

“別別別！”站在最前面的晏晏不好意思地擺擺手，“舉手之勞，況且我們也沒能幫助你們太多。”

聽到這兒，莫山遙突然想起幫忙這件事，于是上前問道：“你們相遇後有想起什麽嗎？是否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

“我想起了我們是要去很多很多地方！我們要……要……要……”小殷想起了他們為何要去很多地方，但是不知道該如何描述出來。

“我們帶着許多心願，要去很多地方。”小棠接過話說道，“如果可以，請你們告訴我們去人界的路。”

“心願？”直覺告訴莫山遙，小棠口中的心願很重要。

“嗯，他們的心願。”小棠點點頭，擡手指向小殷，“我不知道該如何描述，但心願都在他身上。”

“我……”莫山遙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朝着小殷伸出手，“請問我可以看看這些心願嗎？總覺得非常重要，想為這些心願出一份力。”

“可以呀！可是要怎麽看呢？”小殷伸手搭上莫山遙的手，“我……我能想到那些心願，但是說不出。”

一瞬間，莫山遙進入了小殷的記憶幻境。

這不是一個人的記憶幻境，而是一群人的記憶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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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前，敵國大肆入侵邊境。烽火四起，民不聊生。

為保家衛國，适齡男子紛紛踏入軍營，前往邊境對抗敵軍。

他們有的是兒子，穿着母親親手縫制的結實衣服，帶着父親親手磨好的鋒利匕首，義無反顧地離開家鄉，踏上征程。

他們有的是丈夫，溫柔地抱了抱襁褓中的孩子和擔憂卻努力堅強的妻子後，帶着妻子去廟中誠心求來的平安符離開了，離開前，保證自己一定竭盡全力活着回來。

他們有的是父親，臨行前交代家裏的子女要好好照顧家人，要好好長大，不可貪玩闖禍，乖乖等着他回來，一家人團聚。

他們是農夫、是店小二、是船夫、是牧羊人、是瓦匠、是獵人……

有人前一日還拿着鋤頭在田地裏幹活，後一日就拿起長槍奔赴戰場；有人從前連雞鴨都不曾殺過，之後就要在腥風血雨中拼搏；還有人一輩子貪生怕死，可在大是大非面前，明白生死沒那麽重要……

他們都不舍小家，但有國才有家。

戰争的殘酷永遠超出想象，像在危險重重的迷霧中尋找唯一的出路。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不知何時能結束，能做的唯有堅持。

他們堅持着，咬牙堅持，拼死堅持，前赴後繼，視死如歸。

有一支隊伍意外發現敵人的大部隊悄悄朝着己方大部隊而去，為了掩護己方大部隊，他們要想方設法引開敵人的大部隊。

差距巨大，所有人都清楚這次任務是有去無回，但沒有一人退縮，所有人都勇往直前，誓要成功完成最後一個任務。

他們從飛馳的馬上重重摔下依然強忍疼痛再次站起，他們身中數箭依然咬緊牙關揮舞手中的刀槍，他們斷手斷腳依然奮力抵抗……

最後，一百六十一人，全部戰死在無人知曉的月青山。

一把系着紅綢的長槍深深插入浸滿鮮血的大地，屹立在一棵海棠樹的前方。染滿鮮血的紅綢随風飄揚，忠魂英靈永不滅亡！

春日繁花盛開，夏日綠葉幽幽，秋日落葉歸根，冬日白雪壓枝，四季交替，年複一年。

一日，海棠樹化作小棠，長槍化作小殷，他們，要将青山中的無價之寶帶回人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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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記憶幻境出來，莫山遙望着小棠和小殷，感慨萬千，一時哽咽，說不出話來。

“我們會将他們帶去他們想去的地方。”小殷先開了口，面帶微笑。

“對！我們可以的！”小棠拍拍自己的胸脯，挺直了腰杆。

“莫姐姐你放心，他們倆待在一塊兒後妖氣鬼氣怪氣都消失了。”晏晏也開了口，“而且到了人界，小棠可以施法讓旁人看他們是大人模樣，他們不會被欺負的。”

“嗯，你們一定可以。”莫山遙堅定地看着小棠和小殷。他們帶着的心願太過貴重，客棧裏的衆人能做的，就是護送他們回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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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棠和小殷再次出發了，由晏晏引着離開黃泉路，去往人間。

去看萬家燈火，去看世間繁華，去看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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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莫山遙突然醒來，她感覺有些口渴，便起身去倒水喝。

今晚月色很好，即使關了窗戶，也有皎潔的月光透進來屋子裏來。喝着水的莫山遙一時興起，去到窗邊，準備推開窗賞賞月。

結果，窗戶剛打開，一張疲憊的臉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她吓得張嘴準備大叫，可疲憊臉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她身子還有些虛，根本掙紮不得。

“我沒有惡意的。”疲憊臉是個年輕女鬼，她說着說着竟用另外一只手抱住了莫山遙，“我發現待在這處會讓我沒那麽難受，所以就待在這裏了。現在我發現越靠近你，越不難受，越舒服。”

莫山遙大驚失色，但她好像确實能感受到疲憊鬼沒有惡意，她深呼吸一番，盡量讓身體放松，然後努力發出“嗯嗯”聲并眨眼，示意疲憊鬼不要再捂着她的嘴。

“我放開的話，你不要叫出聲來哦。”疲憊鬼依然抱着莫山遙，莫山遙比她高挺多，她仰起頭跟莫山遙說話，“客棧裏那幾個小崽崽特別厲害，我怕他們趕走我。”

莫山遙點點頭。

疲憊鬼便放開了捂在莫山遙嘴上的手，下一刻，她直接用雙手抱住莫山遙，緊緊抱住。

“放開莫姐姐！”晏晏突然從窗戶外飛了進來。

“哪裏來的小鬼？竟敢到九泉客棧撒野！”小黑猛地奪門而入，後面還跟着一個十安。

“等等……等一下。”莫山遙不知道該朝哪邊擺手，她只好用手護住疲憊鬼的頭。

晏晏見狀立刻收住，但小黑沖得太猛，為了不傷到人，他直接沖出窗外去了。

“哎呀！好痛！”小黑摔倒在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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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過後，坐在地上的疲憊鬼被站着的晏晏、十安和小黑圍在中間，她低頭垂眸，縮起身子，瑟瑟發抖。

“她确實不是厲鬼，好像也沒什麽要幹壞事的氣息。”十安皺了皺鼻子，“客棧外面有結界，能進來的鬼……她應當是沒能力害人的那種。”

“她剛才還害我摔了一跤呢！”小黑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也算個幹壞事的鬼！”

“你沖進來的時候太大力了啦。”晏晏小聲道，“差點就把門給踹壞了，千洵哥哥看到又該心痛錢了。”

“我這不是擔心有鬼來店裏搗亂嗎？”小黑狠狠盯了疲憊鬼一眼，可惜疲憊鬼沒敢看他，不然肯定能被他吓住。

“我我我……我在忘川河邊太痛苦了。”疲憊鬼擡起雙手擋在腦袋前面，“來……來這邊會好受些，我就……就來了……我沒有幹壞事！求求你們饒了我吧！”

“她确實沒有傷害我。”站在一旁的莫山遙見疲憊鬼太可憐，忍不住幫疲憊鬼說情，“忘川河裏的鬼魂挺可憐的，何況她又不是厲鬼，放她走吧。”

“你真的不是來幹壞事的？”小黑湊上前去仔細看疲憊鬼，眼神犀利，“你是怎麽進的客棧？”

“不是！不是！”疲憊鬼連連擺手，“我真的只是因為待着這裏好受些才來了客棧。傍晚的時候，客棧關門前我趁最後一桌客人離開時偷偷溜進來的。”

“為什麽你待在這裏會好受些？是因為莫姐姐？”十安指着莫山遙。

“對。”疲憊鬼點點頭，“但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難道是因為我能感受到她們……嗯……怎麽說呢……她們……內心的想法？”莫山遙回憶道，“方才我的确感受到她十分痛苦。或許，我能幫她？”

“莫姐姐……很晚了，你需要休息。”

“莫姐姐你的身體還沒完全恢複！”

“別！”

晏晏無奈，十安擔憂，小黑吶喊。

莫山遙有點不好意思，她不想麻煩其他人：“你們去睡吧，我就聽她說說她痛苦的故事，應該能讓她好受些，你們不必擔心我，我聽完就睡。”

“我不會傷害她的。”疲憊鬼一臉真誠，舉起手還想發誓。

“我能感受到她不會傷害我。”莫山遙上前拉住疲憊鬼的手，“你們看，沒事的，你們去睡吧。”

“她确實沒什麽能力傷害人。”晏晏松了口，“但我要在她身上施個法，她要敢傷害莫姐姐，她會先灰飛煙滅！”

“我也要施法！”小黑沖着疲憊鬼挑了挑眉，一字一句道，“不會讓你好過的！雖然你弱到客棧的結界都無視你。”

“來吧！沒關系！我痛苦慣了，這點不算什麽！”疲憊鬼張開雙臂，像要英勇就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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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晏、小黑和十安一離開，疲憊鬼立刻抱住莫山遙，接着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哭訴：“哇——我真的好痛苦啊——我生得笨，從小到大什麽事都做不好，爹娘兄長嫌棄我，街坊鄰居當着我的面說我笨，就連跟我同歲的小孩都罵我笨，不帶我一起玩！”

“後來我到了成婚的年紀，爹娘找來的媒婆也對我挑挑剔剔，說我頂多配東街那個醜得不得了的王麻子。我才不願意嫁給王麻子呢！他太醜了，醜得……醜得……太醜了……”

“可是，沒有人願意娶我，我爹娘執意讓我嫁給王麻子，不然我很可能一輩子都嫁不出去。我想了很久很久，最後怕真的嫁不出去，于是同意了……要知道，王麻子是狗都嫌的醜啊！我能做這個決定不容易了……我……嗚嗚嗚……”

“結果……結果……王麻子沒看上我……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