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章

第 37 章

“我先前以為你們是黑店，所以跟着進來探一探，如果确實是黑店就為民除害。”李三劍摸了摸腰間的佩劍，“聽了你們所查到的，我算是記起了一切。看來這裏真的是黃泉路，我現在真的只是魂魄。”

“唉，你道行果然不怎麽樣。”小黑搖搖頭，嘴角一歪，“呵！居然現在才意識到。還想為民除害呢？就一個字，笨！”

“你說你被厲鬼詛咒過？”十安不茍言笑，她走到李三劍面前，“什麽樣的詛咒？能讓我再仔細查探下你的魂魄嗎？”

“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那是個盤踞在山間好多年的厲鬼，殺害了很多路人。”李三劍輕嘆一聲，慢慢回憶，“我聽聞幸存者的講述後去除鬼，不料厲鬼特別厲害，我差點命喪山間，還好又來了一個道行很高的仙長，滅了厲鬼。除完厲鬼仙長就離開了，我因為想幫幸存者找一個對他很重要的包袱，所以在山間多留了一會兒……不料……”

說到這兒，李三劍長長嘆了口氣：“唉，怪我太大意，以為厲鬼灰飛煙滅了就萬事大吉，結果落入厲鬼留下的法陣，詛咒應當是那時印入我體內的。當時我沒有任何異常，便以為厲鬼死了，法陣就只是個空殼。”

回憶完往事，李三劍朝十安伸出手：“随便查探，不過請你務必當心點，我不知道這詛咒會不會轉移。”

“放心，厲鬼的詛咒傷不了我。不過這詛咒确實隐藏得挺深，上次我查探你的魂魄時察覺到有其他鬼魂的氣息，但并沒有發覺是厲鬼的氣息，想必正是厲鬼将詛咒隐藏得極好，因此我也沒深究，更沒往詛咒那方面想。這一次，我一定将其揪出來。”十安說着伸出手對李三劍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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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仔細的檢查後，十安發現李三劍魂魄中确有詛咒的痕跡，不過詛咒本體在李三劍的肉身上，要想破除詛咒得從肉身上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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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趕緊把他弄回身體上去吧！”小黑迫不及待要帶李三劍回明京城。

“不行。”十安搖搖頭，“這個詛咒有些特殊，他的魂魄在黃泉路飄得越久越容易灰飛煙滅，客棧有結界，他待在客棧裏會好些。讓我去明京城探探他的肉身，不出意外，從那邊解除詛咒後，他的魂魄可以瞬間回去，就像他是突然出現在黃泉路一樣。”

“對，當時我一睜眼就發現自己到了陌生的地方。”李三劍回憶道，“當我記起所有事時，我記得自己明明上一刻還躺在家中的床上。”

“這就是了。”十安上下打量李三劍，“而且你現在的衣着打扮和當初你落入詛咒陷阱時的一樣吧？”

“沒錯……”李三劍恍然大悟，驀地輕笑出聲，“這身衣服，好些年沒穿了，還有些懷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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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趁夜先去明京城。”十安說完離開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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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劍站在大堂門口望着十安離去的方向沉默了好一會兒，再回頭，臉上是釋然的微笑：“請問……鬼魂需要睡覺嗎？”

“想睡就睡呗。”小黑伸了個懶腰，“再說了，我是魔，和你不一樣，你跟我沒得比。我累了，要回屋休息，你在客棧裏安靜點，倘若你打擾到我們休息，哼！立刻讓你灰飛煙滅！”

此時的李三劍什麽也不怕，小黑的話在他聽來完全是在開玩笑，毫無威脅，他反而覺得這個脾氣暴躁的小男孩挺可愛，他笑着目送小黑離開。然後，他又看向其他人，他心裏的問題還多。

莫山遙是想和李三劍說話的，她很想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有沒有共同之處。晏晏依然警覺，見莫山遙不回房休息，她自然要陪着莫山遙。阿钰還在吃着紫薯山藥糕，沒有休息的打算。草鞋少年恢複了笑眯眯的模樣，默默飄在一旁。

“他是魔，那……黃泉路是妖魔鬼怪都能來的嗎？”李三劍一臉好奇。

“對啊。”晏晏點點頭。

“為什麽偏偏就活人不能來？說好的衆生平等呢？”

“可能是因為人太弱了吧。”阿钰邊吃邊說，神情語氣相當平和，跟唠家常一般，“很強的人借助法術法器一類的東西也能來黃泉路呀！”

李三劍長吸一口氣：“好吧，是挺有道理的。哎，據說人死後會去忘川河，然後過奈何橋，和孟婆湯，最後到陰曹地府轉世投胎？是這樣的吧？”

“是啊，忘川河跟奈何橋離客棧也不算遠，孟婆忙着呢！”晏晏道，“不過你是不能去的了，你現在還沒死！”

“快了快了。”李三劍眉開眼笑，“那這個客棧是幹嘛的？鬼魂在忘川河裏游累了來歇息嗎？”

“轉世投胎的鬼魂有鬼差引着，通常不會來客棧。”坐在長凳上的晏晏雙手撐着凳子，垂落懸在半空中的雙腿一晃一晃的，“我們這兒和人界的客棧差不多，路過的妖魔鬼怪就相當于人界的人，來打尖住店都可以。”

“那客棧裏的吃食和人界的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阿钰提高了聲音。

“噓——”李三劍豎起手指放于嘴前，眉眼彎彎，“小聲點兒，別吵着睡覺的小魔，他會發脾氣的。我怕被扔出客棧去。”

衆人都笑了。

“美食是相通的，不過這裏的食材和人界的食材很不一樣。”阿钰解釋道，“畢竟是妖魔鬼怪吃的東西。”

“是不是就像兔子精不能吃兔子一樣？”李三劍興致勃勃，但問出口後覺得有些冒犯，連忙補充道，“我沒有冒犯的意思，不過是很好奇。我心直口快習慣了，沒考慮太多。”

“修煉成精的兔子和普通兔子是有區別的。你覺得兔子精不能吃兔子，也會覺得石頭怪不能吃石頭嗎？”晏晏一點也不生氣，淡然答道，“再說了，人不是覺得妖魔鬼怪是壞的嗎？壞的為何不能幹人眼中的壞事？況且人不一樣會吃雞鴨魚肉嗎？明明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命，你們也沒覺得不能吃呀？”

不等李三劍說話，晏晏繼續道：“就像狼要吃羊，大魚要吃小魚，人也會殺人……一切看你怎麽想。不過，你說的也不算錯。”

李三劍被繞得有些糊塗，這個話題還是快點結束的好，他笑了笑：“你們都好厲害啊！想我游歷的地方不算少，但是啊……世間是看不盡的。不過也沒什麽好遺憾的，人生本就長長短短。”

“我認識一個石頭爺爺，他活得都不耐煩了呢！”阿钰說着嘬了嘬手指，吃得很開心。

衆人又是一陣笑。

接着，莫山遙覺得是時候問問她想知道的事了。晏晏看樣子是不會給她與李三劍獨處的機會，不如現在直接問，她正色看向李三劍：“你突然出現在黃泉路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情況？你身在何處？有何感受？”

“我在家中床上昏睡，突然一下就到黃泉路來了。”李三劍回憶道，“我站在一個土堆邊，風沙特別大，吹得我差點睜不開眼。我趕緊找地方躲風沙，結果走着走着，風沙停了，然後我就看到了客棧的屋子，再然後就看到一群人欺負他，我便上前幫忙。之後的事你們都知道的。”

李三劍說“他”的時候指了指草鞋少年，提到草鞋少年，他好奇的事還不少：“他看起來好特別啊，總是飄在半空中，笑嘻嘻的，也不說話，我只是幫了他一次，他就一直跟着我。哎！他為何不去投胎轉世呢？”

“我們也不認識他。”晏晏看向草鞋少年，“反正他不礙事，随他吧，他想轉世投胎的時候可能自己就去了。”

“你只是不記得突然到黃泉路之前的事嗎？有失憶的感覺嗎？”莫山遙看着李三劍，把話題拉了回來。

“我也不算失憶吧，不過是有些錯亂，還以為自己依然在四處行俠仗義。”李三劍摸了摸自己的佩劍，“還好遇見了你們，不然我可能要灰飛煙滅了。”

莫山遙驀地有些失落，她是完全失憶，根本找不出一點自己在人界的記憶，她又沒辦法自己進入自己的記憶幻境，想要恢複記憶可謂難如登天。

晏晏似乎看出莫山遙的失落，輕聲細語地說道：“時候不早了，咱們都回房歇息吧！”

“好。”

衆人各自散去。李三劍和草鞋少年一起待在前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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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剛亮，十安便回到了客棧。

“我已經破除了李三劍軀體裏的詛咒，不過詛咒挺特殊，接下來只有靜靜等待，等待他的魂魄自己回到軀體裏。”十安向衆人解釋，“具體多久能回去不一定，可能下一刻，可能三五天。”

“那我在客棧裏幫忙吧！”李三劍笑得燦爛，“灑掃、劈柴、搬運貨物我都行。多謝你們幫助我，我無以為報，就多做點事。”

“幫忙當然可以。”檀千洵倚靠在二樓的欄杆處，“我們幫你保住魂魄，幫你回人界，你在客棧做幫工，挺好！”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可沒幫忙！”小黑時時刻刻都準備好跟檀千洵鬥嘴。

檀千洵沒想跟小黑鬥嘴，他邊下樓邊用手中的折扇敲打肩背：“這兩日我身體好多了，我得去後院走走，舒展舒展手腳。”

“哼！你那把老骨頭可得小心着點。”小黑看出檀千洵此時不會跟他鬥嘴，于是他朝李三劍道，“走，跟我一起去後院劈柴。有用的魂魄就要做有用的事！”

“好！我有的是力氣！”李三劍開始卷袖子，跟着小黑往後院走。

“為什麽你會被改名叫李三劍啊？”

“一劍保家人平安，二劍斬……斬惡人，三劍守天下太平。”

“呵，給你取名的得道高人有夠誇張的。”

“是我自己想的。當初給我改名的高人沒說太多。”

“你果然不是個好東西。”

“我說笑呢！你別生氣！”

“那今天的柴全部由你來劈！”

“沒問題，只要你不生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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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劍不僅任勞任怨，而且一絲不茍，忙了一日，直到天快黑時還在打掃前院，不過掃完就該吃晚飯了，他非常期待跟衆人一起吃晚飯。他感覺自己已經融入了客棧，他很喜歡在客棧裏的感覺，有種久違的輕松感。

草鞋少年見李三劍留了下來，便沒有再時刻跟随，此時大概飄去了後院的竹林裏。

李三劍掃着掃着，一陣風吹來，吹落樹葉。紛紛落葉并沒有讓他煩心，反而讓他感受到安寧的美好，他将掃帚靠于樹幹旁，仰頭觀望古木。

他清楚看到一片樹葉從枝丫上掉落，慢慢飄向他。樹葉本該飄落在他臉上，然而，樹葉卻穿過他的臉龐繼續往下落。他瞬間一驚，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漸漸消散。

李三劍只驚了一瞬，接着便感受到自己這是要回到人界的肉身裏去了。他很想跟客棧裏的衆人道別，可惜，他喊不出聲，只能遙遙望着站在大堂裏的莫山遙和十安。

只能在心中道別了。

“多謝。有緣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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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十安的法力其實是可以感受到李三劍在消失離開的，但是，莫山遙問出的話讓她顧不了旁的。

一開始，莫山遙跟十安單獨說話是詢問李三劍的情況，她想知道李三劍的魂魄回到肉身之後是否還能再多活些時日。

十安如實回答，詛咒只有在李三劍的身體虛弱到極致的時候才有用，因此魂魄回體後的李三劍頂多死後可以正常轉世投胎，再想多活些時日是不可能的。

問完李三劍的事後莫山遙沒有立刻結束談話，她平靜地問出了另外一個她非常想知道的問題。

“我一直待在黃泉路上也會灰飛煙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