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彌補

第36章 彌補

宋識雲睡着了，霍祁坐在他身邊，盯着他熟睡的側臉，他很後悔，後悔沒有早點認清自己的心，讓宋識雲一個人在那條黑暗的小路上苦捱了那麽久。

他應該得到更好，也應該得到更多。

童年給他帶來的陰影或許很難去彌補，但霍祁想盡全力。

他小心翼翼地下床走到陽臺，摸出一支煙蹲在地上吸，扒拉着光腦裏的聯系人，找出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小葉子，問你個事。”

宋識雲越來越顯懷了，兩個孩子确實不一樣，他低下頭，看着自己失去腹肌的小腹有些惆悵。

霍祁正在一旁老黃牛般吭哧吭哧地為他塗着防止長妊娠紋的藥膏。

宋識雲：“我覺得我胖了。”下巴都不尖了。

“胖點好啊。”霍祁捏捏他的臉，“之前瘦的刮臺風都能被吹走。”

宋識雲敏銳地抓到話中隐藏的含義：“所以我是真的胖了，不是錯覺？”

“啊？”霍祁一臉懵地看着宋識雲掏出光腦預約了晚上的健身房，忙道，“帶上我帶上我。”

他把頭放到宋識雲胳膊上嚷嚷，像個人形挂件。

今天是該去做産檢的日子，宋識雲躺在那，藍色的光條從他身上走過。要是沒弄錯的話，這個月份應該就可以看出性別了。

果然，宋識雲被霍祁扶起時，顧不言看着報告發出一聲嗤笑。

霍祁好奇，也伸頭去看：“笑什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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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半天，他又縮回來，在宋識雲耳邊小聲念叨：“看不懂。”

宋識雲好笑地戳他。

“兩個兒子。”顧不言翹起腿，“等着他倆打架吧。”

“啊？”霍祁撓撓頭，有些驚訝，“兩個臭小子？那感情好，以後心情不好可有出氣筒了，沒事就撈一個過來揍一頓。”

霍祁傻樂，立馬被老婆眼神教育一頓。

他一本正經地嚴肅起來，正要扶着宋識雲坐下，宋識雲突然捂着肚子皺眉。

“怎麽了？”霍祁有些驚慌。

宋識雲看起來有些不敢相信，半晌才擡頭望着霍祁道：“他動了。”

顧不言：“這是聽到你要揍他，開始反擊了。”

“真的嗎？”霍祁把手湊上去指指點點，“臭小子不許動，小心我揍你們屁股。”

說完這句話，他們好像真的被震懾到了一般，霍祁趴在宋識雲肚子上聽了半天，也沒感受到動靜，他莫名有些失落，心想，要不下回還是鼓勵式教育吧。

産檢顯示一切指标都正常，顧不言說可以适當進行運動，二人便放心前往健身房。

為了穩妥，宋識雲沒有做什麽高強度運動，只是簡單的爬坡走。他在這邊走，霍祁在一邊站着，時不時給他擦汗。

這是軍部的健身房，有不少沒任務的軍士會來這鍛煉，宋識雲邊走邊看着他們時不時瞟來的含着笑意的眼神，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小聲對嚴陣以待的霍祁道：“我只是懷孕，月份也不大，不用把我當成珍稀動物一樣。”

“怎麽能這麽說呢。”霍祁不大贊同，“懷不懷孕，你都是我的珍稀動物。”

宋識雲有些臉紅，他移開目光，瞥見對面的人在喝果汁，冒着氣泡的冰鎮飲料，看起來很是可口。

霍祁注意到他的眼神：“渴了嗎？我去給你買一杯。”

“嗯，”宋識雲說，“不要冰的，常溫就行。”

霍祁轉身去買，宋識雲繼續爬坡走。

走了一會，就來了個不速之客。

“還沒來得及恭喜你。”

宋識雲轉頭，差點沒認出來。

楚子昂一向注重自己的形象，這許久沒見，他竟然胡子拉碴，頭發也是亂糟糟的。

宋識雲看他一眼，直接轉過頭。

宋玉旻高燒腦子不清楚的時候，宋識雲曾進他的房間探過口風。他現在基本可以肯定，當初用長刀偷襲他的人就是楚子昂。

這件事，宋識雲一直記在心底，他無法原諒，更不理解眼前這人怎麽還有臉大搖大擺站在他面前。

宋識雲只想一刀削了他。

“我确實沒想到你會跟他在一起。”楚子昂說，“他對你好嗎？”

莫名其妙，宋識雲皺眉，他們此前有過其他的關系嗎？為什麽這話聽起來這麽奇怪？

“我怎麽樣就不勞你操心了。”宋識雲按停機器，“楚少将，噓寒問暖是朋友的範疇，你我，應該沒有那個必要。”

宋識雲離去，正迎上拿着果汁過來的霍祁，他看着站在跑步機前的那個蓬頭垢面的人，下意識問道：“被要飯的纏上了？我讓安保把他帶走。”

宋識雲心中怒氣頓散，險些笑出來：“軍部怎麽會混進來要飯的，是楚子昂，過來說些沒頭沒尾的話，不用管他。”

又是一個神經病。霍祁臉色沉下來，他媳婦太優秀，容易招小人嫉妒。

不過媳婦說不管，那就先不管。

霍祁拿起果汁杯裏的吸管放進宋識雲嘴裏：“嘗嘗。”

宋識雲吸了一口，酸甜的橙汁很好了填補了味蕾的空白，溫溫地滑進食道，胃裏頓時泛起暖意。

“好喝。”宋識雲看着霍祁，眼睛亮亮的。

身後的楚子昂直勾勾盯着他們的背影，覺得這一幕，好刺眼。

吃完飯，宋識雲與霍祁牽着手往家走，機甲設置了跟随模式，在他們後面溜着。

“白鍛煉了，”宋識雲有些沮喪，“又吃撐了，好難受。”

霍祁攬着他，“你想想，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吃飯，是三個人吃飯，吃多點不是很正常嘛，營養要跟得上啊。”

“你還說。”宋識雲瞪他，“下次不要勸我飯，不吃好像很對不起你。”

“原來老婆是為了我吃的呀，”霍祁誇張地睜大眼睛抱住宋識雲蹭，“老婆真愛我。”

被這個稱呼叫得面紅耳赤的宋識雲左右看了一圈，見沒人看見才放下心來，伸手去揪霍祁的耳朵，明明輕輕的，沒使勁，霍某人非要誇張地大叫起來。

“嘤嘤嘤。”霍祁裝，“家暴了。”

宋識雲揮舞拳頭：“再說真的家暴。”

霍祁用大了一圈的手握住他的拳頭，湊近了在他額上親了一口。

二人正站在江邊，江風溫柔，這個時間，有不少人出來散步。

宋識雲有些羞赧，小聲問道：“幹嘛。”

“不幹嘛，送你個禮物。你看。”

霍祁話音剛落，江對面突然響起煙花竄上空的鳴叫聲，下一秒，火樹銀花瞬間照亮了夜空。

一發未盡，一發又起。在倒映着月光的湖面上，綻放了一場獨屬于宋識雲的煙花盛宴。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最後一發煙花，是一朵天藍色的雲。雲的輪廓完整的出現之後，中心處又冒出了一個粉色的豬鼻子。

宋識雲原本分外感動，看到這一幕，又忍不住想笑。

當他轉過頭來，想看看霍祁的表情時，眼前的人突然不見了。

宋識雲低頭一看，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就不聲不響地蹲了下去，往兜裏掏着什麽，緊張地臉都紅了。

煙花吸引了不少路人駐足觀看，有的将二人認了出來，掏出光腦咔咔拍照。

霍祁終于把口袋裏的東西拿了出來，他松了口氣，将手中的盒子打開。

是一個銀色的戒指，中間鑲着一顆黑鑽，低調又奢華。

“我突然想起來，還沒有正式跟你求婚，這多少有些不負責任，”霍祁擡頭看向他，“所以今天小小的準備了一下。”

宋識雲望着煙花結束後緊跟着飛起的無人機甲群，在空中同樣擺出了一只手和戒指的圖案。

他心想，這可不是“小小”的準備。

霍祁掃了眼周圍圍觀的人：“會覺得有壓力嗎？”

“不會。”宋識雲輕笑着搖頭，直接把手伸給他，歪頭道，“不給我戴上嗎？”

霍祁将戒指戴到宋識雲的無名指上，與他自己手上帶的正是一對。

他戴了一天，宋識雲竟然這時才注意到。

霍祁吻了下宋識雲的手背，站起身輕聲道：“識雲，你回頭看。”

宋識雲面帶笑意轉過頭，見到一個機器人捧着一束鮮花從人群中走出，是家政機器人，一模一樣的外表，嶄新的外殼，看起來像是剛出廠。

他走的很慢，看着宋識雲在微笑，明明是設定好的，同其他機器人別無二致的表情，宋識雲卻偏偏從其中看出了些許熟悉。

似是故人來。

待到機器人走到他身前，伸出兩只手将花遞給他，開口道：“少爺，好久不見。”

宋識雲才緩過神來。

記憶中溫和的音色帶着電流經過造成的沙質感。

宋識雲看着他，眼淚在不知不覺中流了滿臉。

“是你嗎？傑克。”

宋識雲此前從未想象過，被送進回收站銷毀的機器人還可以回來，被命運沖撞的千瘡百孔的人還可以毫無忌憚地放肆捧出一顆真心。

他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霍祁替他做了；他未曾有過的勇敢，霍祁讓他有了。

“少爺，很抱歉，傑克讓您久等了。”

宋識雲接過那束花，上前擁抱了他。

原來心裏的孔洞，是真的可以被填補上的。

回到家，被霍祁抱擁着的宋識雲還是有些懵然，他坐在沙發上，看着正在熟悉家中環境的傑克，問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不是我。”霍祁笑，“是葉回。”

“上次在H31星，有個被達特·韋勃拆成零件的巡邏機器人被他修好了。想起這件事，我就覺得，他應該能幫我。”

“他去查了一下，每個報廢的家政機器人在銷毀前，他們的記憶存儲和使用記錄都會上傳到家政公司總部。我們把傑克被銷毀前的記憶提取出來，放進一個新的機體裏，算是讓他賽博重生了一下。”

“高興嗎？”霍祁問道，眼中滿是溫柔缱绻，“我想盡我所能，彌補你所有的缺憾，我做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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