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第114章 第 114 章

每次被王道容強迫服下丹藥之後, 慕朝游身上的疼痛都能得到舒緩,但這非但沒有讓她感到欣慰,反倒愈發警惕。

她懷疑這藥原理類似止痛藥, 或多或少有一些成瘾性。不吃藥的這段時間, 她非但傷痛難忍,還渾身發熱、失眠焦慮, 心神不寧,性—欲高漲。

要命的是, 她甚至會思念王道容,夜晚她好不容易入夢, 常會夢到他,夢到少年在耳畔清亮的嗓音, 他有力的雙臂、清瘦的腰身、結實的大腿。

她屏退了所有人,将自己埋在被子裏, 努力蜷縮成一個蝦米, 不自覺地反複咬着手指, 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喉口。

直到少年冰涼的手輕輕撫過她汗涔涔的額發, 王道容一襲白衣, 如豔鬼一般不知何時出現在她榻前, 目不轉睛地凝望着她沉淪在藥瘾盅的模樣,“好漂亮,朝游。”

慕朝游側過身,背對着他,“滾出去。”

王道容輕輕瞬目, 仿佛不曾聽聞, 甚至還俯下身替她掖了掖被角,體貼地問:“要吃藥嗎?”

慕朝游冷汗淌了滿身, 不予理睬,專心致志地咬着牙對抗着身體與心理上雙重的渴求。

在知曉這丹藥古怪之後,這幾天裏慕朝游說什麽都不肯再吃了。她瘾症發作的時候,心煩意亂,常有“冒犯”之舉。王道容也不甚在意。

他耐性一向很好,這幾天裏尤其好。慕朝游對他的“冒犯”倒不如說是對他的“成全”。

王道容:“要吃藥嗎?”

她沒有回複。

他便換了個問法,隔着被褥輕拍她脊背:“不吃也罷。餓不餓?容叫人端些吃食來?”

慕朝游如今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再好聽的嗓音此刻在她聽來也無疑于蚊子叫,她忍無可忍地掀了被褥,一拳揮了過去,“我叫你滾!你聽不到嗎?!”

王道容側身躲過。

她便抿着唇,用腳蹬,非把他踹下榻不可。

少年眼睫一動,眼疾手快地攫住她腳踝抱在懷裏。

慕朝游使勁掙了兩下沒掙開,冷着臉問:“我的腳是什麽好東西嗎。值得你這麽寶貝?”

王道容輕輕摩挲着她的腳趾,放在心口捂着,替她揉着腳掌、腳踝:“在容眼中,朝游全身上下,自然無處不寶。”

他平靜地低下眼,目光深濃地歷歷掠過她的腳趾。

那眼神讓慕朝游渾身發毛,對準他心口踹了一腳,忙把自己腳收回了。

少年點漆的眼裏飛快地掠過一點遺憾,亦或者意猶未盡,慕朝游不敢深究。

“我去為你端些吃食來。”王道容斂了情緒,朝她略一颔首,站起身。

慕朝游望了眼床頭隔着的幹淨細布,扯過來使勁兒擦了擦腳面。

隔了一會兒,王道容便又捧着食案回到榻前。

慕朝游緊緊閉着嘴唇,王道容捧着碗筷半天也撬不開她的嘴,便擱下碗筷,柔聲勸慰,“容知曉你心中有怨,好歹也吃一些。”

她之前怎麽沒發現他有唐僧的潛質呢?

王道容念得煩了,她冷笑一聲,發了狠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好啊,讓我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王道容動也不動,呼吸也沒亂,安之若素地受着,甚至還以手作梳篦,緩緩梳攏她腦後的長發。

慕朝游咬得滿嘴血腥味兒。

王道容這次淡淡反問:“心裏舒服了?”

慕朝游:“不夠。”

王道容輕輕扶正她的頭,他用力氣極為巧妙,修長的兩根手指一卡,便掰開她的嘴。

他一怔,視線微微凝住,忍不住捏着她下颌又開始發呆。

慕朝游只覺得他目光就像水蛭一樣。這些天裏,他常盯着她發呆,最多是小腹,然後便是手、腳、嘴唇、腿、胸、頭發。

她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把嘴合上,長時間張着嘴,讓她下颌骨又酸又痛,口水都忍不住流了下來。

王道容望着她唇角晶瑩的涎水,烏黑的眼裏又深濃了一寸。慕朝游渾身一個激靈。

王道容終于回過神來,伸出指腹,一顆一顆撫摸過她的牙齒,抵着她的牙尖打轉:“咬痛沒有?”

慕朝游無語笑了:“不确定,你再讓我咬一口。”

王道容沒吭聲,端着盤子默默又出去了。

慕朝游倒回床上。

到了傍晚,王道容竟又踏着餘晖回到了她房中。這一次,他帶回一小碗菰米飯,一碟鲥魚并兩三碟豆芽、青菜等時蔬,一杯青梅酒,一小塊烤肉。

他行步時動作有些古怪踉跄,斜陽金色的餘晖照得他面色尤為蒼白,顯得眉眼黑得愈發分明,唇色極淡,“朝游。給你帶了你愛吃的。”

有了上次牛肉脯的前車之鑒,慕朝游對他帶來的東西極為警惕。

王道容跪坐在她面前,安靜地吃自己那一份。

慕朝游也确實饑腸辘辘,猶豫了一會兒,端起菰米飯,只吃面前的鲥魚和青菜蔬菜。

王道容:“為何不吃肉食?”

慕朝游:“沒胃口。”

王道容擱下筷箸:“這是容特地為你準備。”

慕朝游一愣:“你親自下廚?”

王道容頓了頓,倏地掀開自己的衣角,示意她來看。

慕朝游順勢看了一眼,如被雷擊,險些将自己手中的碗筷丢出去。

他大腿不知何時剜了一小塊肉下來,黑洞洞的傷口塞了一小團棉花。

“怎麽?”王道容不解地瞧她,“朝游難道不喜嗎?不是朝游想吃容的肉,喝容的血。”

少年款款放下衣擺,唇角抿着個奇異的淡笑,烏黑的眼底流轉出青青的神采,“介之推至忠也,自割其股以食文公*,今日容也效仿先賢,割股啖君。”

慕朝游看了一眼桌上那一碟烤肉,捂住嘴差點兒吐了出來。

王道容俯身攙扶起她,輕聲說:“如此,朝游可算明了容之心意?”

他肌膚冰涼如死人觸碰。慕朝游一陣惡寒,毫不猶豫地掀翻了桌案,“別碰我。”

王道容動了動眼睫。菜葉、湯汁順着他眉眼,鼻梁滴滴答答地滑落,他一言不發地舉袖抹了一把臉。

慕朝游喘了口氣,好不容易才平複胃裏那股翻江倒海之感,對上王道容不解的、乃至于指控的視線,她心裏更覺荒謬。

她意識到王道容這些天裏是在讨好她。只不過他腦回路迥異于常人,讨好方式也令她嘆為觀止。

割股啖君對于王道容這個古人而言簡直再正常不過,是值得贊揚的大義舉。

這些在她眼底非正常的,在王道容眼底又被視作正常的行徑,常讓她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掉入了什麽可怕的無限流世界。眼前的人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團什麽莫名其妙的陰影、沼澤。

不論她好言相勸,亦或者激烈反抗,都會被這一團沼澤靜默吞噬,溫柔包圍。

這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簡直快把她逼瘋了。

畢竟是自己的肉掉在地上。王道容彎下腰,有些遺憾地輕輕拾起,雙指撣去肉上灰塵,順受手擱在食案:“朝游不願享用,那便罷了。可惜。”

“王道容,你照過鏡子嗎?”慕朝游冷不丁地問。

王道容收手:“朝游何出此言?”

慕朝游面無表情:“你看你如今像什麽樣,琅琊王氏,當世第一豪族,世代簪纓,風流高貴,你王家子的骨氣與驕傲呢?”

王道容想了想,輕聲說:“姿态是做給外人看的,朝游非是外人。”

慕朝游:“收起你的心思吧,不管你再做多少,我都不會對你另眼相待。”

王道容不以為意,端起她沒用完的菰米飯,坐回原地,安靜地咀嚼着,仿佛那是什麽世間珍馐。

慕朝游抿着唇冷眼瞧着他,“好吃嗎?”

王道容嗓音如清泉琅琅有致:“滋味甘美。”

藥物的副作用令她整日心浮氣躁。而王道容連日以來刻意讨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溫馴模樣,無疑又助長了她心中那股淡淡的惡意。

誠然,這些時日王道容對她可謂無微不至,挑不出什麽錯誤來。但她一看到他便控制不住感到厭惡,但凡他說上一句話,哪怕這一句話再正常妥帖不過,她也忍不住想要反唇相譏。

只要他一靠近,她就忍不住進入防禦攻擊的狀态。待他一走,慕朝游回過神來,自己都忍不住齒冷。

……她怎麽會變得這麽惡毒?

那個惡意的她,又占據了上風,她端起桌上的酒壺,冷嘲着朝他潑去:“這樣呢?”

酒液順着他烏發淅淅瀝瀝地落下來,王道容緩緩咀嚼幹淨最後一粒米,擱下手正襟危坐,一言不發地瞧着她。

琅琊王氏的公子何嘗受過這樣的恥辱。

慕朝游氣得呼吸急促,面色發紅,酒液一半潑到了王道容的臉上,一大半卻灑在了她自己的裙擺與腳面。

王道容視線落在她腳面。

慕朝游:“你愛我嗎?”

王道容收回視線:“愛入骨血。”

“既然愛我,連這點羞辱也承受不了嗎?”

王道容一言不發,倏地伸出手攫住她腳踝。

慕朝游一驚,下意識想要往回縮,但觸及王道容烏黑的視線,她鬼使神差地開口,“那就讓我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什麽地步。”

少女面無表情,一雙清水雙眸波光潋滟,嗓音冷清如雪落,“舔。”

王道容擡眸,看她一眼。大概覺得受辱,卻仍捧着她的腳,乖順地垂眸去舔舐她沾了酒液的小腿。

這感覺鬼怪極了,像什麽龐大的野獸進食前的安撫。

慕朝游強忍住往回縮的欲-望。任由王道容的輕吻細細密密落滿小腿,腳踝,乃至腳面,腳趾。

他面色也漸漸紅了,眼裏如漾着兩汪水光,唇角不自覺溢出淡淡的呻—吟。

慕朝游:“……”

她本意是為了羞辱他,但此刻看來怎麽反而讓他爽到了?見狀,她再不留情面,毫不猶豫地一腳将他踹翻在地。

王道容穩穩地攥住她小腿不松手。

“放開我!”她斥道。

他置若罔聞,吻一路往上,最終落在她大腿。

她使勁兒夾着他的頭,拽住他的頭發,他頭發烏黑韌亮。慕朝游迫使王道容昂起下颔。

她這幾年來日日勤加練習弓馬騎射,四肢比時人追求的纖弱風流體态更為健碩緊實。

王道容頭顱不得進退,便搭着眼簾吐出舌尖輕輕舔她指尖。

她渾身一顫,卸了力。王道容順勢抱起她的雙腿,有些乖巧地擺頭輕蹭她大—腿肌膚,埋臉下去,唇角溢出一聲模糊的輕哂:“娘子既已發話,容定當竭力為娘子達成心願。”

……

小船悠悠,青燈如豆。

慕朝游渾身被汗水浸透,披着王道容那件雪白的道袍,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靠在榻上直喘氣,她眼角還泛着水光。心跳快得幾乎快要從胸膛中炸開。太過強烈的餘韻,令她眼前還泛着白光。

王道容則已洗手洗臉,披散着濕潤的長發,從容對着那一盞青燈在燈下展卷閱覽。

慕朝游無言地顫抖着指尖攥緊衣擺。她本意是為了羞辱他,誰曾想人不要臉,樹不要皮,最後反倒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險些昏死在榻上。

接下來這幾天,少年似乎也喜歡上了這樣的情趣,他也不覺污穢,她越激烈,他便越興-奮,像蛇一樣纏上來不斷親吻她,蹭她滿身。

直到小船終于靠岸,換乘馬車,回到他建康另一處私宅。

這間私宅明顯比上間更小,也更隐蔽,僅僅只帶一個院子,三間正房,東西各兩間廂房,若說有什麽獨特之處,便是多帶一間大的浴室。

一回到宅子裏,王道容便将她抱去浴室兩人的衣裳在水中如蓮花鋪展,少年迫不及待地将她壓倒在池邊,“朝游。”

他輕蹭着她,喟嘆般地說:“如今再不會有人打攪你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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