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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滿殿安靜無聲,檐角下雨珠滾落,風動林梢。

虞幼寧躺在貴妃榻上,一雙眼睛巴巴,道不盡的可憐。

可卻是,語出驚人。

沈京洲眉宇冷冽,目光寸寸在虞幼寧臉上掠過。

半晌,他胸腔溢出一聲冷笑。

變着法子投懷送抱的花樣沈京洲見過不少,可如虞幼寧這樣光明正大的,沈京洲還是第一次見。

虞幼寧不知沈京洲這一聲冷笑是在譏诮自己的不自量力,只當他是不願意。

“……不行麽?”

她還想着日後去了地府,可以和別的小鬼炫耀自己摸過活閻王呢。

若是能沾沾沈京洲的厲害就好了,這樣就沒有小鬼敢欺負她了。

纖長睫毛顫若蟬翼,眼睫上綴着的淚水猶如瑩潤小巧的珍珠,虞幼寧眨巴眨巴眼睛。

“怎麽這樣小氣?我都快要死了。”虞幼寧絮絮叨叨。

她翻身,松垮的寝衣往下滑落,露出一小截白皙細膩的腳腕。

許是常年不見日光的緣故,虞幼寧通身瑩白如玉,那雙纖纖素足白淨,指甲修剪圓潤,透着粉白之色。

足背輕弓,踩着錦衾。

沈京洲眸色忽沉。

虞幼寧小聲嘀咕:“你這人怎麽油鹽不進?我……”

話猶未了,眼前忽然一黑。

沈京洲倏然扯過錦衾,面無表情蓋在虞幼寧臉上。

虞幼寧眨眨眼睛,睫毛在錦衾下顫動。

而後又緩緩往上挪動身子,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而後是一雙茫然無措的眼睛。

太醫的聲音适時在殿外響起:“下官劉藺見過陛下。”

殿中悄然,徐徐瑞麟香萦繞。

診脈畢,劉藺起身,躬身朝沈京洲道:“虞姑娘并無大礙,只是身子常年虛空,若是進補,需得細水流長,不可暴飲暴食。”

且虞幼寧在冷宮待了數十年,畏冷的毛病只怕一時半會都好不了,日後飲食還需以清淡為主。

虞幼寧一雙眼睛驟然瞪圓,素手無聲穿過帳幔。

沈京洲垂首凝視,手腕上的小葉紫檀忽然被人扯了一扯,又被人扯了一扯。

隔着帳幔,虞幼寧和沈京洲大眼對小眼。

好消息,她還可以活着。

壞消息,飲食清淡。

“我、我不喝清粥的。”

帳中忽的傳來虞幼寧細細軟軟的聲音,劉藺陡然一驚,下意識往沈京洲望去。

沈京洲面色仍是淡淡。

劉藺還想着說什麽,卻見多福朝自己使了個眼色,多福言笑晏晏:“劉太醫,這邊請。”

太醫不在,帳幔也無垂下的必要。

虞幼寧雙手握着帳幔,腦袋從中間的縫隙探出來。剛服下退熱的藥丸,虞幼寧此刻身子不再如先前那樣滾燙。

只是一張臉仍是透着異樣的紅色。

虞幼寧仰着雙眸,再次發洩自己的不滿:“我不想喝清粥,清粥不好吃的。”

許是知道自己還有命,虞幼寧也沒了先前和沈京洲讨價還價的膽量。

她又變成了往日的膽小鬼。

“陛下。”

虞幼寧聲音輕輕,她一手攥着帳幔,空出一手去抓沈京洲的袖子。

松垮的衣袖落在虞幼寧手中,頃刻多了幾道褶皺。虞幼寧渾然不知,一雙柳葉眉輕輕攏着。

她見過清粥,只是那是冷透的,還有一點酸味。

鬼見了都要搖頭。

虞幼寧也是如此。

沈京洲面色稍沉:“……你吃過?”

虞幼寧搖搖頭。

她本就頭暈目眩,搖至一半,又覺眼前更暈了。

攥着帳幔的手指松開,虞幼寧頭重腳輕,整個人差點朝前跌去。

一只手穩穩當當扶住虞幼寧的下颌。

虞幼寧半張臉跌落在沈京洲掌心,她暈暈沉沉,自沈京洲手中擡起眼眸。

燭光落在虞幼寧瑩白通透的眉眼:“我、我沒吃。”

她那時還慶幸自己是只來去自如的小鬼,不用拘在那一塊小小的方寸之t間,可以自己出去找東西吃。

多福送走太醫,又端着漆木托盤入殿。聞得虞幼寧的擔憂,笑着道。

“虞姑娘說笑了,這是禦膳房熬制的燕窩粥,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送壞的過來。知道虞姑娘怕苦,老奴還特地讓他們添了冰糖。”

描紅龍紋高足碗盛着燕窩粥,汩汩熱氣氤氲,隐約還能聞到燕窩粥的甜味。

虞幼寧将信将疑看了多福一眼,又将目光移到沈京洲臉上。

沈京洲泰然自若,收回手:“怎麽,還想要朕伺候你?”

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虞幼寧是只膽小鬼,自然更懂得這樣的道理。

她慢吞吞從多福手中接過高足碗,虞幼寧雙手捧着,盯着碗中的燕窩瞧。

是熱的,也沒有酸苦的氣味,好像……還有一點香甜。

可惜先前的“冷粥”在虞幼寧心中留下的陰影深刻,虞幼寧仍是不放心。

視死如歸一樣,虞幼寧雙眸緊閉,皺着一張臉,小小嘗了一口。

是甜的。

虞幼寧不可置信睜開眼,又嘗了一口、一大口。

多福垂手侍立在一旁:“陛下可要傳膳?”

正對着空碗扼腕嘆息的虞幼寧忽然亮起了雙眸。

……

約莫過了一刻鐘。

宮人穿金戴銀,雙手捧着纏絲白瑪瑙盤入殿。

漆木案幾上的膳食玲琅滿目,各色杯箸酒器齊全。炸得酥脆的千炸響鈴,精致漂亮的桂花魚條,清甜可口的蟹黃蝦盅,解膩清香的木樨香露。

帝王的喜好不許旁人窺探一二,故而沈京洲用膳,不過淺嘗一兩口。

指骨勻稱,猶如一塊上好的碧玺。

虞幼寧眼睜睜看着沈京洲吃了兩口蟹黃豆腐,放下,又喝了一口松竹酒,又放下。

殿中悄然無聲,半晌,多福捧着溫茶和漱盂上前,供沈京洲盥漱。

滿桌的膳食,多有沈京洲都不曾動過的。菊花捧盒中裝着的桂花香糕沈京洲更是不曾嘗過。

先前的燕窩粥好似都克化畢。

虞幼寧揚長脖子,一對眼珠子幾乎要貼在沈京洲身上。

她看着沈京洲起身離席,明黃常袍襯出颀長身影,手腕上的小葉紫檀手串掩在松垮的衣袍之下。

而後,他緩慢張唇:“撤了。”

撤了?

都撤了?

虞幼寧睜大一雙眼睛,本就眩暈的身子更暈了。

她掙紮着起身,素手挽起帳幔的一瞬,眼前忽的晃了一晃。

多福唬了一跳:“虞姑娘這是怎麽了?可要老奴傳太醫來?”

“我、我無妨。”虞幼寧眼睛還黏在沈京洲身上,意有所指,“不用傳太醫,只要吃一點……”

話猶未了,忽聽沈京洲漫不經心道:“這桂花香糕不錯。”

虞幼寧一雙眼睛驟然亮起,期冀歆慕。

沈京洲朝多福擡擡下颌:“賞。”

多福眉開眼笑:“老奴謝陛下賞。”

虞幼寧失落垂下眼眸。

沈京洲:“木樨香露……”

虞幼寧再次揚起腦袋,雙眼熠熠生輝。

沈京洲朝下首的宮人瞥了一眼:“賞你了。”

宮人喜笑顏開,謝主隆恩。

虞幼寧又一次失望收回目光。

沈京洲:“玻璃蝦餃……”

虞幼寧昂起腦袋。

又垂下。

昂起腦袋。

又垂下。

膳食皆空,無一個落在虞幼寧腹中。

她垂首喪氣,霜打的茄子一樣,失魂落魄。

多福不忍心,好心寬慰道:“姑娘身子弱,太醫說了,這兩日的飲食需得清淡。”

“你不是說朕倒是忘了。”

虞幼寧遽然從雙膝中擡起腦袋,眼中閃着亮光。

若是此刻雙腳騰在半空,定然是前後晃動。

她就知道自己肯定不會被遺忘的。

沈京洲聲音不疾不徐:“來人。”

虞幼寧藏了玉米和鹌鹑的熏籠,都被沈京洲撤走,就連她藏在錦匣的花生,也難逃一“撤”。

虞幼寧如臨大敵,似遭五雷轟頂,難以置信看着宮人擡着熏籠離開。

這些藏着的吃食,還是她親口告訴沈京洲的,本想着自己死後讓他燒給自己的。

虞幼寧感覺自己身上的怨氣比做鬼還濃。

她憤憤不平瞪着沈京洲。

人心果然比鬼還可怕。

倘或她日後又成了鬼,一定要狠狠搶沈京洲的供品!

全部搶光有點不仁不義,虞幼寧餓過肚子,也知道被人搶光供品、沒東西吃是何感覺。

她緩緩眨了兩下眼睛。

那還是留一點罷。

可是惡鬼還會将人開膛破肚的,若是她成了惡鬼……

一個冰冷的玉佩忽然貼在自己臉上,沈京洲捏着玉佩,不慌不忙擡起虞幼寧的下颌。

黑眸漆黑冷峻:“在想什麽?”

開膛破肚太殘忍了,還是……

“我想……”

對上沈京洲審視的目光,虞幼寧愣愣擡起雙眸,不由自主說出心裏話。

“吃了你。”

還是一口吞比較好。

不那麽殘忍。

虞幼寧善解人意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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