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往事如煙默

往事如煙默

就在剛剛,離開大廳之前,蔣氏給她塞了一個素色荷包,祝她往後平安順遂。

所以,少爺這個紅包,顯得不走心得多。

紅彤彤的。

原是不該收的。

她想,哪裏有阿姊問弟弟那兒拿壓歲紅包的道理。

更何況,是在成為孤女的這一年裏,用如此鮮亮的色彩。

“小姐!”是露華尋了過來,她到底不放心。

雖是只與這位新的大小姐相識不久,可她卻是真的有些心疼她。

她們是侯府的家生子,未曾離過親人,所以第一次聽聞小姐的身世時,便已覺動容。

這幾日朝夕相伴,更是多了份體貼。

嚴之瑤收起招搖的紅包,而後,才揚起臉:“怎麽出來了?”

“年年都要伴着爹娘守歲的,今年奴婢想來陪陪小姐。”

丫頭說起來的時候,聲音脆亮的,帶着喜慶。

“我……稍等……”嚴之瑤低頭,想掏銀子,被丫頭伸手過來按住了。

露華:“我的好小姐,夫人已經給我過紅包啦,不用你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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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之瑤頓住了,她不知道這份心意怎麽還。

約是她面上的表情太過迷茫,露華噗嗤笑了:“小姐,奴婢陪你走走吧?離子時還有些時候呢。一會逛一逛,消消食,我們再練一練字好不好?”

岚院裏,裴成遠換了新衣出來,裴柒陪着他一并往主屋去。

除夕夜不熄t燈,滿院都是燈盞,亮堂堂的,他扭頭問:“今年想要多少啊?”

裴柒眼睛登時比燈盞還亮:“聽爺的!”

“哦……”拉長了音,少爺漫不經心地拿了個紅包出來,掏了半天,掏了兩個銅板塞進去,“就這麽多吧。”

裴柒臉都綠了,就差抱主子大腿了:“嗚嗚嗚嗚,少爺,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嗚嗚嗚……行行好吧!”

“大過年的,讨飯不吉利。”少爺慢條斯理地教育人,“哭什麽,年頭哭,一哭窮一年!”

“少爺!”裴柒想捂他嘴。

逗得差不多了,裴成遠才重新拿了銀錠子出來,邊往裏頭丢邊道:“這怪誰呢,只能怪方才破費了。”

裴柒一雙眼都直了,巴巴盯着那銀錠一個個蹦進自己的紅包:“少爺是說方才給嚴小姐那個?”

“不然呢?”要不是看她一個人站那裏吹風,委實有點可憐兮兮的,呵,裴成遠,“那本來可是給你的。”

“啊?!”裴柒精神一振,那麽大的紅包麽?!

少爺收手:“行了,就這麽多吧。”

“謝謝少爺!”裴柒歡歡喜喜接過,“少爺福運亨通!”

“嗯。”少爺矜貴受了。

回主屋的路上,裴柒懷裏揣着沉甸甸的紅包,心裏還開心着,卻是想起一件事來:“對了少爺,你方才給嚴小姐的紅包啊……”

“怎麽?你還替爺肉疼了?”

“哪能啊,少爺怎麽這麽想裴柒呢,少爺做什麽事情都有有理的,裴柒只是想起來好像剛剛瞧見……算了,可能是裴柒瞧錯了。”

“有屁就放!”少爺又要擡腳。

裴柒趕緊護住屁股:“是是是!是這樣的,剛剛嚴小姐離開之前啊,我好像瞧見夫人給過她一個荷包了,少爺,你說那是不是單獨給嚴小姐準備的紅包啊?”

“什麽?”

見主子沒明白,裴柒也只能不裝了,他清了清嗓子,試圖解釋:“就是說,我聽老人講啊,大桓這守孝的人,是不能拿紅包的,就是要拿,也得是素色荷包裝着才行。”

說完,他瞧上。

裴成遠也停了腳步看他。

四目相對,裴柒默了。

完蛋,他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了。

下一刻,耳朵便被提了起來。

主子的聲音放大了數倍,裴成遠:“你怎麽!不!早!說!”

半盞茶功夫,石墩邊,裴成遠蹲在那裏,裴柒捂着耳朵,也老老實實蹲着。

終于,邊上人沒好氣問:“老人還說了什麽?”

耳朵還發燙,裴柒委委屈屈地答:“沒說啥了。”

“呲!”少爺一個不滿意,又要擡手。

裴柒趕緊往後一退:“說說說,還說,還說重孝之人啊,不能随意出入寺廟的。嗯,我上次準備提醒少爺來着……不過我看嚴小姐也沒說話。”

嚴小姐真是好脾氣啊。

裴柒如是想着,便見主子的面色更沉了幾分。

他趕緊又補充道:“不過啊,我還聽說這領兵打仗的,對這神佛之事吧,沒什麽講究,也許嚴小姐也不在意,不在意的少爺。”

重複這最後一句,不知是為了安撫少爺,還是為了拯救自己的耳朵。

“我聽皇姑母說,陛下特赦,她并不必同旁人那般守孝三年。”終于,裴成遠道。

裴柒嗐了一聲:“那是因為嚴将軍。”

“還不快說!”

被這一喝,裴柒才趕緊正色道:“據說跟南戎那一戰,嚴将軍為掩護主力以身犯險,共中二十三箭,嚴少帥更是被南戎火攻……已無全屍。副将扶柩回朝的時候,特陳嚴将軍遺願有二,一是與嚴夫人葬在一處,也算團聚;這二便是特請皇恩寬宥,不要嚴小姐傍墓而居,也不要嚴小姐守孝三年之久,只求她有皇家照拂,得半生順遂,他才得安心。所以,陛下特封安平縣主,食朝廷俸祿,更是允她入侯府,予她侯府大小姐的名義,想來,也是想全她半生安穩。”

裴成遠聽着,片刻才道:“還有呢?”

裴柒也不知主子這是怎麽了,原本不是一點都不想聽的麽。

不過既然問了,他這包打聽也不是蓋的,立刻又道:“少爺恐怕還不知道,那天副将當着天子面,卻是跪在嚴小姐眼前,一巴掌一巴掌地抽自己臉啊,都抽腫了,說是将軍與少帥是為了他們才走得如此慘烈……一個大殿的人,一聲都不敢出。嚴小姐親眼看了遺骸,直接昏了過去,之後就再不能言了。”

主子沒說話。

裴柒只能又想了想:“哦,雖說有嚴将軍遺願在,但畢竟有孝在身,而且嚴小姐自己也沒說不守,所以她沒進府前,夫人就特意交待過我們了,萬事還是注意着些。”

他對着主子輸了大拇指:“少爺,你是第一個,敢這麽跟小姐對着幹的。”

裴成遠:“……”

冷漠觑下,你看這誇獎你家主子想要麽。

裴柒尴尬收回手。

嚴之瑤回房練完第一張字的時候,裴柒來敲門。

露華沒放人進來,不知道是起了什麽争執,差點吵起來。

無法,嚴之瑤走了出去。

裴柒瞧見人,趕緊喚道:“小姐!小姐!”

露華過來:“小姐,他非說小姐拿了少爺的東西,要小姐還回去。”

裴柒也是要瘋,可是少爺有令,他不得不從。

此時對上小姐那雙清明透亮的眸子,更是心虛。

但是話還是要帶到的。

“小姐,少爺說,銀子拿走,至于那荷包麽,必須還給他。”

露華不知情,有些氣憤。

嚴之瑤卻是曉得他指的是什麽的。

怕是嚴之瑤不答應,裴柒梗着脖子把少爺的話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

“少爺說,那紅布是裴家祖傳的寶貝,傳了三代了,到了他這一代就剩這麽一小塊了,只能送他親媳婦,旁人碰都不能碰。”

嚴之瑤:“????”

裴柒:“今日是誤拿,所以小姐,您還是——趕緊還了吧。”

嚴之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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