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順路

第二十章 順路

在這種地方工作的，哪有幾個真正幹淨的。即使表面裝得再無辜，也掩蓋不了常年與人厮混的事實。

特別是尤青，本來生的模樣就好，又是富豪老板們喜歡的清純可憐那一挂，在這兒工作的兩三年裏跟過不少人，抽成也一直是同行裏最高的，他還一直引以為傲。

卻沒想到今天碰上一個真正有身份的，當着衆人的面就直接把自己的那層臉皮剝下來，扔在地上狠狠踐踏。

但尤青再不上道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動怒，自己受辱是小事，招惹了貴人可就麻煩大了。因此只是嘴唇白了一白，便耷拉下眼尾，擺出一副柔順姿态，小白花似的笑道：“少爺說笑了，人家的身子雖然被碰過，可是愛惜着呢，沒得過什麽髒病。”

這話說的巧妙，沒有隐瞞事實，也讓人生不出什麽輕慢之心來。祁劭收回手，眼神裏雖不像剛才化不開的寒冰似的冷淡，可也沒有增添多少溫度，只是一個揮手：“你們都下去。”

方小北一幹人都看出來祁劭這是沒什麽興致的意思，幹脆把人轟出去，繼續坐下來賠笑。方小北還朝莊宇遞了個眼神，裏面詢問的意思很明顯：祁大少這是咋回事？這麽正點都看不上？

莊宇朝他搖搖頭，示意他別說話，心裏卻跟明鏡似的。祁劭這人從面相上看上去就是放蕩不羁的那一款，也的确經常在酒吧夜店這一類娛樂場所玩兒，照着他顏值和家世去的男人女人都是數不勝數，但最終無不铩羽而歸。

原因其實很簡單，祁劭這人眼光高又有潔癖，挑食的緊，被人碰過的他都生理性惡心，跟見了瘟神似的不願意多打交道，自然更不可能發生點別的事情，因此……莊宇偷摸看了祁劭一眼，有點憋不住笑，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幾個身邊的女朋友都跟衣服似的換了一遭又一遭，這哥們居然還是個處，說出去誰信？誰信？

“喂，”莊宇壞笑着湊近祁劭，聲音壓的很低，像在談論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剛才進來的那幾個小孩我瞧着都還挺水靈的，再說了年紀都不大，未必就沒有雛兒，你真不打算試試？”

祁劭斜了他一眼。

莊宇就嘆了口氣，調笑道：“看來你是不好這一口。”

祁劭沒說話，圈子裏的人玩的很開，玩男人玩女人都成了司空見慣的事情，也沒見誰藏着掖着，只是他心理上到底還是有點別扭。

男人有什麽好玩的呢？祁劭皺着眉吸了口煙，就像莊宇所說，剛才進來那幾個小男孩兒模樣身段的确都不錯。但身上都有種被錢色浸染過的俗氣谄媚。特別是眼神，嬌滴滴的比女人還女人，偏偏還是刻意裝出來的，叫人一眼就能看破。

還沒家裏那小孩來的幹淨。祁劭腦海裏忽然蹦出這個想法，祁行要是脫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說不定他還能多看兩眼，而且祁行皮膚白骨架又纖細，比那幾個都要漂亮，氣質也……

等等，他都在想些什麽。

祁劭夾煙的手突然僵在了原處，本來面無表情的人突然緊鎖眉頭，眼神如箭似的銳利，本來就悄咪咪觀察着祁劭神情變化的方小北見他這模樣，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道這次完了，肯定是剛才那個不長眼的家夥主動勾引惹得祁大少爺生氣了……不過剛才那兩波美人他見了都差點把持不住，祁大少爺卻還是興致缺缺一副老幹部的樣子。果然是見多識廣司空見慣坐懷不亂堪稱柳下惠啊！

方小北還在那裏兀自猜想着，莊宇目光觸及某處的時候卻咳嗽了一下，差點被口中的酒嗆到，連忙碰了祁劭一下：“唉，出什麽神呢？煙灰都掉褲子上了！”

莊宇熱心腸的幫祁劭把褲子上的煙灰拍掉，祁劭也回過神來，忙把香煙拿開，卻也沒有什麽心思再抽，只是定了定神，然後狠狠的将它掐滅在了淡藍色的煙灰缸裏，如同掐滅自己腦子裏那點兒擾人的思緒，果斷而決絕。

同樣擾人的還有這場不合時宜的雨，不是以往的纏綿淅瀝。而是如同爆豆似的噼裏啪啦的砸在教室的窗玻璃上，襯得天色陰沉的不像話，仿佛末日來臨。

剛下完體育課，汗水黏膩在身上不甚舒服，偏偏跑回教室的時候又淋了一場雨，祁行嫌棄的扯着袖子聞了下自己身上的味道，覺得再悶一會兒自己要發黴。

“唉，秦念，”夏唐像個旱鴨子似的甩了甩自己頭發上的水，臉上的肥肉都跟着波浪似的晃動起來。他從後面大大咧咧的拍了下秦念的肩膀，“你身上怎麽這麽幹淨？是不是沒去上體育課啊？偷懶了吧你？”

“嗯，”秦念轉過頭來，藍白相間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顯得格外乖巧，連拉鏈都拉到了盡頭，規矩的不像話，“我從小心髒就有問題，不能劇烈運動。”

“哦！哦！”夏唐有點尴尬，“不好意思啊兄弟，誤會你了。”

“沒關系。”秦念輕笑一下，唇邊漾出兩個甜甜的小酒窩。

祁行沒聽見他們兩個說話，低着頭正在收拾東西。窗外的雨已經成了一片雨幕，很有點一下就停不下來的樣子。祁行背着自己的單肩包站在走廊上有點猶豫。因為看過今天的天氣是晴天，他早上出來的時候就沒帶傘，沒想到雨會下的這麽大……現在是打電話讓祁劭派人來接他還是自己冒雨淋着跑回去呢？

祁行莫名的并不想太過麻煩祁劭，咬了咬牙，正想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頂在頭上沖進雨幕裏時，身旁傳來一個細小的聲音：“祁行？”

“啊？”祁行轉頭，看見秦念站在自己身邊，正笑着看他，“你今天是不是沒帶傘？剛好我帶了，要不然我們一起走吧？我們剛好順路。”

他這樣說着，果然從書包裏拿出來一把黑色的雨傘，看起來挺大的，撐開之後足夠兩個人用了。

“這麽巧啊，那就謝謝你了。”祁行松了口氣，好歹不用淋成個落湯雞了。

兩個人并肩走出學校，祁行打着傘。路上有許多坑坑窪窪的地方，裏面有不少積水。眼看着秦念就要踩上去，祁行下意識的扯了他一把：“小心點，別把鞋打濕了。”

秦念被他這一拽拽的有些趔趄，沒能站穩。祁行也感到自己手底下的胳膊實在是太細了，幾乎有些皮包骨頭的感覺，忍不住問：“你怎麽會這麽瘦？平時都沒有好好吃飯的嗎？”

“我的體質就是這樣，其實身體很好的。”秦念借着他的攙扶站穩了，偏頭看他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眼裏閃動着奇異的光，“祁行，你別擔心。”

祁行心裏一動，這是秦念自從轉學以來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秦念是南方人，說普通話時雖然很标準，卻還是會帶着一點若有若無的口音，聽在耳朵裏很像撒嬌，微微的癢。而當他念着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字正腔圓，口齒清晰，像是鄭重的承諾什麽似的，會讓人心裏有一種羽毛撓過的感覺。

“還沒問過你呢，你原來的學校在南方，為什麽要轉到這裏來啊？突然換了個環境，不覺得不太容易适應嗎？”祁行一只手往上扯了扯自己的單肩包，換了個話題。

這本來是一個挺簡單的問題，應該也挺好回答。祁行卻沒想到秦念仿佛是被他問住了似的，甚至連腳步都停住了，呆呆的看着他，嘴唇翕動了幾下，十幾秒過去了都沒有回答上來。

祁行沒想到自己随口問出的一個問題讓這人這麽糾結，正想說點別的什麽來岔開話題的時候，秦念卻忽然開了口。

“因為……我媽媽換了工作，需要搬家，”秦念磕磕巴巴的說，眼神有些飄忽不定，“所以我才跟着她轉學了。”

“哦，我知道了。”祁行為了避免尴尬的氣氛再次蔓延，連忙用力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相信。然後就看到秦念仿佛是小小的松了一口氣，攥緊衣角的手指都松開了，暗自平複些什麽。

兩個人接下來誰都沒再說話，沿着路邊走了一會兒之後，祁行指了指某個站牌：“公交車站到了，我就在這等車，你不用送我了。”

“好，”秦念點點頭，整個人很小只，“那……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祁行笑着朝他揮了揮手。

秦念又看了他幾眼，才沿着那條路繼續往前走，祁行在後面看着他的背影，秦念腿型很漂亮，身段也很板正，一身再普通不過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都顯得很有氛圍感，走起路來校服褲子拉出漂亮的弧度，很是賞心悅目。

只不過他走路有些太慢了，而且低着頭，莫名給了祁行一種垂頭喪氣的感覺。祁行正打量着他，公交車到了，他連忙收回視線，上車投了幣，坐在一個靠窗的座位。

車輛很快駛過那個穿着藍白校服的身影，祁行不經意間往後看了一眼，卻看到那打着黑傘的人腳步一頓，突然拐了個彎，朝着與來路相反的方向走過去。

祁行驚訝的支起上半身，努力的往後看，确定那個人就是秦念無疑，忍不住皺了皺眉。

秦念不是說，他們順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