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醉酒

第三十二章 醉酒

秦念離他太近，兩個人差點碰到鼻尖。祁行下意識的往後避了一避，拉開些距離。

然後他就看見秦念輕輕地蹙了蹙眉。仿佛對他這個舉動很不高興似的，嘟囔道：“你離我那麽遠幹嘛啊？我又不會吃了你。”

秦念是南方人，這個祁行早就知道。但秦念平時說普通話一直都非常标準，沒有帶任何口音。所以祁行大多數情況下都會忽略這個事實。

然而此刻，秦念尾音拉長，絮絮一句話講完，很有些吳侬軟語的意思。講話時漂亮的眼睛還直勾勾的盯着祁行，祁行仿佛看到一只乖巧粘人的淺棕色小貓在朝着自己搖晃尾巴，帶着一點懶洋洋的味道，無端勾人。

好像在撒嬌。

不會吧？祁行目露驚異，秦念平時可不是個這樣的人啊。

秦念眨了眨眼睛，突的伸出一只手，輕輕的拉住了祁行的一片衣角，濃密的眼睫微垂，低聲咕哝道：“我好暈……”

暈？

祁行目光一錯，桌子上秦念面前的酒杯早已見了底。祁行把酒杯拿過來聞了聞，辛辣刺激的味道直激鼻腔。

好家夥，原來是喝了酒。

祁行看周圍沒有人注意這個角落，便輕輕用兩根手指捏住秦念的下巴，上下左右打量。這個人臉上沒有出現任何喝酒的跡象，連紅都沒紅，肌膚雪白細嫩，真是江南煙雨養出來的妙人兒。

“看來你喝酒是上頭不上臉啊。”祁行小聲說，又朝他伸出兩個手指，興致勃勃，“這是幾？”

秦念眼神飄忽的盯着那兩根手指，半晌，忽然擡起手來握住了祁行的手腕。⑦

“你別晃，我看不清楚……”

祁行：“……”他面無表情的收回手，好吧，看來真的是喝醉了。

他坐在那裏，其實有些手足無措，他不是沒有見過喝醉酒的人，繼父喝醉酒之後經常會打他，就連祁劭和祁明城也都在他面前喝醉過好多次。

酒精本身似乎并不是一個讓人懼怕的東西。但它所産生的連鎖反應經常讓祁行感到忌憚。

喝醉酒之後喜歡亂打人的，讓他感到恐懼，喜歡發酒瘋的人讓他不知所措，而像秦念這樣，粘粘糊糊只想往人身上纏，與平時判若兩人的，簡直讓他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擱，木着一張臉，只覺招架不住。

夏唐坐的離他們不太遠，瞧見這一幕，小聲問：“秦念這是咋了？喝迷糊了？”

“嗯。”祁行低眸看着秦念。

“他剛才也就喝了一杯酒，就暈了？”夏唐感嘆，“沒想到這小子還是個一杯倒啊！”

祁行把秦念湊到自己面前的臉推開，面不改色的問道：“你知道他家住在哪裏嗎？”

“啊，這個我還真的不知道，他成天獨來獨往的，也沒見他跟誰太親密過啊。”

祁行支着下巴，打量着意識模糊的秦念，想了一會兒，擡手捏了捏秦念的耳垂：“還知道你家在哪嗎？”

“唔……”秦念雙眼迷離，眼波流轉，也不回答他的話，只是不自覺的去抓祁行的手心。祁行躲開，看着他，放柔嗓音，“秦念，你家到底在哪？告訴我好不好？”

秦念眼皮泛紅，終于吐出一個地址：“新街胡同八十三號”

去秦念家的路上，秦念一直在用頭頂磨蹭祁行的手心。

很癢。

祁行撤手，秦念卻咕哝着什麽繼續黏上來。祁行有些無奈。

實在沒有想到，平日裏看起來內向腼腆的人喝醉了竟然是這副德行，秦念醒了酒最好不要記得今天發生過的事情。否則祁行真擔心他會羞愧自盡。

“小哥，到了。”絡腮胡司機一踩剎車，扭頭笑出一口大白牙。

這麽快。祁行先下了車，回頭把醉醺醺的酒鬼半拖半抱的拉下車，還不忘向司機道謝：“司機辛苦了。”

“唉，不辛苦，不辛苦！”司機笑得很憨厚，心想這小哥俊俏又有禮貌，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看着就舒心，瞅見祁行扶着秦念往胡同裏去，還多嘴問了一句，“小哥，你家住這兒啊？”

“不是，”祁行道，“我同學家在這兒。”

“哦……”司機點了點頭，上下打量他一眼，忽然嘿嘿一笑，“小哥兒，好心提個醒，這兒可是這片兒有名的「紅燈區」，你這麽鮮嫩，可得小心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別讓他們把你衣服給扒喽！”

說罷，還沒祁行反應過來，那司機就發動出租車，揚長而去，深藏功與名。

祁行站在原地愣了好大一會兒，才終于反應過來司機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一時間耳根都紅了，只覺得臊的慌。再回頭看着胡同口的目光就仿佛看着什麽龍潭虎穴，心生戒備。但是身邊還有個醉鬼，他又不可能把人撂在這裏不管。因此只能硬着頭皮往裏走，心想，反正自己小時候住的地方大概也是這樣的環境，不過就是離開了幾年，自己還不至于這麽慫……

事實證明，還是他太傻太天真了。

祁行原本想着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就算有站街的，大概也已經休息了。但走進小巷的時候，他意外的發現，巷子裏的燈竟然還是亮着的，花花綠綠的與漆黑一片的外頭相比，簡直像是掉進了一個魔仙堡。

當然，也有可能更像是盤絲洞。

“诶，穿藍外套的那個小哥，”祁行剛往裏面走了幾步，就聽到一個千嬌百媚的聲音在後面喊，“看着好眼生啊，是新來的嗎？”

祁行腰肢僵直的邁着步子，後背有點兒發涼，大概是因為知道自己适應不了這樣的環境，走的更快了，活像後面有個女鬼在索他的魂兒。

“哎呀，小哥，你急什麽呀？轉過頭來讓姐姐看看你長什麽樣，好不好呀？”身後的女人似乎在攆他，聲音拉近了些，柔媚的能讓人起上一身的雞皮疙瘩，“別害怕呀，姐姐又不吃人，哈哈哈……”

祁行眼觀鼻鼻觀心，對後面的聲音充耳不聞，步伐快的像蹬了風火輪，扶着秦念走的快要飛起來。

倒是秦念，忽然停住了腳步，把祁行帶的一個趔趄，轉過頭來有點詫異的看着他。

秦念沒有和他對上目光，而是突然回頭，目光陰森的瞪着那個對祁行死纏爛打的女人，臉色冷的能掉冰碴。

于是先前還在興高采烈的喊祁行的女人忽然停住了腳步，倒吸一口涼氣：“我艹，秦念？！”

祁行不明所以，看着那個女人臉上的表情變化莫測，活像打翻了調色盤，先前的笑都僵在了臉上，眼神裏甚至還多了幾分……驚恐？

“你站着別動。”秦念眉宇冷厲，沉聲對祁行說。

然後擡腳就朝那個女人走去，帶着一股風雨欲來的氣勢。

女人臉上的表情可謂是驚恐萬狀，下意識就要後退。她身後是一家泛着暧昧燈光，打着理發店名號卻不幹正經事情的店面，各色的燈光攪和在一起看得人眩暈，幾乎像是豔麗的妖精，要将過路行人勾引過去，吞吃入腹。

秦念走路快，步子也大，三步兩步就邁到那個女人的面前，臉色陰沉的要滴水。

“你閑的沒事幹，是不是？”

那女人穿着一件豔紅豔紅的抹胸超短裙，露出來的大片酥胸雪白豐滿。大腿上繃着黑色網格絲襪，踩着一雙高跟同色涼鞋，塗的鮮豔的紅指甲露在外面，與雪白的腳趾形成鮮明對比。卷了一頭大波浪，還畫着濃妝，此時被秦念一瞪，先前的氣勢頓時弱下去很多，聲音細弱蚊蠅：“不，不是……”

“那你剛才叫什麽？我看你叫的挺歡的，”秦念冷着臉，“怎麽？我一過來，你就沒動靜了？”

“那我不是也沒看清你在旁邊嗎？”女人小聲辯解，“我要知道那是你認識的人，保準不亂勾引。”

秦念盯着她，不說話。女人顯然也有點緊張，眼珠子咕嚕咕嚕的轉着不消停，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秦念。

氣氛安靜良久，祁行走了過去，拍了拍秦念的背：“走，我帶你回家。”

女人眼光不由自主的落在祁行身上，又很快挪開，不敢多看。

秦念退後一步，恢複了正常的表情，只看着那女人淡淡道：“管好你的嘴，別讓我聽到你再亂叫人。”

秦念用鑰匙打開大門的時候，祁行抱着胸站在一邊打量着秦念，看他臉上神情與平時無異，便問：“你沒醉？”

“酒醒了。”秦念抹了把臉，把鐵門推開，發出「吱呀」一聲，“進來吧。”

“那你這酒醒的還挺快，”祁行跟在秦念身後慢悠悠的道，“我還以為你怎麽着也得醉上一宿呢。”

“我喝酒上頭快，下頭也快。”秦念說，“況且我剛才一聽那女人喊你就清醒了。”

“你跟她認識？我看她還挺怕你的。”

“嗯。”

祁行聽到這個字愣了愣，半晌，忽然回過味兒來，有點小小的不淡定，吃驚問道：“你怎麽會認識她？！”

“你該不會是？！”

“想什麽呢。”秦念轉頭，有些無奈，猶豫了一下，喉頭微動，嗫嚅着說。

“我媽也是幹這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