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試婚

第16章 試婚

拒絕同居, 沈淮序并不意外她的答案,畢竟結婚的提議也一樣。

只是她回答的太幹脆,眼底還是有異樣的情緒滑過。

他碰上過很多棘手的課題、高風險的手術, 但處理起來, 都沒有現在這個問題難搞。

做醫生,只需要盡好自己的職責, 其他的,不需要過多關心。

即使病人不配合治療, 他也不會說什麽。

但至于溫檸,套不了公式、沒有案例、沒有模板、更不是手術臺上打了麻醉的病人。

她是他迄今為止人生裏, 最大的不可控因素。

等第二天從手術室出來,已經時過中午, 保潔阿姨也早已把病房收拾回原樣,人去樓空。

沈淮序掏出手機, 沒有一條消息。

【走了?】他問。

【走了】對面回的還算快。

把資料放一邊, 他把術後注意事項一字一句又敲了一遍, 直到辦公室的門被人

敲響。

“老沈, 走啊, 開會了。”沈淮序冷不丁聽到聲吆喝。

門上冒出一張笑嘻嘻、沒頭腦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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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張文濱。

還有張面露鄙夷, 對張文濱不高興的臉。

這是宋程慧。

醫生每天不光要搞臨床、搞科研,還得去聽醫藥代表的演講,要是不趕巧碰上事務所的飛檢,名單遞上去,連請假都不好請。

他們最怕碰上這情況, 偏偏她剛從學校回來就好死不死撞上。

上這破班, 天天有教不完的課、開不完的水會、寫不完的報告、做不完的手術……還有個心智退化的同事。

宋程慧一閉眼,感覺這輩子都完了。

“你知道扒門框喊人是小學生才會做的事吧?”她說的慢條斯理。

張文濱兩手放口袋, 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你知道這代表我們年少的友誼吧?”

“你得了吧,人家是青年,你都趕上中年了。”宋程慧無語。

揣上手機起身的沈淮序:“……”

門內,20多的青年在處理成年人的破防;門外,30多的青年在小學雞掐架鬥毆。

三人出了門往會議室走,沈淮序難得沒抱上電腦看文獻,反倒對着手機敲敲打打。

SHX:【你幫我找一下證件,下午讓王叔幫忙送過來一趟】

長公主:【自己回來拿,使喚誰呢】

SHX:【被老頭子看到我就走不了了】

長公主:【你也知道】

【這是準備三過家門而不入?這麽有理想抱負!】

SHX:【有點事還沒處理完】

長公主:【什麽時候回來,別以為在外面闖了禍,不回家就能當沒發生了】

SHX:【再一周】

【你還沒跟老頭子說吧】

長公主:【老頭子要是知道,現在早就沖到醫院了】

京北第一醫院作為市首屈一指的一把手,無論是醫護資源、配套設施還是單元環境都是超一流水平,每逢畢業季,京北所有醫院學的畢業生都趨之若鹜,擠破了腦袋搶少得不能再少的名額。

能進到這裏的,都是熬出來的資歷,沈淮序算是特例,哪怕按部就班,也比普通人少走了好幾年,一開始,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異議。

後來不過兩個月,速度極快的頂刊發布、幾乎滿分的手術成功率、令人聞風喪膽的工作節奏之下,那些人也都學會了閉嘴,不再說話。

晴秋下午,陽光透過窗棂,不濃不淡的均勻鋪灑進來,久違的惬意。

但此刻,代表把PPT念的人昏昏欲睡。

張文濱無聊開小差,偏頭看旁邊,工作狂竟然沒翻文獻,反倒摸魚玩手機,主動小窗口勾搭。

【晚上的論壇去不去?】

屏幕上跳出來條新消息,沈淮序點進對話框前,把新地址給沈書藝發了過去。

沈淮序:【不去,家裏有事】

張文濱暗戳戳使眼色,【人家女病人住院多少天,你就也住在醫院多少天】

【人家這今天剛出院你這家裏就有事了?】

順帶發了他一貫賤兮兮的表情,【啥事兒啊,說說,哥給你出謀劃策】

沈淮序不動聲色:【不能喝酒,不去】

沒頭腦就這麽輕而易舉被岔開話題,絮絮叨叨說了好大一通,【不是我說,老沈,你也太弱了吧,上次論壇上就幾杯酒下肚,沒想到你那麽不能喝】

【以前在學校,每次聚會你都不沾酒,以為跟我們搞矜持呢,結果誰能想到你一個正值壯年的大男人,竟然還真滴酒不能沾】

沈淮序對他的絮叨置若罔聞,只截了張圖片發過去。

張文濱原本摸魚摸的快樂,點開以後,笑容凝固在臉上。

——‘壯年’,漢語詞彙,指壯盛之年,多指三十至四十歲的年齡……

張文濱:“……”

還能不能處!

他收起手機,從現在到會議結束,沒再進小窗口勾搭過任何人。

一個兩個的,都欺負他年紀大!

确保證件都找齊,沈淮序揉了揉眉骨,思緒混亂,又想起昨晚。

“你那天,為什麽房間不關門?”

“醫藥論壇上多勸幾杯喝多了,沒來得及關門,你就闖進去了。”

“那件事一個巴掌拍不響,沒鎖門也有你的問題。”

“嗯,我知道。”

昨晚他回答的一板一眼,但他知道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就像一幅油畫在牆上好好挂了許多年,突然有一天,它毫無征兆、義無反顧的掉了下來。

對他來說,那晚就像是油畫掉了一樣,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控力也分崩離析。

在沈淮序的世界裏,理智與約束才是一切原理,所以他才能在浩如煙海的醫學世界裏游刃有餘,但那一晚是最大的意外。

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一度以為是夢。

但第二天清晨,5點鐘,他準時被生物鐘喚醒。

枕側躺了個人,女人。

他摒住呼吸,擡眼看。

她睡得很熟,長而翹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輕輕顫動,像是在做什麽夢。

他掀開被子下了床。

浴室裏,只看到脖頸上,有若隐若現的牙印,沒破皮,但淤青明顯。

不知道是用的多大力。

張文濱那幾天見他一絲不茍穿着襯衫,扣子永遠扣到最後一顆,往窗外看了看,是大夏天沒錯啊。

還以為他感冒了,但是工作狂的工作強度不僅沒降低,反倒變本加厲,手術做的比平常還多。

甚至自己有個數據怎麽都推不出來,放往常去找沈淮序,他都是說哪裏出問題,結果那天直接拿過去替他算好了。

好幾天都跟不用睡覺一樣。

等思緒再度回歸,PPT終于念完。

一群人魚貫而出。

張文濱哭喪着一張臉,錘着頸椎,“诶呦累死我了,可算結束了。”

宋程慧面無表情吐槽,“這體質,你需要鍛煉了,你看人家都不累。”

“他?”張文濱對沈淮序臭着一張臉,老神在在的嘴硬,“你也不看看他什麽年紀,我跟你說,等他到了我這個年紀,指定還不如我呢!”

宋程慧:“你也就剩一張嘴了。”

張文濱:“……”

兩人說說鬧鬧,最後又說到沈淮序不去巴黎的事。

宋程慧:“你要不去,那不就我跟他每天幹瞪眼了?”

張文濱活脫脫像個被排擠的小媳婦,“你這話說的?是委屈你的意思呗?”

說話間,他倆又幹上了。

沈淮序面無表情,不動聲色的揉了揉耳朵。

免得在老爺子那露出馬腳。

證件到最後也沒讓王叔送,沈書藝叫了個閃送。

到付。

收到消息的時候,醫院剛好夜班交班。

來接班的醫生年紀稍大,有家室,看沈淮序這孑然一身的狀态,感慨道:

“真羨慕你們這些還沒成家的,下了班還能繼續呆在醫院做自己的事。”

“我們這些老家夥可就不行喽,還得回家帶孩子,抽不抽的出來時間寫文章都是另一說了。”

沈淮序寒暄兩句接下,醫生有時候聚在一起,翻來覆去也就那麽些話題。

老醫生印象裏,他每次都是換了班又回自己的辦公室接着寫文章,但今天卻準點脫了白褂就準備走。

好奇問:“小沈你今天不留醫院了?”

沈淮序把白褂疊的規整,“有點事,不留了。”

估計以後,他都不會再留在醫院寫文章了。

還有個比寫文章和做手術麻煩的多的事。

不光老醫生稀奇,護士臺的小護士看到沈淮序準點下班也沒反應過來。

“沈主任不是每次都寫完第二天的報告記錄才走嗎?雷打不動的,怎麽今天下了手術就走了?”

“我記得沈主任從來沒有準點下過班吧?怎麽今天就走了?”

“工作狂準時下班只有一種可能,別不是……咱醫院創收不行了吧。”

此時,坐在辦公室的張院長莫名打了個噴嚏。

車子一

路行駛到小區樓下。

沈淮序崇尚效率,所以,從做下決定到搜集資料,從敲定合同到安排搬家,總共不超過兩小時。

車門開鎖,閃送正好送到。

有序高效,是他一貫的人生準則。

但對于享受随機和活在當下的溫檸來說,她反正不理解,沈淮序這個時間出現在她家門口的行為。

她聽到他雲淡風輕的回答——來當孩子爸爸。

溫檸原本有些頓住的大腦瞬間清醒了。

昨晚考慮爸爸還是叔叔,說的那麽淡然,現在這是考慮好了?

但她還記着仇呢,溫檸雙臂抱胸,虛張聲勢的大小姐姿态很足,仰頭質問:“所以,沈醫生大半夜來我家門口演講?”

開口還特意喊了沈醫生,拉遠兩人距離,也不忘陰陽怪氣。

如果身後有尾巴,現在早就高高豎起樹威了。

沈淮序被她這不帶遮掩孩子氣的神情逗得想笑,但面上還是一副冷淡的表情。

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盒子,公事公辦道:“來給你看樣東西。”

溫檸這才看到他手裏還拿了個盒子,體積不小,看起來還有點年代感,疑惑地問:“這是什麽?”

沈淮序:“要在這兒看?”

他始終注視着她的眼睛,不急不忙的樣子,明明是他登堂入室,看起來反倒比她還有底氣。

溫檸敗下陣來,率先撇開視線,讓出位置,“你先進來吧。”

沈淮序進門,不動聲色地掃視過房子內部,格局和他的一樣,只是完全對稱過來。

他以為沈書藝的房間就夠麻煩了,沒想到這裏布置的看起來更繁瑣。

眼前一條長廊,兩盞壁燈如明月,又如明眸,大面積的白色和米色,配着纖細的黑色鋼窗和旋轉樓梯。

又因為她的職業,進門右側是一整面牆的書櫃,一層層錯落開,不同視角望過去,構成了奇異又和諧的韻律美,不像是書櫃,更像一個藝術裝置。

書牆對面是一整排拱門式的落地窗,天氣好的時候陽光會照進來,不像是宅在家裏,反而像度假。

島臺和客廳茶幾都擺着大瓶的插畫,花花綠綠的,明明是秋天,也能把屋裏裝扮的春光明媚。

她在醫院的時候也喜歡搗鼓這些東西。

沈淮序收攏思緒,斂了斂眸,也沒往裏走,只把盒子放在入戶走廊旁的島臺上,“你打開看看。”

溫檸走過去,半信半疑的打開蓋子,看到裏面的東西時又瞥他一眼,眉眼間滿是納悶。

最上面的紙張泛黃,翻過來,是沈淮序的出生證明,年代久遠,拿起來感覺風一吹都會散,背面有父母信息,還有一個嬰兒的腳印。

這東西,別說別人的,她連自己的都沒看過。

沈淮序給她看這些幹嘛?

溫檸視線錯愕地落在他身上。

見過他的這幾面以來,無一例外都是職業的、正式的打扮,這麽休閑的……還是第一次見。

而後目光微斂,問:“你拿這些東西過來幹嘛?”

“一個陌生人當孩子父親确實不合适。”寂靜裏,他的嗓音聽起來更加冷隽,“在這件事發生以前,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彼此不熟悉,每個人的時間都有限,想要認識一個人,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速的方式。”

他說這話時條理分明,因果明确的像是提前拟定了大綱。

雖然詫異,溫檸也不忘裝模做樣的嫌棄,“……你這個,你出生證明上的腳丫子不好看。”

不管他來幹什麽,反正底氣最重要。

她絕對不能讓自己占了下風。

沈淮序身體微微傾斜,姿勢舒适,和溫檸緊繃的體态截然相反。

看到她虛張聲勢的表情,他站在她旁邊,把剩下的資料,一張一張給她展開。

“今天下午,我讓人把我所有的資料都整理了下,從出生一直到畢業,我就讀的學校,教育經歷……”

溫檸聽着,視線追随着他的手。

出生證明下面,是幼兒園的入學證明、小學畢業的成績單。

印刷的無比精致,也不知道溫女士那兒有沒有保存她的。

再往後,應該是初中的畢業照或者生活照。

她看到跟他合照的都是金發碧眼的外國少年,估計初中念的是國際學校,她一眼就看到中間黑色頭發的沈淮序。

雖然長相沒多大變化,看起來還是一臉高冷,但五官比現在稚氣多了。

估計在他們學校,也是個校草的水平。

一張張照片過去,幾乎是沈淮序從小到大的樣子。

溫檸不忘默默點評,竟然都沒有長相尴尬期,她中學的時候留過厚劉海,那個時候拍的照片難看死了。

就是到教育背景的時候,她看到了一些陌生的東西。

卓越人才培養計劃、少年班錄取通知書

中考、高考、研究生考試的免考證明……

溫檸挑了挑眉,所以,在同齡人還在念初三的時候,這人直接就變成一個碩士了?

難怪是醫院最年輕的主任醫師。

那時候她在幹嘛,她別不是還在玩兒泥巴吧。

“還有個人資産以及法律身份的證明,父母在國外經營公司,我有部分持股,所以每年賺的錢,除了醫院工資,也看公司經營狀況,不過對撫養一個孩子來說,應該不至于不夠,家裏爺爺退休在國內養老,身體還算健康,不需要後輩照顧,還有個姐姐,那天你在醫院見過了……”

前面聽的還好好的,就是說到姐姐,溫檸又不可避免想起了一些尴尬的事情,只好更專注地盯着他拿出來的資料。

照片下面,是國家政務服務平臺的婚史記錄、中國裁判文書網的案底記錄、個人信用信息服務平臺的網貸記錄、執行信息公開網的信用記錄、個人資産的銀行證明……

溫檸看着那一大串數字,這可不是不夠,是夠夠的了。

她手掌不自覺落在肚子上,默默呢喃——寶寶,你是要含着雙倍的金湯勺出生啊。

盒子裏的東西被一件件取出來,是沈淮序從出生到現在的一切,然後放在最下面的,是幾張銀行卡。

溫檸忍不住道:“也沒必要這麽齊全吧……”

沈淮序反倒注視着她,語調比往常帶了些鄭重,“你覺得在懷孕和撫養孩子的過程中,父親和母親的付出能有明确劃分嗎?”

溫檸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還是理不直氣也壯的答,“當然不能。”

“既然這樣,我們不結婚也不住在一起,你是想單方面對ta付出?”

溫檸腦袋卡了一下,“我沒這麽想。”

“既然是兩個人共同的責任,你為什麽要拒絕我作為一個父親負責的提議?”

溫檸不知不覺就被他的問題帶着走,“誰說當爸爸就得……結婚或者住一起了。”

但說着說着,忽然發現,好像是這樣。

沈淮序把剛剛被拿出來的所有東西都整理好,又重新放回盒子裏。

整個過程不緊不慢,仿佛今天被審視的不是他,而是溫檸。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對她來說有些煎熬,直到他把盒子推到她面前。

沈淮序開口,“溫檸,我們談談。”

見他一臉肅然,溫檸打量着疑惑道:“談什麽?”

該談的,在醫院不都談好了。

他的手掌輕拍了下盒子,目光沒有收斂,“你不用擔心騙婚的風險,我的一切法律和生活資料都在這裏。”

像是羽毛在身體上輕撫而過,不痛不癢,卻令人難耐。

溫檸莫名顫了一下。

“你什麽意思?”溫檸擺爛的嘴硬。

她也确實不知道,既然決定生下這個孩子,他們倆到底該怎麽分配職責,怎麽相處,這是個尖銳的問題。

“我理解你不想結婚,但是父母那邊需要解釋,你需要照顧,所以針對目前的狀況,我們需要一段婚姻……”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在這裏停了個氣口,溫檸覺得自己心髒都被他一句話給吊起來,才聽到他說,“以及一份試婚合約

。”

溫檸擡眼看着他,重複了一遍,“試婚?合約?”

沈淮序點頭“嗯”了一聲,“從你懷孕到分娩,再到孩子出生,有兩年都處在脆弱期,兩年之內,我會盡好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如果兩年之後……”

話到這裏,他頓了頓,斟酌着措辭,“如果你到時候覺得,這段婚姻仍然沒有任何維系的必要,那我們就去領證。”

“領離婚證。”

“但我仍然會承擔作為一個父親,應該承擔的責任和義務。”

溫檸有些被沈淮序的嚴肅震驚到,不過一個晚上,他就想好這麽多,桐桐就算是讓從家裏拿一個U盤到公司都得加急,更何況他從小到大這麽多的資料。

她眨眨眼,放下戒備,給個機會也不是不行:“好。”

沈淮序辦事效率極高,在手機上操作兩下,直接遞了過去。

溫檸垂眸是大片密密麻麻的漢字,瞥他一眼問,“這又是什麽?”

“提前草拟的協議。”

“……”

溫檸現在後知後覺,不知道是該說他有誠意,還是該說自己現在有點像被賣了還幫人數錢。

“你可以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他沒可以留給她思考的空間,又道。

溫檸接過手機,拿到手上的感覺和他本人很像。

很有存在感,也很涼。

屏幕上寫的每一條都邏輯清晰,像是法律條文,溫檸對這些向來不怎麽來電,但他絕對是有備而來,不然今天也不會不知不覺就被他牽着走。

分明一開始是否懷孕、是否結婚的主動權都牢牢握在她手裏,現在卻莫名被反客為主。

“我們可以協議結婚。”她自知已在下風,于是故作底氣道:“但是我也是有條件的。”

“嗯,你說。”沈淮序道。

溫檸:“等協議時間到,離婚了,孩子歸我,你不能和我争奪撫養權。”

比劃着還自己低聲嘟囔了一句,“那我以後不就是二婚了?”

她說話和看協議的時候,小動作不少,像個裝腔作勢、舞刀弄棒的小貓,即使炸了毛,也不是野獸。

沈淮序唇角勾了勾,“這麽确定?”

甚至都沒有加一個如果。

溫檸深陷思考,不自覺輕咬下唇,聞聲恍然擡頭問:“什麽?”

“沒什麽。”微擡下巴,示意她繼續。

溫檸又埋下腦袋,有條不紊的羅列着,“還有婚禮有關的一切,我們也不是真的結婚,就說我身體不方便,不辦理。”

沈淮序點點頭,把她剛剛說的一一補充進協議裏,随後眼神從屏幕上離開,“還有其他的嗎?”

溫檸搖搖頭,“你不需要問我嗎?”

“女性在婚姻裏本來就更容易占劣勢,我理應比你更袒露。”敲字的手指終于停下,沈淮序擡眸道:“而且,我相信你。”

語氣斬釘截鐵,搞的她恍惚有種在宣誓的錯覺,溫檸呆愣片刻,尚未啓唇,男人繼而道:“電子版發給你了,如果沒問題的話,明天我會把紙質版帶過來簽字确認。”

溫檸整個人都像是被丢上流水線,機器開關一打開,她就被他帶着走,一刻未停。

但也有一剎那覺得莫名其妙。

結婚、和另一個人組建家庭,曾經在她眼裏是一件愛情導向,感性的,需要沖動的事。

她試想過很多種可能,可能是在別人的歡呼聲裏,可能是在被多巴胺支配的時刻,可能是在喧嚣的感覺裏。

但她從來沒想過,會像是拿出賬本,一筆一筆的去算明白賬一樣,算這個婚到底該不該結,怎麽結。

她以為她會嫁給愛情,沒想到最後陰差陽錯還是嫁給了婚姻。

注意打定,拟好了協議,溫檸以為今晚就這麽結束。

沒成想,臨出門之前,沈淮序又扭頭讓她跟上,“你先跟我來一下。”

溫檸有些納悶:“還有什麽流程?”

簽字畫押還不夠?難不成還要拍個入獄照?

不過确實,結婚跟入獄挺像的。

直到親眼看到他打開隔壁鄰居的大門。

“你住這兒?”她匪夷所思。

“嗯。”他答。

“你什麽時候住這的?”她又問。

“今天剛搬來。”他又答。

怔了兩秒。

溫檸得出答案——這人瘋了。

萬一她的信息是随便填的呢,萬一她填的是溫老板和江女士住的房子呢,他難道要跟他們去做鄰居嗎?

難怪他穿了件黑色衛衣和休閑長褲,一幅鄰家小哥既視感,原來不是西裝革履拿着協議談判,是來鄰居家串門。

男人貌似對她的困惑不以為意。

沈淮序輕扶了下眼鏡,黑眸因為走廊上刺白的燈光微微眯起,視線凝聚在她身上,“方便照顧你。”

溫檸噎住。

如同迎面一個暴擊,都不知道該是什麽情緒,哼哼唧唧看着他打開的門,“那你把我叫出來幹什麽?”

“總不能是讓我搬到隔壁吧?”

兩人一個走廊之隔,沈淮序站在對面扶着門道:“你過來。”

溫檸不知道怎麽就起了反骨,覺得對面那間房子裏有洪水猛獸,幹脆利落拒絕,“不要。”

“你讓我過去,我就過去,那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她今天一晚都在被他帶着走,還真把當什麽聽話的小女孩兒了。

溫檸不想繼續聽他說話了,手掌落在扶手上,腳步後退想要關門就走。

“等等——”

沈淮序腿長,只邁了一步就摁住她的手。

男人寬大的手掌覆蓋住她纖細的手腕,力度很輕,又似乎無法掙脫。

他掌心溫熱,幹燥,指腹的某個位置還帶着薄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常年拿手術刀的原因,她就這麽被他扣住,連帶着脖頸都跟着指尖下意識顫了下。

“你幹嗎?”溫檸直勾勾看着他,沒好氣道。

每次都這樣。

次次都能在她拒絕的時候再把人拉回來,還能讓人找不出發脾氣的理由。

沈淮序拖住她的手腕,“給你輸指紋密碼。”

男人就在她身側,兩人距離貼得很近,一股熱源透過單薄的布料傳遞過來。

溫檸耳廓莫名染上一絲紅暈,擡頭瞥他一眼。

沈淮序垂眸,看到她近在咫尺的眼睫,收回眼神,語氣放緩道:“你有事,可以随時進來找我。”

有種他的領域,她可以随意進的感覺。

溫檸心頭微動,然而下一秒,她終于意識到自己覺得不對勁的和別扭的原因。

整個人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抽回手,“我不會給你我家密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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