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章

第 39 章

東海浩大無垠，煙波浩渺。

一座島嶼矗立在碧藍的海浪中，雲霧缭繞間飛檐時隐時現。雲端一行形貌脫俗的仙人拱手迎接。“蓬萊弟子拜見神尊！”

淩霄颔首，在蓬萊仙人的簇擁下降落島嶼。

蓬萊是這座島的名字，也是這個門派的名字。無論它在凡界留下多少傳說，對神界而言，蓬萊不過是個全由修為低微的仙人構成的門派。

神尊大駕降臨，蓬萊島主先已從神使口中知曉，故而率門中長老們恭迎。淩霄只推算出龍門出現的大概時間，所以帶着青岚恒陽和幾個門人在距離龍門現世最近的地點等待龍門出現。

蓬萊島上，青岚看見一張有些熟悉的面孔。“就請這位仙君帶我去住處吧。”

“人生機遇真是妙不可言，青岚仙君竟然是神尊的長子……”澹方啧啧稱奇。

當年夷瀓神君的宴席上，澹方、崔淩、青岚都是坐在角落的小仙人，還一起開了丹愫神君的玩笑。一別經年，澹方和崔淩沒什麽變化，就如亘古不變的神界一般，而青岚的身份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澹方引着青岚去往住處的路上，忍下了諸多感嘆。

恒陽蹙眉，澹方沒忍住的一句話，仍叫他不快。他想呵斥蓬萊這引路小仙兩句，孰料青岚比他先開口：“當日匆匆一面，未曾與澹方仙友細談，甚是遺憾。”青岚的腔調與平日不同，恒陽還沒品出滋味，那個叫澹方的小仙仿佛了聽到什麽笑話密音般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又趕緊捂住嘴，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幸好沒有別人看見，不然我肯定又要被師父和大伯教訓，說我不穩重了。”

青岚含笑道：“澹方仙友率性自然。”

恒陽在後面重重的咳了兩聲，吓得澹方差點原地跳起來。“神君、恒陽神君？”恒陽一直不近不遠的跟在青岚身後，澹方竟然沒有發現。“神君怎會在此？”

恒陽不耐煩道：“我不能在此？”

澹方一時有些語塞。倒也不是，不過，方才青岚點自己帶路前，島主明明安排了一位師叔為恒陽神君引路，怎麽恒陽神君不聲不響的在後面跟着呢？太吓人了！還好剛才沒說什麽過分的話！

當着澹方，青岚不好多說，安撫澹方兩句，沉悶的氣氛下，很快就到了為青岚準備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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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澹方提起崔淩：“崔兄前幾日剛好來蓬萊，此時也在，青岚仙君若有空，不如我們三人小聚一番？”

青岚應下。

澹方與青岚約好黃昏時分蓬萊島東邊百草園見。澹方離開後，恒陽打量着蓬萊的屋子，眼底浮出陰郁。

青岚問他：“怎麽突然不高興了？”

恒陽說不出來。

因為青岚有自己不認識的朋友，為自己不曾參與的青岚的過去而生氣，說出來很奇怪。

青岚問不出什麽，輕輕嘆息一聲，略過這個話題。

蓬萊是一座很大的島嶼，一只雷鳥從島上最東飛到島上最西，大約需要一晝夜。修曾仙身，飛行速度大約相當于雷鳥。東邊地面凸起一座山，山勢平緩，秀麗可愛。清泉出于山谷，流淌出一條小河，彙入東海。

小河兩岸地質肥沃，蓬萊在此處種植各類靈植，時常有神族、仙族來蓬萊換取靈植。崔淩此來，便是領了師門換取靈植的任務。

“幸好蓬萊種了許多三生草，不然這種生長耗費許多時間的靈植，光靠我去漫山遍野的挖，不知道要挖多少年。”崔淩慶幸道，還拱手對澹方道，“多謝澹方啦！”

“三生草又不是白送你。”澹方被崔淩的誇張動作逗樂。“謝我做甚，百草園又不是我打理，三生草也不是我種的。即便要謝，你也要謝我伯父啊。”

說話間，澹方向靈田中一位澆水的老人拱手彎腰：“伯父。”

崔淩和青岚亦行禮，道：“陳唐仙君。”

陳唐仙君是個胡子眉毛白到反光，皺紋比靈田得溝壑還深得老人。凡人修成仙身，容貌會定格在他成仙時的模樣。陳唐仙君形貌老朽，要麽是大限已至，天人五衰；要麽是成仙時已經垂垂老矣。

陳唐仙君慢吞吞的向崔淩和青岚還禮，慢吞吞的擡頭，眯着眼睛看了青岚和崔淩良久，仿佛這樣才能看清楚是誰。然後也沒同二仙寒暄，背着手，佝偻着一步一步走遠。

恒陽遙遙立于東山山巅，并沒有去打擾青岚與朋友的小聚。不過距離雖遠，只要恒陽留心，青岚三人說了什麽，他可以聽得一清二楚，看也看得明明白白。

恒陽看着青岚也向那老仙人行禮，聽着他們談論靈田裏靈植的長勢、作用雲雲。在恒陽看來，蓬萊的靈植算不得上等。

要說神界最好的靈植，自然在花族和木族裏。

蓬萊種的靈植，大多是常見的，有些甚至凡間都能生長。只不過成長時間過長，或是用功可有可無，或者用量太大，自己去尋麻煩的。

譬如崔淩來換的三生草，可以煉制還陽丹，垂死者服下還陽丹，可保最後一點元靈不散，便争取到了施救的可能。三生草神界很多地方都有生長，連凡界靈力濃郁之處也能見到。它不稀奇，麻煩的是三生草要三生三死留下的根才能入藥。三年一生，三年一死，三生三死便是九年。對神仙來說九年時光不長，沉迷修煉時一次入定都可能是十年八年。但需要煉丹時，為了一顆草單單等九年，就很不方便。而且品相不好的三生草，練出來的還陽丹功效時常也不會長。有些甚至也就能救救凡人。

還有青岚他們此時正在品鑒的忘憂花，百年一開花，服之可往一切前塵往事。但神族可以用神識改變記憶，忘憂花不過雞肋。現在倒流行捕捉愛寵後，給愛寵服食忘憂花，方便調教。

“我伯父在凡間就擅長耕種，自入蓬萊，就在百草園耕耘。”澹方道，“伯父成仙近千年，可惜始終未能突破地仙境。”

人族成仙，壽命綿長，但始終不如神族。仙也會死，視乎修為高低罷了。地仙六百壽，金仙一千二百壽，天仙一千八百壽。澹方說陳唐仙君為地仙之境，又說成仙近千年，想來這位陳唐仙君吃了不少天材地寶或是靈丹妙藥，方才活了近千年。

“伯父七百歲時就已經出現衰老之相，這些年全靠丹藥維持壽命。”澹方傷感道。“可是如今伯父已經天人五衰，大限将至……其實我們修仙之人本就比同族多出幾百年的壽命，過了幾百年無病無痛、青春永駐的歲月，若非伯父尚有心願未了，只怕早就無挂無礙的再入輪回了。”

澹方沒有說陳唐仙君的心願是什麽，青岚和崔淩也識趣的沒有追問。

青岚注視着陳唐仙君蹒跚的背影，片刻後，取出一只玉瓶，遞給澹方：“這是我自己練的補靈丹，沒有別的功效，只是用了些靈氣充裕的原料，可以大量補充靈力而已。或許能夠延緩天人五衰，讓令伯父大限前輕松一些。”

澹方接過玉瓶，卻仍舊難掩遺憾：“青岚仙君有心了，多謝。”又忍不住嘆息一聲：“若是伯父能在大限将至前心願得嘗就好了。”

人生在世，誰能沒有遺憾呢？凡人千方百計求來機緣，以為成仙就能拜托俗世煩惱，其實做了仙人，仍舊有仙人的煩惱。哪怕生為神族，依舊免不了貪瞋癡怨……大荒三千界，天上地下，難尋圓滿！

青岚和崔淩自然也有自己的煩惱，聞聽此言，皆陷入沉默。

此時天際傳來一道醇厚的聲音：“龍門現世！”

山巅之上，恒陽化作流光直沖而下，經過青岚時，攔腰一攬，攜之而去。

東海海域，海水震蕩。一開始水波輕輕蕩漾，随後水波越來越大，海面掀起了浪花，仿佛大神通者将整個東海海域如一鍋水般猛烈搖晃，波濤洶湧，狂瀾席卷。

海域深處，千尺高空的雲端，站立着幾道身影。最前方的正是淩霄神尊，其後是此次帶的幾名弟子。他們默默的注視着動蕩的海面，恒陽帶着青岚落在雲上，幾名弟子紛紛施禮。淩霄回首示意青岚靠近，待青岚上前，右手朝青岚一晃，青岚兩只手腕各多出一枚像是玉質的環狀物。兩枚玉環自動調整為适當大小，穩穩的扣在青岚手腕上。青岚心念一動，玉環漫出銀光，飛速将青岚籠罩。

“龍鱗環是龍族先輩的遺物，是用龍身最堅硬的一片逆鱗煉制的護身法寶，可抗天雷之力。而且它蘊含着龍族的氣息，祖龍感受到龍族氣息，會庇佑你順利通過龍門。”眼見青岚将有可能成為真正的龍族，淩霄的語氣也難免有些激動。

淩霄讓青岚躍龍門，固然是為了提高青岚的實力，但另一方面，青岚若成功躍過龍門化為真龍，那淩霄就不再是天地間唯一的龍族，也算圓了淩霄延續龍族血脈的夙願。

青岚擡起雙手，端詳着手腕半透明的龍鱗護臂。淩霄身後的幾名弟子，也暗自驚嘆。

蓬萊島衆仙法力不及諸神，不敢湊太近，各自操縱法寶遠遠觀望龍門現世的奇景。澹方和崔淩也在其中，他們和幾名仙人同坐一艘小船模樣的法寶，海浪打來，差點把趴在船舷的一名蓬萊弟子掀入海中。

“你們看——”有離海面近的弟子指着海水招呼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