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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 29 章

冬天的夜晚來得很早, 不到五點天就黑了,每條巷子都覆蓋着厚厚的白雪,路上行人很少、車輛更少, 連擺攤的小販也早早收攤回家。她路過菜市場時,買了一把小青菜一塊錢、買了一個饅頭五毛錢, 回家把青菜炒了,就這麽就着饅頭吃。

按照之前的慣例,吃完飯應該工作、應酬、見客戶, 但今天什麽都不需要做, 她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兩個目标,不需要超負荷工作, 只需要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刷手機、看沒營養的視頻、看亂七八糟的資訊。

看到沈明衿的消息,她會劃過去,當做沒看見。

一直看到九點鐘,定鬧鐘睡覺。

這一夜, 她睡得無比的香。

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八點。

冬日的早晨霧蒙蒙的,零下幾十度的天氣, 不是狂風暴雪、就是陰雲遮日,今日出奇的是個豔陽天。

宋清杳起床洗漱, 洗漱完站在鏡子面前挑選大衣, 紅色的太豔麗、黃色的不好搭配、粉色的不好看,最後選了一件白色的雙面羊絨大衣, 配上一條奶藍色的圍巾, 畫上精致的妝容,美得比娛樂圈的女明星都要漂亮。

出門買了個熱包子, 邊吃邊去坐地鐵,乘坐地鐵八號線就可以到黃三路, 沿着黃三路的西側一直往上走,就可以抵達白馬廟。

這是一個不算很出名的寺廟,供奉的神仙是姻緣方面的。

她來的時候,寺廟很空,除了少數的年輕人,就沒有多餘的人了。

熟練的在前廳取了香火,點燃香火後就到廟裏進行祭拜,寺廟裏青煙缭繞、鐘聲伶仃清脆,一聲聲的撞擊傳遍整個山野,未飛去南方過冬的喜鵲會因為鐘聲而飛在霧凇彌漫的空中,她雙手合十,虔誠的跪在蒲團上,不知道在祈求什麽。

祈求完後就在蒲團上磕了三個響頭。

随後站起身來朝着側門走去,側門外是一個小院子,院子裏種着一棵樹,說是姻緣樹,是菩薩下凡時種下的。

有了這個傳說後,不少的情侶都會來這裏挂牌子。

這棵樹上已經有不少的紅牌了,還真像是一顆‘碩果累累’的姻緣,裝着一對又一對的愛情。

三年前,她跟沈明衿來過,那會兒也是冬日,沈明衿非要拽着她上來,她爬得累,走到一半就不願意走了。

多冷啊。

她還沒睡夠呢,五點鐘就被他叫醒。

沈明衿扭頭見她那樣,不禁笑出聲來,“嗯,看來我要贏了。”

“不作數。”她喘着氣,白皙的臉蛋也被凍得通紅,“說好是七點出發的,你五點就叫我起來了,而且……而且你昨晚一直做到三點都沒停,別以為我不知道,我睡着了都還能感覺得到你在動!”

沈明衿挑眉,“那我可以理解為,你的夢裏都是我嗎?”

真不要臉。

宋清杳咬着唇,又氣又惱的,不願意搭理他。

說好一起來寺廟裏祭拜的,徒步上山,誰爬不上來就得答應對方一件事。

她體力本來就不行,還被他折騰到那麽晚,早上又那麽早被叫醒。

是個人都不行。

她生氣了,就站在那裏不願意往前走。

沈明衿寵溺的笑着,走到她跟前摸摸她的頭,“怎麽那麽愛生氣,你再生氣我就要親你了。”

“你敢!”她杏眼瞪着她,“你敢親我,我就——”

話,還沒說完,沈明衿突然彎下腰來看着她,灼熱的呼吸鋪灑在她的臉上,兩人幾乎是鼻尖抵着鼻尖,只要稍稍往前就能碰上誘人的紅唇,他不自覺的滾動了一下喉結,本來只是逗逗她,這會兒是真想親她了。

他往前湊了湊,她就往後退了退。

退了一步,大掌就摟住她的腰,再次蹭了蹭她的鼻尖。

蹭得她有些癢,雙手抵着他的胸膛,“別。”

小奶音,腰又軟。

沒忍住,大掌把她摁在旁邊的樹杆上,輕輕的碰了碰她的唇,聲音嘶啞得厲害,“我是不是說過跟我提條件得先付出?這算利息。”

“你在我身上有不要利息的時候嗎?”

嘶。

他思考了一下。

還真沒有。

“那就允許你提個要求。”

“那我要你背。”

“上來。”

他爽快的彎下腰。

她伸出雙手爬到他的背上,緊緊抱着他。

冬天很冷,兩人穿得又多,爬這樣的山很吃力。

她趴在他的背上,問道:“你嫌累就放我下來。”

“不累。”他把她的身子往上颠了颠。“你輕得很。”

“你昨晚都沒怎麽睡,真不累?”

她故意側身去看他的臉,這麽一看,他就湊近去親她的紅唇,親到後就笑道:“你看,這叫累嗎?”

宋清杳捂着嘴,臉不知道是被親紅的,還是凍紅的,總之粉粉嫩嫩。

那段路,他們聊着瑣碎的小事。

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在說,他在聽。

後來爬上山了,取香火、祭拜菩薩、後院挂紅牌。流程熟得像是提前踩過點。

樹下,風吹得那些牌子呼呼作響,綁着的紅繩也随着風飄蕩。

她努力的尋找着他們的牌子,找了一圈,終于在右側的方向找到了他們的牌子,沈明衿&宋清杳。

她翻開他的牌子,字跡經過三年的風吹雨打,早就有些模糊不清了,需要仔細辨認,字是豎着寫的,從上到下是一句:快點愛上我,或者,不愛我也可以,一輩子待在我身邊。

手指輕輕摩挲着他寫的字,嘴裏泛起了苦澀的味道。

原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真的有認認真真的愛過她,而這樣的愛,跟這模糊不清的字跡一樣,随着時間的流逝消融不見了。

風越來越大了,霧凇與雲層陽光相融的絕美畫面慢慢展現在眼前。

她站在樹下看着金色的陽光,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寒風凜冽,她站了會兒就下山了。

下山時,仍然可以看到很多情侶正牽手往山上走。

“非得這麽早來做什麽,還要走路山來,不是修了路可以開車嗎?”

“不知道,網上都說想靈驗就得每天第一個來,第一個插香,不能開車,只能走路。”

“鬼扯吧,網上說的能信?”

“管他信不信,反正試試呗。”

“那太陽都出來了,多少人上山啊,還想搶第一個。”

“嘿嘿,搶不到就當鍛煉身體。”

宋清杳聽着山上情侶的談話愣了愣神。

但也沒有過分在意。

到山腳已經快十點了,她乘坐八號線轉十號線,步行十幾分鐘抵達了南橋路三合街,這會兒還沒到飯點,馄饨店裏沒多少客人,她要了一碗馄饨,老板娘一見她就認出來了,笑眯眯着說:”哎,你是幾年前跟你男朋友來挑戰大碗馄饨的。”

宋清杳漂亮。

還不是普通的漂亮,一般人見了根本忘不了。

她笑笑着說:“是啊,您還認得我。”

“認得,你男朋友很帥的,又高,為了你一直在吃,很拼命。”

聽到這話,她垂下眼眸沒說話。

幾分鐘過後,一碗熱騰騰的馄饨端了上來,放了辣子和醋,聞着就香。

她吃了一口,覺得不夠辣,又往碗裏倒了點辣椒油。

“姑娘,你男朋友今天沒陪你來吃啊?”

“他今天結婚。”她垂着頭吃馄饨,“沒空來。”

老板娘表情有些尴尬,默默的又給她上了一疊小菜。

她就坐在那裏,一口一口的把馄饨吃進肚子裏,小菜也都就着湯一起吃完了。

最後結賬五塊錢。

走出馄饨店,沿着那條路一直往下走,漫無目的的逛着。

去了他們以前一起讀書的大學、第一次約會的沙灘、還去了星月壹號,去了很多很多有關于他們回憶的地方。

天色漸晚,校園旁邊的路上種着兩排白桦樹,樹葉已經泛黃,随着狂風不斷飄落在地上,一條路下去,除了她沒有別的人影,顯得寂寥又孤獨,裹緊身上的衣服走到盡頭,走到了大道上時,就看見兩側的人拿出手機在拍照,還有警察在維持秩序。

努力踮起腳尖往大道上望去,一輛輛的豪車正朝着前方駛去。

“誰啊,這麽大排場。”

“還能是誰,沈氏集團。”

“哦,聽說今天是沈家大婚。”

“卧槽,這車真牛逼,限量版,破億了吧。”

“這輩子沒見過的豪車,今天都見了個遍了。”

聽着路人的議論,才知道這些車子都是接親的。

垂下眼眸,不再繼續觀看,轉身離開。

她沒去任何地方,回了家。

家裏很冷清,小小的地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燒了壺熱水,泡了杯茶,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沈明衿的婚禮在幾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煙花也審批成功,請了國外的煙花團隊在市中心燃放,現在只要坐在她這個位置,就能看到漫天的煙火,那麽遠的距離,都能看見絢爛的煙火,近距離的觀看得多盛大、多壯觀?

‘砰砰砰’。

煙花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就像是在跟全世界的人宣告沈明衿愛的人是阚靜儀。

他們要結婚了。

他們要在所有人的祝福下結婚了。

真好啊。

她看着遠處的煙花,陷入了沉思。

腦子在放空。

放空了幾分鐘,放在桌面上的手機不斷的亮着,低頭一看是陳奚舟的來電。

緊跟着就是他發了十幾條的信息。

[在哪呢?還不來參加婚禮?還差十分鐘就開始了。]

[我看見你的名字了,沈明衿給你留了一個特別好的位置。]

[這現場布置得太漂亮了,快來!]

[今天你生日,剛好一起過,我還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

[實在不行我過去接你,你太慢了。]

陳奚舟給她拍了很多現場的照片,但她一張都沒有點開去看,也沒搭理。

喝完最後一口茶,對着桌面上的那瓶還沒裝滿尖晶石的玻璃罐子拍了張照片,然後給文雪發送過去。

[小雪花,快元旦了,新年好呀,我過幾天要換個地方生活,給你準備了一個小禮物,就是這個尖晶石罐子,我讓人郵寄到國外給你,你記得收啊。]

[另外,和你做朋友,我很開心,謝謝你。]

發完,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起身去開門,就看見一個穿着軍大衣的男人站在門外,說話都帶着霧氣,手裏拿着開單的機器,問她是不是要寄東西去國外。

她點了點頭,把尖晶石罐頭遞給他,“麻煩請你幫我包裝好一點,這是送給我一個特別好的朋友的禮物。”

“放心,海外的快遞,我們都會包裝得很好的。”

“好,謝謝。”

送走完快遞員,不遠處的煙花依舊在燃放着。

她走進屋子,環顧四周,确認做完了自己該做的一切,沒有留下任何遺憾了。

然後就從旁邊的桌子上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走到床邊躺下。

看着天花板的時候,突然想起這件衣服不好看,起身換了一件粉色的毛衣。

換了幾件都不太對勁後,就從櫃子裏抽出行李,開始裝衣服,把她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衣服、物品往裏裝,裝了滿滿一大箱後就拿出手機看動車票,找了一個最遠的城市,至于是哪,她也不知道,随便買了一張票後就準備出發去動車站。

拎着厚重的包包往門外走,關上燈後,一片漆黑,剛走到門口,突然聽到有什麽異響,緊跟着頭部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打中一樣,整個人踉跄往後倒,連着手裏的包包也散落在地面上。

屋裏進人了。

宋清杳第一反應就是賊,因為快到年關,城中村一到年關就亂,再加上她一個人住,很容易被踩點。

關着燈,她也不知道是誰進來,只看見幾道黑影在屋子裏亂翻,她拿起旁邊的水果刀防身,但對方顯然也帶着刀具,還沒看清誰是誰,擡手的瞬間,只覺得手腕處一股劇烈的疼痛傳來,緊跟着暖流噴灑而出。

“啥都沒有!”

“快走!”

兩道粗重的外地口音傳來,她想拉住他們,可手腕卻使不上任何力氣,整個人也倒在了地上。

漸漸的,暖流包裹着她的身軀,在遠處,一簇簇煙火升入夜空中,綻放出絢爛的光芒。

而在這個地方,冰冷死寂。

有人歡喜迎親,有人悄然等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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