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腦子壞掉的第三天

腦子壞掉的第三天

方才一片混亂時,謝異書已經讓暗中跟着的洛達去丞相府請鄒太醫了,按照洛達的腳程,估計等不了太久就能到。

一群世家子早就在官差到來時匆匆忙忙溜掉了,生怕惹一身騷。

同時,屋內所有的哥妓也被衙役帶去審問了,因此,此時屋內只剩下顧子言和謝異書兩人。

顧丞相的話這才沒有被旁人聽見。

謝異書一邊在心裏默念顧子言已經病入膏肓不要和他計較,一邊說些有的沒的:“顧相要接客的話,沒了右手,恐怕伺候不到位。”

料定顧子言聽不懂自己的淫言穢語,謝異書顯得有些肆無忌憚,誰知顧子言卻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殿下錯了。”

謝異書:“你确定?”

謝異書似笑非笑地瞟過他垂在身側的手,顧子言的手腕已經開始紅腫,腫得得像紅燒豬蹄,丞相大人顯然也注意到了,萬分明顯而又狀似無意地扯了下袖口,把那只豬手藏了起來。

藏好後,顧丞相臉不紅心不跳道:“即使沒有手,臣也可以讓殿下爽。”

……

神經病。

“哦。那你還是去讓別人shuang吧,本王自己有手,不稀罕。”謝異書撇過臉,懶得去看這腦子冒泡的人,又想了想對方的手,于是輕咳了聲:“你過來,坐這兒。”

顧子言聽話地坐了過去。

謝異書站在他面前,眉目低垂,半張臉掩在背光的陰影內,眸光不知落在何處:“本王現在要教你,怎麽伺候人。”

在顧子言一派純澈的眸光裏,謝異書蹲了下去,衣擺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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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衙役來來往往,路過這間屋子時會刻意放輕腳步,怕驚擾了屋內的兩位大人物。但整個後/庭花依然免不了吵吵嚷嚷,隔絕內外的,只是一層薄薄的窗戶紙,一捅就破。

蹲坐在地的青年換了個姿勢,又朝下矮了截身子,清瘦修長的脊背微彎,膝蓋幾乎要跪上地面。

青絲拂過腰背,他朝前探了探身子。

“殿下,不用這個姿勢。”

顧子言眉頭擰緊,左手緊緊抓着錦被,眼睑一片薄紅,謝異書擡頭看他:“弄疼你了?”

謝王爺最讨厭伺候人,但對顧子言,卻總是莫名地情願多照顧一點的。

他歉意笑笑:“本王這也是第一次替人弄,有點不熟練,沒事,馬上就好了。”

顧子言沒說話,只是看着謝異書後頸微微晶瑩的濕汗。

謝異書膝蓋蹲得有點發軟,正暗自嘀咕回京這一個月的日子過得太好,身體變得這麽弱雞之時,比他還弱雞的顧子言突然扣住了他的腰。

下一刻,膝蓋的酸軟消失,逸王殿下被拽了起來。

衣袍堆疊,他坐在了顧子言的腿上。

離得太近,顧子言身上的藥香幾乎将他整個罩住,吐息近在咫尺:“殿下還是坐臣腿上吧,剛才那種姿勢,不合君臣之禮。”

呵,君臣之禮。

現在這樣就很合君臣之禮嗎?

謝異書坐在顧子言腿上,不得不承認這樣是舒服了些,他稍微朝後挪了挪,拉開一定距離,繼續給顧子言固定殘肢。

謝異書離京四年,第二年曾游歷至西蠻諸國,在大漠荒原待了一年之久,一些急救知識,也是那時候習得的。

……

熟能生巧,他本應十分熟練的,現在動作卻有點亂了。

手心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汗,分明方才蹲在地上的時候還好好的,現在卻覺得四面八方都燥得慌,直面顧子言簡直比去屋外直面烈日還可怕,幾乎要燙掉逸王殿下一層皮。

他強作鎮定地給顧子言纏手腕,纏得差不多了,正要把這條斷手懸起來時,沒有可以用的綁帶了。

謝異書微頓,四下尋覓,目光落在了顧子言腰上。

那條方才猜人時送出去的腰帶還纏在顧子言身上,和丞相大人的一身墨黑搭配起來,并無半點突兀。

那紅綢系得松垮,稍微勾一下就能掉落的程度,謝異書兩只手都各司其職,心念微動,埋頭就去叼顧子言腰上的綢帶。

“……”

身前的人胸膛停止了起伏。

顧相又雙叒叕停止了呼吸。

謝異書心無旁骛地含住那紅綢,直起身的瞬間,門外撲進了一道,不對,兩道身影。

房門吱嘎彈開,在一片可怕的靜谧中撞上牆壁,嗡鳴個不停。

謝異書後背一涼,渾身像是過了一層電,重新把頭埋回了顧子言的身上。

“不管是誰,趕出去。”

他咬牙切齒地發號施令。

身穿黑袍的男人擡眼,把人朝自己懷裏摟得更緊:“遵命,殿下。”

猛然貼得嚴絲合縫,謝異書怕壓到他的傷手,被迫直起身,下巴磕在了顧子言肩膀上。

好硬。

怎麽瘦成這樣。

顧子言的嗓音響在他耳畔,和平時似乎有點不一樣,冷得出奇:“是否需要本相請教坊司的宮女太監,專門給兩位溫習一下大安禮儀?”

洛達一只手提溜着瑟瑟發抖不敢睜眼的鄒太醫,見到屋內情景,他猛地松了手,把鄒太醫摔得哎喲叫喚。

“顧相懷裏的人是誰?殿下怎麽沒和您待在一起?”

殿下朝某人懷裏縮了縮,聲音壓得極低:“跟他說我死在王府裏了,讓他回去收屍。”

貼在腰後的手往上緊了緊:“殿下。”

“?”

顧子言:“收回方才的話。”

謝異書微怔:“我就随口一說,你……”

後腰猛然被人掐了一下,謝異書一驚,差點跳起來:“顧子言!你別太放唔唔唔——”

顧子言大手一攬,直接把謝異書要說的話摁了回去,對屋外三人道:“逸王殿下先行回府了,本相的手已經無礙,洛校尉回去替本相謝過王爺,暫時先将鄒太醫領回去吧。”

洛達默默地盯着顧子言:“啊,啊?可是殿下說大人的手傷得很嚴重啊,真的不需要治療一下嗎?”

他的目光挪到顧子言懷裏,幾分不屑:“大人千萬別因為這青樓男妓一時的引誘,壞了身體大事。”

謝異書:“……”

你才男妓!你全家都男妓!

好不容易站穩的鄒太醫也在一旁附和:“對呀對呀,顧相還是身體最重要,還是讓下官給您瞧瞧吧。男妓這種東西,什麽時候要都不遲的。而且,下官之前以為您沒有這方面的需求便沒同您說過,按照您如今的身體狀況,這種事情是萬萬要不得的,損了精元,陰氣入體,那可就,就——總之萬萬不可!”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顧子言的臉色黑成了鍋底。

“兩位不敲門便擅闖屋子,耽誤了本相的好事便罷了。現下更是當面诋毀本相的心上人。”

“難道是覺得,本相很好說話?”顧子言說最後這句話時,謝異書能聽得真切,他是笑着說的。

但效果立竿見影。

果然,洛達立馬閉嘴,朝後退了一大步:“下官失言,這就告退。”

鄒太醫對顧子言的身體最是清楚,更知曉其中厲害,被洛達拖出去時還痛心疾首地堅持了一下:“大人!色字頭上一把刀,忍一時長命百歲,縱一次命不久矣——啊!”

鄒太醫被洛達塞住了嘴,洛達關上門,偷偷在他耳邊道::“行了行了!你還看不出來嗎?”

鄒太醫:“看出來什麽?”

洛達:“顧相反正都沒幾年好活了,就讓他和心上人放縱一次吧,都二十四歲的人了,啧,還挺可憐的。”

鄒太醫:“……”

沉默片刻,鄒太醫突然嘆了口氣:“洛校尉說得有理,顧相現在的情況……哎。”

洛達歪過頭:“什麽情況?說來聽聽。”

鄒太醫抹了把老臉,搖搖頭,什麽也沒說。

作為聖上欽點給顧相的專屬太醫,這件事情他連聖上都沒告訴。

前些時日,逸王殿下将他找去給大人治病時,大人早就因腦部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後來轉醒,整個人就變得神智不清了。

一直堅持說自己分化成了哥兒。

鄒廊從沒見過二十四歲才分化的哥兒,但一旦告訴大人真相,他就會臉色發白神思恍惚,然後暈過去。

反反複複幾次後,鄒太醫只能承認了這件事情。

他不清楚顧相這病是什麽情況,只擔心顧相是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但顧相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他還是不要再雪上加霜了,暫時先觀望着吧。

屋內,身體已經千瘡百孔的顧相弱小的心靈也正在千瘡百孔。

房門剛一關上,謝異書便直起身,面色淡淡。

顯然,不太對勁。

顧子言以為他是在氣自己方才放肆的舉動,于是十分識趣的就要下跪謝罪。

“臣冒犯了殿下,甘願領罰,但殿下萬金之軀,往後萬不可将生死大事如此兒戲地挂在嘴邊。”

謝異書觑他一眼,沒阻止顧子言跪,反正那地上的毯子厚得很,愛跪就跪。

又跪不死。

他眸色微涼,回憶起方才顧子言和鄒太醫等人的對話,道:“看顧相方才的反應,顧相這腦子,應當是沒出什麽問題。”

顧子言聞言,摸了摸額上的淺疤:“确實無礙。”

謝異書眸色更冷了,他問:“既然如此,那顧相先前同本王示好,又是為了什麽?”

顧子言神态一片誠摯,沒什麽血色的唇輕啓,說出來的話卻可笑至極:“為了和殿下的關系更進一步。”

他就知道,顧子言不是什麽好東西。

按照顧子言那高嶺之花的本性,絕不可能在清醒的情況下同自己示弱到如此地步,顧子言一旦表現得這麽反常,那就是想圖什麽。

圖什麽呢?

還能圖什麽呢?

一代奸相,如此放低姿态,甚至連感情牌都打了,除了想要勾結皇室,還能是為了什麽?

什麽更進一步,說的好聽,說白了不也就是拉攏自己,攪和進朝堂這趟渾水。

謝異書性子一貫都算得上随和,但最不能在他面前提的,就是朝堂之事。

他謝異書就是從這兒跳下去,死外邊兒,也絕對不可能願意和這群曲意逢迎兩面三刀之人扯上任何牽連。

而顧子言現在竟然想把他拉進這個旋渦,實在是……不可饒恕!

從小,父皇就告訴謝異書,要惜命,以後遠離朝堂,什麽都別管,一切都交給皇兄。皇兄即位後也告訴他,富貴日子是活一天賺一天,沒事幹就滾遠點,待在身邊也幫不了忙。

謝異書沒腦子,勾心鬥角争權奪勢的東西,他既看不起,也并不想去深入了解。

他總覺得,與其和這群八百個心眼子的人講道理,不如把這群吃飽了撐的人全部發配去邊塞待個一年半載。

……嗯,至于顧子言,還是算了。

發配去江南種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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