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章

第 54 章

屋子裏很安靜, 客廳的一角立着一張小小的雙人餐桌,餐桌一左一右坐着兩個人,誰都沒有想要主動開口來打破目前這個僵局的意思。

周粥吃完一個餃子, 端起水杯剛要喝一口水, 桌子底下, 她的膝蓋又被他的腿碰了下, 周粥向後挪了點椅子,連着腿和膝蓋也往後挪了挪。

就算姨姥走的那天中午, 她和姨姥還有淮安哥, 三個人一起在這張餐桌上吃飯, 周粥都沒覺得這個餐桌有多不夠用, 今天她卻感覺到了這張餐桌的小。

不是她的膝蓋蹭到他的腿, 就是她的鞋踩到他的腳, 要麽就是兩個人的筷子撞到。

也不是撞到,周粥的筷子夾住了藕, 他的筷子也恰好夾上了藕的另一端, 也說不好是誰先伸的筷子,開始一次兩次還沒什麽,幾次之後,周粥難免會懷疑他有故意的成分。

她松開藕, 擡眼看他, 眼裏有冷刀。

蘇柏熠夾起藕, 在她的注視下,吃到自己嘴裏,細嚼慢咽的清脆聲像是在跟她故意作對一樣。

周粥擡起腳, 不客氣地踢上了他的腿,她剛才的賬還沒和他算, 他又來惹她。

蘇柏熠悶哼一聲,臉色看着都發了白。

周粥覺得他是在訛人,“你少裝,我都沒用力。”

蘇柏熠将腿從桌子底下拿出來,抻起褲腿來給她看。

膝蓋處頂着大片的淤青,淤青中還有破皮和已經結了痂的傷口,她剛才踢的那一腳,讓他的傷口處又洇出些血。

周粥的臉白了幾分,她看他,“怎麽弄的?”

“我媽和蘇錦生在辦公室上演了全武行,可能是被他們誰扔過來的杯子還是煙灰缸砸的。”

蘇柏熠毫不在意地放下褲腿,拿起筷子,夾了片藕,放到她盤子裏,“不用心疼我,你剛踢得也不是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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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粥一怔,從他腿上收起視線,夾起藕放到嘴裏,将藕嚼得咯吱響,還不忘小聲咕哝道,“我才沒心疼你,少自作多情。”

她本想諷刺說,您是誰啊,我哪兒配得上心疼。可話到嘴邊,終究是顧忌了他現在的心情,沒能說出。

飯吃完,他主動攬下了刷碗的活兒,他有這個自覺,周粥也沒必要攔着,她去拿換洗衣服準備洗澡,翻內衣櫃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麽,她拉開最下面一層抽屜,裏面的袋子果然還在。

之前他有在這邊留宿過兩晚,他為人再低調,也少不了些富家公子哥兒的做派,到哪兒就算是住一晚,也會有下面的人備好一應俱全的洗漱用品和換洗衣服送過來。

其他的那些他留在她家的東西,她早就全都打包扔到了樓下垃圾桶,這個裝內褲的袋子,她當時收拾房間随手放到了她的內衣櫃裏,扔的時候忘記扔了,沒想到現在還能派上用處。

周粥拎着那個袋子從卧室出來,給他扔到了他今晚要睡的沙發上,然後就去浴室洗澡了。

等她洗完澡,吹完頭發,已經是一個小時後,浴室就在客廳,她如果開門出去,他要是沒去陽臺抽煙,她肯定會和他遇到。

周粥手擰上門把,又停下,她側身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長袖長褲的睡衣,裏面她還穿了胸衣,她又仔細看了一眼,确保沒有任何的不妥,才打開浴室的門。

蘇柏熠懶懶地靠着沙發,聽到浴室的開門聲,掀眸看過來,眸光幽深。

周粥的背不自覺地收緊,随後又暗罵自己一句沒出息,這裏是她家,他現在是寄人籬下的那個,她随時都可以将他掃地出門,所以她有什麽可緊張局促的,周粥放松肩膀,坦然地回視過去。

蘇柏熠點了點手邊的袋子,意味不明道,“這個--”

周粥覺得她很有必要解釋一下,她嚴肅且正色地截住他的話,“你留在這兒的那些東西我全都扔垃圾桶了,只是忘了扔這個,剛才翻櫃子的時候想起來了,我可沒想還留着你的東西跟你再續前緣什麽的,你千萬別多想。”

蘇柏熠問,“既然我的東西你全都扔了,那怎麽不把我的拖鞋也扔了,還留着給別人穿?”

周粥邊往卧室走,邊回他,“拖鞋是我花錢買的,怎麽就成你的了,我想讓誰穿就讓誰穿,你沒任何發言權。”

蘇柏熠被氣笑了,“你是屬魚的?記憶就七秒?你當時在電話裏和我說的是,拖鞋是給我買的,既然是給我買的,就是我的,”他停一下,語氣更冷,“還是說,你以前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哄我?”

周粥原本還回怼得理直氣壯,他這話一出,她就跟那被針紮了的氣球一樣,迅速地蔫了下來,她含糊道,“我不是給你買新的了嗎?你一個大老板怎麽這樣小心眼,老揪着一件事不放。”

蘇柏熠靠回沙發,意興闌珊,“我現在已經不是大老板了。”

……周粥看他一眼,癟掉的氣球又往下癟了些,她摳着手裏的浴巾,走進卧室,過了一會兒,又從卧室出來,站在門口,輕聲道,“你腿上的傷別忘了擦藥,雞蛋我剛煮好放冰箱了,你待會兒拿出來在臉上滾一滾,明天應該就能消下去。”

蘇柏熠看着她,一言不發。

周粥好像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了些幽怨,她徑直走進廚房x,從冰箱裏拿出煮好的兩個雞蛋,全都剝好,放到碗裏,走到沙發旁,遞給他。

蘇柏熠沒有接,而是把臉往她那邊湊過去,“你幫我敷。”

周粥默了默,将碗直接放到茶幾上,不再管他,“你愛敷不覆。”

她都把雞蛋給他剝好了,他還不滿意,周粥心裏腹诽,不僅小心眼兒 ,還得寸進尺。

卧室門緊緊關上,蘇柏熠看着碗裏兩個圓滾滾的雞蛋,冷寒的臉色回緩了些。

然後,卧室裏傳來一道清晰的上鎖聲,他拿起雞蛋的手一頓,緊接着又傳來一道上鎖聲,蘇柏熠氣得差點将雞蛋捏碎。

她到底把他當什麽,要這麽防他,一道鎖不行,還上兩道?

周粥這晚睡得不怎麽好,躺在床上輾轉反複,到外面的天都見了青色,才迷迷糊糊睡過去,睡覺前又忘了定鬧鈴,睜眼醒來已經早晨八點多,周粥直接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蹿了起來,打開卧室的門,急匆匆往洗手間跑,幾分鐘洗完漱,又跑回屋裏換好衣服,然後又跑到洗手間,拿梳子簡單攏攏頭發。

在廚房的蘇柏熠,倚着櫃臺,邊剝着雞蛋,邊欣賞着眼前這兵荒馬亂的一陣風。

她這個樣子,很難跟那個在臺上講标時冷靜專業的周經理聯系到一起,明明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女孩兒,一直在外人面前假裝成熟,裝着裝着,別人好像也就當了真。

周粥都收拾好,才假裝從容又淡定地走進廚房,蘇柏熠半躬着身,站在水槽前刷鍋,頭也不回,周粥輕咳一聲,蘇柏熠跟沒聽見似的。

她早晨起來應該沒惹到他吧,周粥拿起盤子裏剝好的雞蛋,咬一口,再裝作不經意地看一眼他的臉,臉上的紅腫是消下去了,但是唇角的淤青還是有些明顯。

蘇柏熠刷好鍋,抽出幾張紙擦擦手,看着她被雞蛋塞得鼓鼓囔囔的臉頰,漫不經心道,“你吃的是我昨晚敷臉的雞蛋。”

周粥一愣,看看咬一半的雞蛋,又看看他,猛地咳嗽起來。

蘇柏熠輕拍上她的背。

周粥反應過來,一巴掌打開他的手,“你騙我,這雞蛋都是熱的,不可能是你昨晚用的。”

蘇柏熠冷眼看她,“不能我騙你一回?難道只能你騙我。”

周粥原本頂到腦門的氣又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她發現他能用這件事拿捏她一輩子,她端起手邊的水杯,一口氣灌了半杯水,才把蛋黃堵在嗓子裏那個噎勁兒給順下去些。

蘇柏熠等她喝完,淡淡道,“你喝的是我的水。”

周粥手一頓,将杯子放回去,“這是我家,杯子是我的,水也是我的,什麽叫我喝你的水。”

她将氣勢擺得很足,話還沒說完,耳尖已經充上了血。

蘇柏熠掃過她的耳朵,拿起案板上包好的三明治,遞給她,“路上吃。”

周粥被他态度的突然轉變打了措手不及,語氣也軟下來,“哦,謝謝。”

蘇柏熠回,“不用謝,寄人籬下要有寄人籬下的自覺,我身無分文,白吃你的又白喝你的,總得想着從其他地方出點力才行,不然會讨人嫌。”

周粥看着他手腕上那塊全球限量版的手表,點點頭,“嗯,你有這個覺悟就行。”

她将三明治放到包裏,稍作遲疑,先拿出一把屋子的備用鑰匙給他,又拿出錢包,從裏面抽出一張一百的,兩根手指夾着遞到他面前,“樓下有很多小餐館,味道還可以,你中午可以去下面吃。”

蘇柏熠接過錢,似笑非笑,“就一百?”

周粥眼睛橫過去,語氣有些兇,“就一百,一頓午飯你還想多少錢。”

要不是她錢包沒五十的,她也不會給他一百,她的工作餐超過三十都算是奢侈了。

周粥今天早晨沒開車,時間緊張的時候,坐地鐵反而更快一些,她踩着點走進辦公室,裏面原本熱鬧的讨論聲立刻變得鴉雀無聲,周粥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剛才在地鐵上她都聽了一路了。

阿苓和圓圓看到她,欲言又止。

周粥看着她們笑,“這麽看我幹什麽,我的臉沒洗幹淨?”

阿苓和圓圓同時搖頭。

周粥一人給了她們一個輕輕的腦蹦兒,“有錢人的家務事,跟我們有什麽關系,他們變他們的天,我們做我們的展,兩不相幹,收起你倆這小腦袋瓜兒裏想的東西,不用擔心我,我什麽事兒都沒有。”

阿苓和圓圓看她精神好像還算可以,也就暫時收起了擔憂,蘇柏熠是在神壇還是跌落泥潭,她們都不關心,她們只是覺得周粥這陣子的狀态好不容易比年前好些,她們不希望網上那些有關蘇柏熠的新聞再影響到她的心情,

周粥說自己什麽事兒都沒有,可一上午的工作效率也不怎麽高,中午餘兮姐來電話,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她閑聊了半天。

周粥知道餘兮姐是在擔心她,她和蘇柏熠的事情,餘兮姐和阿苓她們從來沒多問過,但那段日子,她們一直找各種方式陪在她身邊。

餘兮說到最後,又道,“欸,程昱安出差了,我晚上自己睡覺怪沒意思的,要不我下班了過去找你吧?今晚你借我半張床。”

周粥嗓子一滞,沒第一時間接上話。

餘兮敏銳地抓住了她的反常,“家裏有人?”

周粥輕嗯一聲。

餘兮更覺反常,她這個反應,應該是男人了,餘兮突然福至心靈,壓着聲音試探道,“該不會是蘇柏熠在你那兒吧?!”

周粥看着遠處的蔥蔥郁郁,輕聲回,“他身上沒錢,又沒地方去,就……暫時收留他兩天,他住客廳的沙發。”

餘兮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不容易止住笑,又壓着聲音道,“小粥寶,你怎麽這麽可愛,你這也太好騙了,你別看新聞上寫的到處都是什麽他跌落神壇,要多慘有多慘,你別忘了他是誰,他可是蘇柏熠,他就算沒了蘇正董事長的位置,賬戶也全都被凍結了,他又怎麽會沒錢又沒地方去,你的心對他太軟了,可不能聽他說什麽是什麽。”

周粥輕輕踢一下欄杆,低聲道,“我知道。”

餘兮沒明白,“知道什麽?”

周粥回,“我知道他在騙我。”

就光他手上戴的那塊表,她這輩子應該都掙不來那些錢,更何況,他又不止江月灣一處房子,要是不想見誰,又或者不想被誰找到,也不是什麽難事。

她只是……對他多少有些愧疚,她惡意地想過他不好的下場,現在有一部分成了真,她難免會想這裏面會不會有她的原因。

有些事情淮安哥在電話裏沒跟她細說,她從淮安哥給過來的三言兩語中,大概能猜到應該是他爸抓到了他媽的什麽把柄,用來威脅他。

她至少還有媽媽和姨姥疼她,他身邊……

這是心軟嗎?周粥一點也不想承認。

他曾經評價過她,做戲,騙人,撒謊,樣樣精通。

遲早有一天,她要把這些話全都甩回到他臉上,他做戲騙人撒謊,不也樣樣精通,她騙了他,他也騙了她,他們兩個誰都別說誰,他也別老想着站在制高點上攥着她的短處拿捏她。

裕豐園小區樓下的奶茶店裏,顧靖川将一杯珍珠奶茶一口氣喝到底,他昨天晚上還擔心得要死,今天才發現他的擔心都是多餘,合着他就是他蘇老板戀情道路上play的一環。

怪不得祁少臣昨天知道消息後,穩如老狗,半點兒都不着急,當時祁少臣還嘲笑他,“你瞎着什麽急,這個世界上,只有他算計別人的份兒,別人還能算計得了他?”

他那會兒還不服,他不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嗎,現在看來他還是心眼子太少,太單純。

顧靖川捏了捏奶茶杯,沒好氣道,“我還以為你真的被打擊到一蹶不振,想不開玩失蹤了,還好傻的不止我一個,周粥也被你騙過去了。”

蘇柏熠慢悠悠道,“她很聰明,一點兒也不傻,她也沒你那麽好騙。”

顧靖川不信,“沒那麽好騙她肯收留你?”

蘇柏熠笑笑,沒那麽好騙,卻又假裝被他騙到,這裏面有多少心軟的成分,他不确定,但她在打什麽算盤,他多少能猜到一部分,不管是因為什麽,她肯收留他就好,他不會再給那個周淮安接近她的半分機會。

她和別人并肩站在一起叫他“小叔”,那種感覺,他有x過一次,就夠了。

蘇柏熠擡腕看了看時間,起身,“走了。”

顧靖川沒得到問題的答案,追着他從奶茶店出來,“你去哪兒?”

“買東西。”蘇柏熠穿着超市裏售價五十塊不到的黑色長褲和白色T恤,單手插着兜,不緊不慢地往菜市場的方向走。

顧靖川又追過去,“去買啥,不是,你有錢嗎?吳杭不是說你昨天出公司,錢包手機都沒帶,褲兜比臉還幹淨,你既然要裝就裝像點兒,身無分文的人就該啥都不買,餓了就喝空氣。”

蘇柏熠慢條斯理地從兜裏掏出一百塊錢,“我是沒錢,可我有人養。”

……顧靖川盯着那皺皺巴巴的一百塊錢,半天沒說出話來。

有人養了不起啊,當個小白臉還能當這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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