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藏

她呆呆望着季聞述,終于在他離自己只有幾步時垂下眸子,捂着額頭不想讓他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唯意,幾天沒見哥哥,不認識了?”

久違了的熟悉嗓音在季唯意頭頂響起,她抿着唇,卻因自己的心思羞到連擡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哥哥?”

一邊早就震驚于季聞述會走過來的李禮,此刻在聽到季聞述的稱呼時,終是沒忍住驚呼出聲。

“季唯意,這是......”她這才明白過來,有些不可置信,“你也姓季......”

“我——”

季唯意去拉李禮的手想解釋,卻被她躲開。

“你等等,讓我先緩緩。”

季聞述注意到季唯意蒼白的臉色和額前的紅腫,他一頓,再開口時語氣多了幾分緊張,“腦袋怎麽回事?”

季唯意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手是要遮住腦門的,現下去拉李禮自然暴露了。在季聞述的注視下,她有些難為情,別過頭不讓他再看。

“磕了一下。”

下巴倏地被冰涼的指尖捏住,她被季聞述轉正腦袋,直視着他俯身而來的目光。

毫不遮掩的,充滿擔憂的眸色被季唯意盡收眼底,她臉上仿佛被火灼燒般滾燙,心底更是在此刻軟成一攤水。

近在咫尺的呼吸讓她下意識屏住呼吸,眼眶的酸澀在這一刻達到頂峰,她想動卻被他輕聲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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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話,別動。”

見季唯意果真聽話沒有再動,季聞述很滿意,緊張的神色稍緩和下來。

“疼不疼?”

觸及他的目光,久違的溫柔讓季唯意鼻尖一酸,她咬着下唇搖搖頭。

那只大手為防止季唯意再動而落在她的腦後,捏着下巴的手落在她的額前,指尖輕撫過那處的紅腫。

不痛,卻像羽毛似的掃過她的心尖,讓其為之再次顫抖。

“走吧,去醫院。”

“我沒事,我不用去——”

“要去。”季聞述難得強勢地打斷她的話,目光落在一邊的李禮身上,“唯意,和李小姐說再見。”

被點名的李禮像聽從指令的機器人似的,邊跑邊朝季唯意擺手,“嗯嗯,唯意你腦門腫這麽高一定要去醫院檢查一下,司機還在門口等我,我就先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

好像,今天大家都喜歡打斷她說話......

“是她打的嗎?”

季唯意沒反應過來,從李禮的背影收回目光,“什麽?”

“你的頭,是她打的嗎?”

“當然不是!”

像是生怕季聞述誤會,季唯意有些着急,情急之下拉着他的袖口,“她是我很好的朋友!”

看着襯衣袖口被季唯意拽地皺在一起,季聞述卻不在意,擔憂的心在這一刻得到松弛,笑意直達眼底。

他手腕一轉,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要真是她,我剛剛就不會放她走了。”

視線落在交疊在一起的手,季唯意緊張地手心冒汗,怕被他發現自己的異樣,強裝鎮定繼續他的話題。

“那你為什麽還那樣問我?”

“感覺這麽久沒見,有人好像不認識我了,找話題熱絡一下。”

“有人”一愣,對號入座,“我沒有。”

見她不打自招,季聞述忍着嘴角的笑,繼續逗她,“沒有?那你怎麽不跟你的好朋友介紹我是你的哥哥。”

是我的......是我的嗎?

季唯意身子稍往後撤了撤,小心地在他身側擡眼看他。

黃昏暖陽照在季聞述臉上,令他的側臉更加立體。他直視着前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能看出他心情不錯。

想起剛剛那麽近的距離,季唯意臉上一熱,僵硬地移開視線,開始同手同腳。

“下次一定。”

......

醫院裏,季聞述用手舉着冰袋貼在季唯意腦門,怕他累着,季唯意再次開口,“我自己來吧。”

“坐好。”

“哦。”

換藥的護士打開藥膏,“先生,我要上藥了,您可以先把冰袋拿下來了。”

季聞述聞言将冰袋擱置在桌上,起身給護士讓位置。護士拿出棉簽取下藥膏塗在季唯意額角的包上,冰冰涼伴着些疼癢,季唯意倒吸口涼氣,餘光瞥見季聞述的目光看了過來。

“我來吧。”

他接過護士手裏的藥膏和棉簽,手下動作放輕,一下一下落在她額角的包上。怕弄疼了她,季聞述嘴上吹着氣,收下動作放的更輕。

護士已經推開門離開,病房裏只剩他們兩人。

季唯意打量着他,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感覺季聞述不太開心,明明剛剛在車裏還好好的,和醫生說話的時候把她趕了出來,再出來的時候他就陰沉個臉,坐在她對面一言不發,冷的吓人。

怪不得李禮說季聞述看你一眼就能把你冰凍,一點都沒誇張。

“在想什麽?”

“沒......沒什麽。”

“現在能跟我說說,腦袋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吧。”

季唯意垂眸沉思,權衡着。

她想着李禮說姚近葉和季家關系好,那季聞述應該也認識姚近葉吧?如果兩個人相熟,那她說了姚近葉欺負別人的事,季聞述會站在她這邊,還是姚近葉那邊?

就在她想的入迷時,絲毫沒注意季聞述期待的目光暗了下去,眼底冰霜更是泛着冷意。

“季唯意!”他俯身靠近,雙臂撐在她的身側,一雙眼睛緊緊鎖住她,“到底是什麽讓你這麽不信任我?在學校被人欺負了都這麽忍氣吞聲,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不是的,沒人欺負我。”

再次拉進的距離險些将季唯意送走,她真的感覺自己的心髒承受不住季聞述的忽然靠近。

太要命了。

真的太要命了!

她別開眼,輕咳了聲,“是我今天看到有人在學校欺負人,差點被她們發現,躲避的時候撞到了窗臺上,就這樣了。”

“......”

意料之外的結局,季聞述氣勢一弱,微微推開了些。

他将棉簽扔進垃圾桶,重新把冰袋送到季唯意額前,又想起那裏剛塗了藥膏把冰袋又放了回去,态度也松t軟了不少,“你這多大勁能撞這麽大一個包出來,你們學校的窗臺沒事嗎?”

“......沒事。”

氛圍終于緩和了些,季聞述卻還有一點想不通,“這事有什麽不能和我說的?難不成真是這麽就沒見我,生疏了?”

“不是的,是......”

“嗯?”

想起廁所裏那個女生的遭遇,季唯意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的第一次,但一定不是她的最後一次。就算季聞述可能和姚近葉認識,那讓季聞述去和姚近葉說一下......應該也是可以的。

她擡眸打量季聞述的臉色,見他耐心的注視着自己,心裏一橫,想着萬一季聞述助纣為虐她就去告訴楊舒慈,總歸不能讓姚近葉再打人。

“我今天看到高三一樓廁所裏,有三個女生在脫另一個女生的衣服,那個女生不讓她們脫,她們就打她。為首的那個人李禮說她叫姚近葉,李禮還說姚近葉後臺很硬,只要她不欺負重點班的學生,班主任和主任就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李禮還說......”

“說什麽?”

“她還說季家和她家關系好,所以姚近葉更在學校有恃無恐地欺負人。”

“先不說咱們家是不是跟她家關系好,就算真的關系好,那和你跟我說這件事有什麽沖突?”話已至此,季聞述是多聰明的人,很快将其中關系理清,再擡眼時,無奈地笑出聲,“你覺得我會幫着姚近葉,跟我說了也白說?”

季唯意萬萬沒想到季聞述這麽快就猜到自己的想法,想解釋卻又不知道從哪裏開始,最後只能點頭又迅速搖頭。

病房裏白晝般亮堂的光照在季唯意頭頂,她的皮膚本就白皙,現下被白燈照着顯得格外虛弱。明明阿姨做了那麽多好吃的,季唯意卻像是個營養不良的流浪小孩。

季聞述想起辦公室裏,醫生說季唯意的記憶一定會随着年齡增長而恢複,而頭部遭受撞擊或是精神再次受到打擊,都有可能會加速某段記憶恢複。這一次,季唯意險些頭部輕微腦震蕩,對她恢複記憶可能有很大影響。

說好要照顧好這個小妹妹的,可他今天卻兇了她兩次。

舌尖舔過嘴唇,再開口時,是季聞述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溫柔,“算了,你一個小孩子哪能想那麽多。這件事我會處理好,你還是好好想想明天你楊姨看到你的大包要怎麽說吧。”

“楊姨和季叔叔不是這幾天不在家嗎?”

沒想到季唯意知道,季聞述一噎,不自然地咳了聲,“他們騙你的,明早起來你就能看到他們了。”

“啊——”

瞧見季唯意小臉皺成一團,季聞述也不逗她了,從口袋裏拿出一條長盒遞給她,“看看喜不喜歡。”

“給我的?”季唯意接過來,是一條鑲嵌着鑽石和藍、綠、紫水晶的鑽石手鏈,在她手心亮晶晶的。

“嗯,水晶寓意平安順遂,希望它能給你帶來好運。”季聞述替她取出來戴在她的手腕。

水晶在燈下閃爍着的光閃了季唯意的眼,她有些不真實地看向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擡起自己的手腕,看他小心又笨拙的将手鏈打開又扣上,最後捏着她的手腕左看右看,滿意地朝她露出笑。

“好看。”

“咕嚕咕嚕——”

不合時宜的響聲打破這份和諧,季聞述低頭笑笑,大手揉上她的後腦,“自己拿着冰袋,回家吃飯了。”

“嗯!”

季家別墅,季聞述替她拉開身側的門,季唯意一只腳剛邁出來就看到另一輛白色保時捷駛進來。

她下意識以為是楊舒慈的車,可在看到陌生車牌時才松了口氣。季唯意下了車還在往保時捷那處看,沒注意早就把她的小心思收入眼底的季聞述。

“這下放心了吧?”

不等她擡眼看去,季聞述已經關上車門,擡腳往保時捷那處走。

見她還站在原地,季聞述轉頭叫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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