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偷偷

偷偷

有剎那, 季唯意以為自己還沒睡醒、幻聽了。她倏地從床上起身，手腕和膝蓋上撕裂般的痛讓她徹底清醒。

看着屏幕上還在跳動的時間，季唯意知道, 這不是在做夢。

季聞述真的來找她了。

季聞述許久沒聽到回答，以為自己的顧慮驗證了，他嘆了口氣, 再開口時, 卻是準備給自己臺階。

“如果你——”

“那你等我一下，我穿個衣服。”像是被季聞述提醒了, 季唯意也顧不得痛，掀開被子邁下樓梯, 嘴裏還不忘念叨，“等我一下，馬上就好。”

适才的憂慮一掃而空, 季聞述反應過來時唇角已經翹起，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想壓下唇卻壓不下，索性任了它去。

知道季唯意這樣念叨着是還沒睡醒，輕笑一聲，在手機邊低聲安撫着她。

“嗯，你慢慢的，不着急，我就在你樓下。”

“好。”

電話挂斷, 季唯意一瘸一拐地走到窗邊, 掀起簾子果然看到了一輛黑色勞斯萊斯停在那裏。她馬上開始收拾自己, 一刻也不敢耽誤，結果在找衣服的時候犯了難。

她右手地石膏太大了, 沒有合适的衣服可以蓋住，于是季唯意想到千芝雅，她的身形比自己大了許多，衣服也喜歡買寬松的。

這麽想着，季唯意擡頭去看，這才發現大家的床上都空t地只有一床被子，人竟是都不在。

她站在原地仔細回想着，意識也逐漸清醒。

昨晚臨關宿舍門前隋媛已經提着一周的臭衣服回家了，宿舍裏只有她們三個，而剩下的千芝雅和蔣招娣是法語專業，周六上午都有兩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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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唯意看了眼時間，離下課還有兩個小時，也不知道千芝雅會不會看手機，但還是給她發去消息。

好在沒讓季唯意等，幾乎消息發出去的同時就得到她的回複。

【你醒啦。】

【行呀，你随便穿，都在櫃子裏。】

和千芝雅表達了一百分的感謝，季唯意拉開櫃子拿出一件衛衣外套就往自己身上套。

看着鏡子裏千芝雅的外套袖子剛好遮住自己的手，季唯意想給千芝雅拍照報備，奈何一只手怎麽都拍不上，她也終于放棄，不再耽誤，拿過手機鎖上門。

走出大門的時候，季唯意看到後座車窗已經打開，她正正好能看到季聞述的側臉。

他閉着眼倚靠在後座，露出硬朗的側面線條，并沒注意到她的存在。似乎被萬利提醒，季聞述才睜開眼，在季唯意的目光裏轉過頭，對上她的視線。

眉梢冰雪融化，眼中平靜無波渲染上無盡的波瀾。

周遭一切仿佛靜止，連帶着冷意的秋風似乎都放慢腳步，變得溫和。

輕輕吹起她額前的碎發，在她臉頰上撓癢癢。她就這麽和季聞述對望着，都忘了擡手付開那調皮的發絲。

車門被打開，修長的腿從車上邁下，一身簡單的衛衣長褲把他趁地休閑又貴氣，遠遠站在那裏，與身後生機蓬勃的校園完美融合，一點也不覺得違和。

那一刻，季唯意覺得季聞述就是自己在大學裏談的男朋友，現在在門前等她，一起去食堂吃飯。

他筆挺地站在那裏，臉上的溫柔險些如席卷而來的磅礴海水，将季唯意席卷其中，無法自拔。

身側的手微微張開，對季唯意發出無聲的召喚。

她飛奔下樓，顧不上身上的痛和周圍的目光，硬生生撞進季聞述懷中，将他撞地往後踉跄半步，身後攬住她的手卻是沒半分松懈。

“慢點跑。”

她用力嗅着他身上的冷松香，獨屬于季聞述的氣息充斥在她鼻尖，填滿了她的整座心腔。

不定的心終于下沉，似乎在季聞述身邊，她可以永遠不用顧及其他，做錯事再離譜也會有他兜底，被他無限原諒。

眼眶的酸意浸濕的他胸前的衣料，季唯意蹭了蹭，鼻音濃重地“嗯”了聲。

頭頂着他的胸膛，感受到那裏傳來震動，随後季聞述的笑聲落在她的頭頂。

“怎麽了？看到哥哥這麽熱情？”

季唯意吸了吸鼻涕，還是沒松開他，理直氣壯地，“對啊。”

“我還以為你都說了沒時間，我卻還是來了，你會怪我。”他一頓，落在季唯意肩上的指尖不自主地蜷縮起，“唯意會怪哥哥嗎？”

腦門像是被什麽東西砸了下，砸地季唯意眼冒金星，腳底軟綿綿的，馬上就要分不清今夕何夕。

“不會。”

又是一陣笑，肩上的手指舒展開。

季唯意感覺頭頂被揉了揉，滿是包容的聲音落在她的耳邊，叫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那點酸澀又騰升起來。

“小孩子一樣。”

感受到肩上手的推力，季唯意環着季聞述腰的手緊了緊，就是不松手。

季聞述試着推了一下沒推開也作罷，兩人快兩個月沒見，季聞述回家不見她的身影也會想她在幹什麽，出差遇到适合季唯意的禮物還是會叫萬利買下。

現在想到車後備箱裏裝滿着的都是給季唯意的禮物，而當事人卻不知道，一想到季唯意看到禮物時喜悅的表情，季聞述忽然覺得再多抱一下也沒關系。

而季唯意心裏卻滿是掙紮。

因為自己大膽的行動讓她惶恐，卻又在危險邊緣試探，瘋狂試探。

她心裏倒數着，想着再抱五秒就分開，可一等數字減少她卻又反了悔。

再多一秒，就一秒。

周圍越來越多的目光聚集過來，任由季聞述見過多大的場面還是有些不适，拍了拍季唯意的肩，提醒，“你同學們都看着呢。”

想起昨晚的論壇帖子，季唯意依依不舍地從他懷裏退出來，下意識擡起右手擦幹淚水，卻被一陣痛意攔着險些叫出來。

她忍下痛處背過手朝季聞述露出笑，奈何後者已經敏銳地察覺到她剛剛的異樣，眼底笑意一收，打量起季唯意來。

她今天穿着灰色衛衣外套敞開露出裏面白色背心，下身一條同色系闊腿褲，很正常的穿搭，似乎和自己還是同休閑系的搭配。

莫名的愉悅讓十幾個小時沒睡的疲憊感稍稍減少，季聞述挑眉，視線落在她的外套上。

好看是好看，就是這尺寸，似乎寬大了些。

怎麽傻傻的買衣服連尺寸都買錯了？

“先上車吧。”季聞述拉開車門。

...

倚靠着季聞述坐過的位置，手下的真皮觸感讓季唯意才有了季聞述就在自己身邊的真實感。她擡手摸了摸臉，擔憂着拉了拉下巴上的口罩，也不知道等會的相處能不能順利瞞過季聞述。

“你瘦了好多。”

季唯意摸摸臉，“還好吧。”

“吃飯了嗎？”

“還沒有。”她收回手，想起昨天季聞述還說過幾天才回來，問道，“你不是要過幾天才回來嗎？”

季聞述揉着太陽穴的手一頓，開口：“有些事臨時處理，就回來了。”

“哦，原來是來首都出差的嘛。”

語氣裏毫不掩飾地失望，季聞述停下手看過去，身邊的女孩正低着頭，還把口罩拉了上去，活脫脫像個被丢棄的小兔子。

他搖搖頭，再開口時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寵溺。

“不是出差，專程來看你的。”

“真的？”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季唯意露出笑，眉眼彎彎着，心情也因為這麽句話久久不能平靜。

“戴着口罩幹什麽？”

“哦，我沒化妝。”季唯意整理了下口罩，問道，“我們去吃飯嗎？”

“嗯，想吃什麽？”

“都行的，正好我也餓了。”

“好，那就去香滿齋吧。”

“好的。”開車的萬利應到。

到了香滿齋，季聞述點好菜後，萬利才關上包廂的門退了出去，一時間空間裏只有他們兩個，季唯意看着坐在自己右手邊的季聞述，忽然有些頭疼。

琢磨自己待會兒吃飯該怎麽樣才能不被發現。

季唯意瞧着手邊的筷子，左手在桌下偷偷聯系，沒兩下就抽筋到不想再動一下。

所以她為什麽之前不好好練習一下用左手！

“瘦了。”

思緒被打斷，季唯意聞聲看過去，毫無防備對上季聞述溫柔的眸子，心跳加快讓她不自然移開眼。

“還好吧，可能趕上換季，沒什麽胃口。”

“那看看今天的菜有沒有胃口，上次來首都吃過一次，感覺你會喜歡就記下了。”

“好。”

她垂下眸子，忽然覺得自己配不上季聞述對她的好。

明明他一直真摯對她，她不僅動了歪心思，甚至還一次次騙他。

“聞述哥哥，我——”

“您好，上下菜。”

季唯意的話被服務員打斷，季聞述也沒再開口，直到菜品基本全上齊後，屋子裏又陷入只有兩個人的空間。

“吃吧。”

“嗯。”

季唯意右手放在腿上，左手拿起勺子舀雞蛋羹，一口一口，直到一個人吃下半片雞蛋羹，季聞述終于開口。

“之前沒見你這麽喜歡雞蛋羹，這麽好吃嗎？”

“好吃。”

味道是不錯，但全桌适合用勺子的就這一道，她也很想嘗嘗京醬肉絲，還有一直從自己面前經過的黃焖魚肚。

想也只能想想了，畢竟她不能把實話說出來，只能把轉盤轉到季聞述面前，“你嘗嘗。”

季聞述舀了一勺，點頭，“再嘗嘗其它的。”

“好。”

這麽應着，季唯意把勺子伸向了用勺子好舀的宮保雞丁，又開始在宮保雞丁和雞蛋羹之間來回吃。

季聞述：......

期間，季聞述給季唯意夾了很多，可她盤子裏除了一口沒動，除了他包的一卷北京烤鴨，還是被季唯意用左手接過順勢塞進嘴裏。

這樣看去，只有桌上那盤雞蛋羹下去半盤，就算再遲鈍的人也會有所察覺。

他放下筷子，沉聲道：“你的手怎麽了？”

猶如石子擊打玉盤，季唯意握着勺子的手一抖，牙齒磕上去，疼地她眯起眼。

“唔——”t

“磕着了？”

他起身握住季唯意的手，将勺子從她手中接了過來。

湯汁落到下巴上的口罩上，季聞述伸手落在她的耳後卻被季唯意握住手腕。

“我沒事。”

視線掃過纖細手指外側的擦傷，季聞述抽回手，看向她下巴上沾了湯汁的口罩，“你口罩濕了。”

“沒事。”

聞聲季聞述扯開距離，把紙遞給她卻沒有坐下，只是望着她，“唯意，不要再讓我問第二遍，可以嗎？”

擦着湯汁的手停下，季唯意沒說話。

“我也會擔心，你這麽瞞着不說，報喜不報憂會讓愛你的人擔心。”

喉間一哽，季唯意低着頭，卻是不敢看他。

他在季唯意身前蹲下，瞧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語氣似乎在哄小孩。

“唯意，告訴我，告訴哥哥，到底發生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