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

第 43 章

尤清蓉和顧卿安回到了尤府，拿着鑰匙重新打開尤府的大門，尤清蓉都是顫抖，近鄉情怯，尤清蓉不敢想屋子裏是什麽情形。還是顧卿安體諒尤清蓉，将鑰匙拿過來，給尤清蓉開了門，顧卿安說：“屋子很久沒人住，還有雜草，昨晚我已經讓青雲清理了一番。”

“我昨晚看過的，和從前沒什麽兩樣，只是空了許多。”

尤清蓉對着顧卿安笑了笑，在門被打開的一瞬，過去的記憶也随之被啓動打開。尤清蓉每邁一步進去，陌生又熟悉，她咬緊牙關，目光又放在屋中的角角落落，想要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看到心裏去。

庭院中荒廢的秋千架還在，尤清蓉還記得這是她兒時，父親專門為她紮的秋千。她在這上頭度過了最快樂的華年，顧卿安入贅後，她仍然喜歡在庭院中蕩秋千，她總是讓顧卿安在後頭推着她，她還會埋怨顧卿安只顧着看書，推她的時候也不用心。

“夫君這點小事上都對我不用心，可想而知以後對我任何事情都不會上心了。”

“夫君，閨房之樂你懂不懂啊。”

在看到這滿目瘡痍的秋千架，尤清蓉心中滿是感慨，也忍不住撫摸上去。

顧卿安站在原地，看着尤清蓉，也想到了過去的那段時光，他頓了頓，對尤清蓉說：“你要是喜歡，回去在院子裏，我也給你弄一個。”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這個，”尤清蓉搖了搖頭，“我們去找我想要的東西吧。”

尤清蓉還記得密室的暗格在哪，她到了自己的房中，扭動着機關，帶着顧卿安下了密室。顧卿安看到這機關，愣了許久，他在這裏也住了很久，可是他從來都沒有疑心過這裏竟然是個機關。

尤清蓉還有許多的事情，他都不知道，他從前對尤清蓉太過冷淡了。

密室的光線昏暗不好走，顧卿安将手伸過去，要尤清蓉握住。尤清蓉拒絕了，尤清蓉說：“我當時逃命的時候，就是從這裏走的，我不害怕，甚至很熟悉。”

密室很大，通着逃生的路，地形也頗為複雜，尤清蓉憑着記憶，将自己嫁妝的箱子找了出來，讓顧卿安挪到光亮的地方打開。

箱子裏還有陳年的味道，翻湧起來灰塵，讓人忍不住咳嗽。尤清蓉和顧卿安兩人揮了揮手，将那嗆人的煙揮走，箱子裏頭耀眼的金絲和鮮豔的紅才映入眼底。顧卿安記得，這一身婚服，是他和尤清蓉成婚的時候，尤琏琛專程花了重金，給尤清蓉做的。

他的那一身在大婚之後，就還給了尤清蓉，這時候也被收在了箱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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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清蓉說：“我忽然想起我父親說過的，我的婚服如何都不能丢，我想着羅進禮十分害怕我父親，要将我一家趕盡殺絕，定然是我父親手中有什麽他想要的東西，他沒找到，所以才不留活口的。”

“你懷疑，那些東西在你的婚服裏。”

“是的，我懷疑。”

尤清蓉将自己的婚服拿出來，即使過去了這麽久，婚服上耀眼的金絲走線，鑲嵌的珍珠不計其數，都映襯着往日的光輝。尤清蓉撫摸上去，每一針線每一寸都是在撫摸着父親對她的愛。

“還要勞煩夫君，請人來将這婚服拆了，看看有沒有東西。”

顧卿安知道這是尤清蓉最在意的婚服，若是拆了就不能夠複原了。有東西還能有安慰，若是沒有東西，這婚服也就沒有了。

“你确定嗎，若是這裏頭沒有我們想要的，那過去唯一的紀念，也都沒有了。”

“我确信，”尤清蓉堅定地點着頭，“不管有沒有，我都不願意放棄這樣的一次希望。”

尤清蓉還是成長了許多，換做是從前，尤清蓉一定誓死守護着婚服，不讓別人動彈的。顧卿安看着能将往事一切都抛卻，有着這樣複仇決心的尤清蓉，沉重的心情愈深。

“好，我讓青雲來把箱子都帶回去，請個裁縫來客棧搜查一下婚服。”

但願，一切都順利，能找到羅進禮的一些證據。

收拾整理完東西，尤清蓉和顧卿安就要離開。鑰匙落了鎖，尤清蓉将鑰匙交給顧卿安，讓他代為轉交，還給聞客行。顧卿安只是接了過來，沒有後話和動作。

正要離開，門口經過的往日的鄰居老媽媽，一眼就認出了尤清蓉和顧卿安來。

“你們是，當年尤府的人嗎？”鄰居老媽媽不敢相信，她一直以為尤府已經沒人了，走上前來仔細看了看，“蓉兒，你是當時的尤清蓉。”

尤清蓉也認出來了，這是小時候她出門總會遇到的慈愛的鄰居老媽媽，她點了點頭，眼睛裏翻湧出幾點淚花來：“是我，您還記得我。”

“如何不記得，蓉兒可是我們陵陽城裏最好的千金小姐。那這位是不是就是當年入贅進來的顧卿安啊。”

顧卿安聽到自己的名字，便微微行禮：“是。”

“比當年更是好看了，想來是發達了，我還記得你的父親一直要你科考，要你成為上流人士。如今，他的願望可是達成了？”

“是，他如今是京城中的監察禦史，已經為他的父親正名了。”尤清蓉見顧卿安不好意思說出口，她便替顧卿安開口。

“啊，是啊，你父親在天之靈也能安慰了。你們還在一起，是真的好啊，天賜的良緣，可得要好好珍惜啊。從前我看你們成婚，就覺得你們能夠走到最後，你們可要好好過日子啊，顧卿安啊，清蓉家中沒有人了，你要好好護着她。”

尤清蓉被這忽如其來的托付弄得不好意思，她看了一眼顧卿安，沒想到顧卿安也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我會的。”顧卿安說。

東西被送到客棧檢查，尤清蓉和顧卿安沒有急着回去，而是去了兩個地方。第一個地方是顧卿安的家，那簡陋的幾間小屋有人常常打掃，像是住了人的樣子。

顧卿安說：“我考中後，這裏就空了下來，這城中總是有許多像我從前一樣甚至都沒有地方住的學子，我安頓下了他們，讓他們住着，也是讨個好彩頭，讓他們也都能如願以償。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嘛，也不浪費。”

尤清蓉莞爾：“看來我的眼光不錯的，夫君不僅有一張漂亮的臉蛋，還有一副慈愛的心腸。”

“也是行善積德，父親若是知道了，也會安心的。”顧卿安的心事塵埃落定了，他想他這一生應該也對得起自己的父親了吧。他靠着自己的努力，成為了人上人，也贏得了一些他人的尊敬，即使這條路很難，但是到底也是被顧卿安走出來了。

“好了，別在這裏了，去幫你完成你最後的心願吧。”

尤清蓉最後的心願，是再去看一眼自己的家人。當初她急着奔逃性命，爹娘和秋月的後事辦得倉促，在陵陽城的路上她就想過這件事，她和顧卿安說了此事，顧卿安吩咐下去讓人重新修整了尤清蓉父母的墓，也為秋月立了墓碑，讓他們能夠安息。

就連尤清蓉自己都沒有來看過，她一定要來了卻一次自己的心意。

陵陽城多雨，草木繁盛沒多幾日，新修整好的墓旁就已然是生機勃勃。顧卿安撐着傘，讓尤清蓉挽着自己的手臂，他靜靜地陪在尤清蓉的身邊，看着尤清蓉雙手合十祈禱，看着尤清蓉又撫摸着墓碑回憶往事。

這些是他沒有參與進去的尤清蓉的痛苦，他在細密的雨中，冰冷的雨拍打滲透進去他的肌膚都讓他覺得寒冷，顧卿安想不到當初陵陽城的那一場大雨，尤清蓉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他甚至不能想象尤清蓉就帶着這樣的痛苦，來到他的面前，還要被他口誅筆伐。

他将尤清蓉從風月樓中帶出來，他其實是做了件好事，但是他的目的不純，他是想着要報複的。但不管如何，尤清蓉也算是站在了他的身邊了，顧卿安目光掃上尤琏琛的墓，他嘴角酸澀着笑，他覺得這世間的生命輪回其實很奇妙，羁絆也都很奇妙。

顧卿安和尤琏琛兩個人算不上是水火不容，但是顧卿安對尤琏琛多少是有些恨和意見的。尤琏琛強硬地要顧卿安好好對待尤清蓉，不要辜負尤清蓉。顧卿安覺得在尤琏琛的眼中，尤琏琛是看不上自己的，他也不喜歡富貴加身的尤琏琛。

可是如今，尤琏琛的擔心都應驗，尤清蓉在這人間無人照拂，還是顧卿安在尤清蓉的身邊，陰差陽錯地聽從了尤琏琛的話，照拂着尤清蓉。

緣分有時候就是這樣說不清楚的。

顧卿安的目光重新回到尤清蓉的身上，他等尤清蓉起身，手也攬住尤清蓉的肩膀。他的聲音溫柔了不少，說給尤清蓉聽也是說給尤琏琛聽：“蓉兒，我會幫你照拂着你，陪着你讓羅進禮得到報應的，也會讓你父親放心的。”

“好，”尤清蓉又看向秋月的墓，“秋月姐姐對我不薄，我想認她當義姐入尤家。”

“嗯，我讓青雲去做。”

“謝謝你，顧卿安。”尤清蓉說了很多遍謝謝，但是這一次在雨中，尤清蓉的聲音說得鄭重。

顧卿安将尤清蓉額前散落被淋濕的頭發掀開幾縷，而後揚起尤清蓉的下巴，對着她淡淡地笑。他說：“夫妻之間，不用道謝。”

雨中的尤清蓉并未打扮，但是雪白的肌膚，櫻桃紅唇，她的眼睛終于能凝視着顧卿安，露出四年前那樣明亮的明媚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