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章

第 51 章

蘇懷仁辦案很是雷厲風行，有自己的準則，很快羅進禮就認了案，那些罪行翻案是不能夠的，不如早早認罪。只是季松茂很是反抗，他認為是羅進禮拖累了自己，甚至要傳信讓自己的兒子季明遠趕緊休了羅雲一，他們要和羅家撇清關系。

季明遠見自己的父親遭此大難，也就認定了他經歷的這一切都是羅進禮所害，他将這些罪行都加諸在羅雲一的身上，動辄打罵，盡心嫌棄她，季明遠說要在和離之前，把他所有忍受下來的苦和怨氣都發洩出去。

曾經羅進禮春風得意，父親告訴季明遠要好好伺候着羅雲一。羅雲一看不上他，那些苦悶之處他都忍耐下來，他過得不像是個大丈夫，而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

蘇懷仁聽聞如此，便帶着和離書，前去讓季明遠即刻便簽下，好讓羅雲一不要受苦。為了避嫌，蘇懷仁自己沒有前去，案子還沒徹底結束，他也抽不開身。只要羅雲一能脫離了那片苦海就好，他見不見羅雲一都可以。

但蘇懷仁沒想到，那是他最後一次能見羅雲一的機會。

羅雲一自缢而死的消息，傳到了蘇懷仁那裏，也傳到了顧卿安這裏。顧卿安本來不想要告訴尤清蓉，但是那小厮嘴快了些，還未等顧卿安吩咐下去，那小厮見了才從房中走出來的尤清蓉便将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隐瞞不能，尤清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是真的？”

“千真萬确，說是季夫人受不了這樣的恥辱，寧願死。蘇大人的人還是晚了一點，若是能再早些，也許就能救下季夫人了。”

沒有這樣的也許。

尤清蓉從未想過羅雲一會是這樣的結局。羅雲一才十六歲，才正是應該要感受情愛的年紀，十六歲的尤清蓉還沉浸在愛的喜悅中，可十六歲的羅雲一，卻就這樣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羅雲一的結局，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羅進禮釀成的，羅雲一最終還是成為了功名利祿的犧牲品。尤清蓉曾經想過要救一救羅雲一的，為了曾經的自己，也是為了能留住羅雲一這樣相信這世間有真愛的人。

但這世間似乎蔑視真愛。

“清蓉，你還好嗎？”顧卿安站起來，他捏了捏尤清蓉的手，想要确認她是不是還好。

“我很好，只是我沒想到她會這樣，她好像還是不能同流合污，還是那個寧為玉碎的羅雲一。”尤清蓉對顧卿安勉強一笑，對着顧卿安搖了搖頭。

“是啊，人性不是那樣輕易能變的。”顧卿安的手摩挲着尤清蓉的手背，這樣安慰她。

Advertisement

尤清蓉察覺到了顧卿安在安撫她的情緒，是怕她難過傷心。其實尤清蓉并沒有那樣傷心的，她只是想要彌補一下遺憾，但是她一個人如何能抵抗得了命運呢，是不能夠的。再想起來尤清蓉只是覺得遺憾，她握住顧卿安的手，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容。

“蘇大人，應該很難過吧。”

“蘇大人聽說了這件事情，難過得很，将這些責任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那季家也是可恨，竟然就随便裹了布，将屍體丢了出去，蘇大人派人給辦了後事。”

處理案子本來就已經很忙碌了，還要幫着辦後事。尤清蓉對顧卿安說：“橫豎我們現在也沒什麽事，我想着幫一幫蘇大人，去料理一下羅雲一的後事吧。”

“好，我也去幫幫他的忙，案子應該很快就了結了。等你忙完這些，也許就可以看到羅進禮的下場。”

夏日來得漫長又短暫，尤清蓉回想起來，也不過是記得一波又一波浪潮般的雨水。整日的落雨，整日的憂心，還有擺脫不開的煩熱。

羅雲一的事情處理得圓滿，在城中最好的風水地立下了一塊碑。碑上只寫着羅雲一的名字，并未讓她成為別人的附庸，這些錢都是蘇懷仁出的，蘇懷仁得了空，也經常去這墓前久久站立。

雖然上天不相信真愛，但是世人也總有辦法圓滿紀念。

站在不遠處的顧卿安和尤清蓉看着蘇懷仁的一片真心，十分敬佩。尤清蓉說：“蘇大人待人真誠，希望上天對他，也能好一些，以後也能讓他有個好的歸宿。”

“懷仁說，這輩子，他是不會再娶妻了。”顧卿安十分平淡地開口。

尤清蓉見識過這世間許多人，說着山盟海誓，誓死真心，最後不也都是重新嫁娶。尤清蓉并未期待蘇懷仁能夠為羅雲一守住自己的一生，可是蘇懷仁的答案，讓她重新敬仰起來。

“雲一的眼光很好，她看上了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只是有緣無分。”

有緣無分，顧卿安看向尤清蓉。他聽過尤清蓉用這幾個字來形容過他們，現在尤清蓉還這樣想嗎？顧卿安的手穿過尤清蓉的腰，将她收緊。

“尤清蓉，如今你心願也快要結束，你覺得我們之間，還應該有遺憾嗎？”

“再等等吧，顧卿安。”尤清蓉沒細細想這些，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想要好好歇一歇，她還在為羅雲一和蘇懷仁的事情難過。她都沒反應過來，顧卿安話裏的意思，是在向她讨要一個安穩。

尤清蓉不是拒絕他的意思，但是顧卿安卻覺得自己慘遭抛棄。

顧卿安沒有再提起此事，沒過幾日，羅進禮的處決出來，他都認罪，并且拉扯下來了許多曾經投靠他的人。羅進禮自己交出了把柄，他不甘心自己死，要讓許多人給他陪葬。

季家，也沒有幸免，季松茂和羅進禮秋後問斬，沒收家財，季明遠發配充軍。

知道這個結果的尤清蓉，長舒了一口氣，連帶着身邊的蓮荷也是如此。做盡了壞事的人得到了報應，誰不痛快呢，蓮荷對尤清蓉說：“夫人，您答應我的事情已經做到了，我說過，我相信夫人的。”

“夫人等這一天，也很久了，也能如願了。”

是的，尤清蓉推開窗子，看着已經是晴朗的天。天上無雲，只有一片藍天，尤清蓉雙手合十，閉上雙眼心中默念：爹，娘，你們的冤屈終于得見天日了，皇上複了我們家的家産，也給我們家正了名，羅進禮秋後問斬，他得到了報應。你們在天上，也能安心了。

秋月姐姐，曾經我不能護住你，而上天又讓我遇見了蓮荷，也給了我一次機會救下了她，你放心，我過得很好，希望你也都好。

尤清蓉留戀很久，只要她不睜開眼睛，似乎就還能看見自己的爹娘和秋月，還能同他們相處，他們也并未離去。

但人生終有別離的這一天。尤清蓉睜開眼睛，看着庭院中熟悉的景色回到她的眼中來，她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回到只有她自己的這個小小的天地來。

“夫人，您對您的家人盡了心，您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大事，從今以後，您也可以做您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哦，對了，”蓮荷想到了什麽，她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把鑰匙，“皇上複了您的家産，但是青雲說陵陽城那宅子，不久前被人買去了，不算是您的家産了，不能奉還給您。但是青雲給了我一把鑰匙，說這是大人給您的。”

尤清蓉認得這一把鑰匙，這正是陵陽城中，她那家宅的鑰匙。她去拿婚服，拿賬本子的時候，這把鑰匙就在她的手中握着。眼下顧卿安将這鑰匙給了尤清蓉，那麽是誰買的不言而喻。

“他是什麽時候買的？”尤清蓉接過鑰匙，在手掌心中撫摸着。

“夫人您猜一猜，”蓮荷俏皮地笑着，“顧大人說，若是您心情不好的話，這個就是送給您的禮物。”

“總不能是在陵陽城的時候，他就買下來了吧。”尤清蓉也是随手一猜，她承認，這一把鑰匙送到了她的眼前，她的心情的确好了許多。顧卿安有心了，尤清蓉忍不住想要流下眼淚來，她局促着，不知道這樣的一份恩情要如何還。

“夫人好聰明，就是在陵陽城的時候，您拿到鑰匙那一刻，顧大人就吩咐着青雲去給人拿了錢，這鑰匙就沒有還回去。”

尤清蓉記得，她用完鑰匙的确是将鑰匙給了顧卿安，之後就再也沒有管這件事情。這家宅對她來說意義非凡，而顧卿安總是體貼。難怪，當時她去拿鑰匙的時候，聞客行對她說那些她聽不不懂的意味深長的話，原來是那時候聞客行就知道了顧卿安買下了這座宅子，只有尤清蓉不知道。

“夫人，您不開心嗎？”蓮荷以為，尤清蓉看到了至少也是非常激動才對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十分冷靜。

“開心的，只是這一份禮物，有些太過貴重了。”尤清蓉笑着說道。

“蓮荷，我是不是好久都沒有好好打扮了，今晚沐浴後，你為我梳妝，好好打扮一番吧。”尤清蓉想着，如今羅進禮要等到秋日問斬，還有些日子，她也應該放松下來，從今後為自己而活了。

“好啊，夫人，今日為何這樣有興致？”

“今晚，總是要去向顧卿安道謝的。”尤清蓉有些不好意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