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故事裏外

故事裏外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好不好?”燭朦問道。

唐嘉于是輕輕應道:“好。”喝醉了的人,能講出什麽有意思的故事呢?

“從前有個人,一個很好看的人,嘻嘻,他查案子,然後……然後被女鬼虜了去。”

這故事的開頭,已經讓唐嘉的心凸地一跳。

“女鬼把他獻給了一個更厲害的女鬼,嗯……後來……後來……”

燭朦像是賣了個關子,而唐嘉買了,問道:“後來呢?”

“後來呢,他逃了出去,但是他的家人以為他死了,不要他了。再後來呢……”燭朦的聲音低沉了下去,将話語都拉長了,像是從遠處漂流來的,“他遇到了這輩子對他最好的人。”

他笑了,又“咕嘟”一杯下肚,緩緩道:“再後來呢,這個對他最好的人突然憑空消失了。再後來呢,唔……他也憑空消失了……”

這個故事沒頭沒腦沒尾,唐嘉死板地記住了,卻一點都不明白燭朦為什麽講這個莫名其妙的故事。他又想,喝醉的人有什麽道理或者理由可言呢,便不去深想。

唐嘉只是道:“你喝醉了。”

“哈,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雲揉碎,唔……吾玉,我好不好看?”燭朦突然問道。

“好看,你是天下最好看的人。”唐嘉無奈應和。

“那你就是和我并列的人,嘿嘿。”

唐嘉無奈地笑。他突然想嘗嘗那酒的味道,想看看燭朦的醉态,他想,但他現在做不到。

“我想看你喝醉的樣子。”燭朦突然道,竟是把唐嘉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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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現在就借着那個法器來到唐嘉身邊,在塌上耍酒瘋,看看唐嘉抵不過他無理取鬧的模樣。

可是他穿過去了,沒辦法借任何媒介回來。那法器像是在提醒他,他們注定不能同處于一個空間。就算做到了,代價也不是他能承擔的。

燭朦低聲呢喃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吾玉,對不起……”他不知道唐嘉接下來會面對什麽,一切因果的改變都是因為他而起。

“你喝醉了。”唐嘉不願聽燭朦這樣低聲下氣對他道這個他不知道緣由的歉,于是淡淡道。

“對,我喝醉了,醉了……”燭朦反複嚼着唐嘉的話,嚼着這個詞,聽起來傻傻的。

等着這念經般的話語消失殆盡,燭朦猛地道:“我還欠他一個人情,現在還,現在要還,還來得及……”

“誰?”

“鐘秀,勻清,幫我照顧他,幫他忙,我幫他,他幫過我……”

姓名和字吐得清楚,可是後面的話又開始語無倫次起來。唐嘉知道他是要在這“極樂”裏找一個人。

他已經開始好奇這個人了,好奇這個人是不是知道燭朦的些什麽事情,想去試探一番。

“我知道了。”唐嘉的話語剛落,燭朦那邊已經單方面斷了傳音。

他搖了搖頭,思索着該如何打聽這個人又不引起別人的注意。

鐘秀,造化鐘神秀,倒是個好名字。

翌日,唐嘉鋪開了宣紙,熠兒幫他研磨,又好奇地看着唐嘉蘸墨落筆,婉若游龍,寫了什麽。

落筆頓筆收筆,一氣呵成。“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便落在了白色宣紙上。

“這字真好看,而且要是勻清看見了,肯定喜歡。”熠兒無意誇道。

唐嘉順勢一問:“為何?”

熠兒掩嘴笑道:“自然是因為勻清姓鐘名秀啊。”

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揮袖,幹了墨,卷起了宣紙,笑道:“那便是有緣,替我轉贈給他如何?”

“真是天上掉餡餅了,不過要去還是客人您自己去吧,我可擠不進他屋裏。”熠兒平常一樣唠唠嗑,沒把唐嘉當外人,“如意娘不找他,那院子裏的其他想攀枝頭的鳥兒就可喜歡找他了。”

“胭脂黛粉香囊,花钿唇脂鵝黃,勻清一雙手巧得很,鼻子也靈腦子也靈,最擅長做那些東西。”

這樣的人,和燭朦會是什麽關系?唐嘉內心疑問,還是有些顧慮,不想直接過去尋人。

似是看出來唐嘉的顧慮,熠兒又嘆了一聲:“客人是仙人之姿,想來也不喜歡那些花裏胡哨的俗物,和勻清怕是有緣無份了。”

唐嘉張了張口,思索片刻,道:“我想看看香囊。”

熠兒邁步出門去,在前頭帶路,笑着:“客人有心上人了?怕是個厲害角色,連如意娘也忌憚幾分。”

唐嘉将書法收進了儲物戒裏,跟着熠兒,苦笑着搖了搖頭:“我配不上他,又讓他有了軟肋。”

“愛是軟肋,也是盔甲。他心甘情願為你所向披靡,重點是為你,而不是所向披靡,客人會懂的。”

唐嘉若有所思。他的腰間空蕩蕩的,霁雪早已經被他收進了儲物戒裏。

他好像有點懂了,就像他缺的不是武器,而是逆戰的心。

門庭若市,這景象唐嘉第一次以旁觀者的視角看見。

陣陣熏香雜混着,有些刺鼻。行人來來往往,大部分都面含笑意,好像馬上就能飛上枝頭似的。

唐嘉閃身躲過匆匆忙忙的過客,熠兒已經消失在人流裏。他迎着衆人探究的目光,邁步進了屋裏。

“呀,你便是客人吧。”男子研磨着什麽東西,一身被顏料染得五顏六色的衣裳,臉上也五彩斑斓,看起來有些滑稽。

唐嘉還沒回答,只見男子又伸長了脖子沖不遠處叫喊道:“喂!別弄壞了!還有那邊那個,是娘子要的,別動!”

太嘈雜,唐嘉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只見鐘秀起身,趕鴨子似的揮着手臂:“快走,快走,我打烊了,都滾蛋。”

“你鐵定飛不出去,留他做什麽?”一男子瞥了唐嘉一眼,不滿道。

“雲泥之別,勻清多少還是知點好歹吧。”又一道聲音響起,帶着揶揄。

鐘秀已經毫不猶豫奪了那人手上的脂膏,手一指門外,“滾!”

像是一場鬧劇閉幕了,四周都安靜下來,鐘秀擡袖抹了抹臉,又在臉上畫下一道亮麗的抹痕。他看向了唐嘉,問道:“說吧,什麽事?”

“這麽大張旗鼓,不要緊嗎?”唐嘉有些擔憂地反問道。

“嗐,這看我心情,不打緊。”鐘秀擺了擺手,在堂內走着,邊走邊道,“大熠子說你想看看香囊,送給心上人,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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