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捉迷藏

捉迷藏

見殷池瑜面色陰沉，坐在她旁邊的二把手連忙說到：“人間靈氣滋養的妖族往往更有靈性，修煉更快，但往往因無人保護容易夭折。若我們保護他們，他們将來也是我們的保障。再者，本是同根生啊。”

一下子，風向就倒戈二把手和殷池瑜這邊。

二把手瞥了眼殷池瑜的臉色，還行，不至于陰雲密布得吓人。

“保護？你們做得到萬無一失嗎？做得到找到所有有靈性的人間妖族保護他們嗎？做不到又怎麽保證你們不會有隔閡，有隔閡難道不怕被反咬一口。因為你們從前永遠都不管他們。”

“萬一就是那麽巧，他們受盡了折磨終于修成正果，你們半路突然來一句保護，不覺得很虛僞嗎？”

這下有妖猶豫了。

“虛僞嗎？殷池瑜。”突然出現的嬌豔女人雙臂環胸，直呼他們殷大人的名字。

妖族：……汗流浃背了。

二把手顫顫巍巍開口：“我們會真心誠意，盡我們所能。我們問心無愧——”

殷池瑜猛地起身。

她開始懷疑了，她側頭看着二把手，看着底下的妖族。

不全是她的錯嗎？阿願的逝世不全是她的錯，還有妖族的嗎？如果那時候有妖可以站出來提議，是不是，她的阿願是不是……

殷池瑜的視線落在紅紗身上。她驀地想起了燭朦的最後一句話。

“世界上沒那麽多如果。”

她又一臉冷峻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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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妖有些懵，但還是被殷池瑜周身的恐怖威壓吓住，往二把手的提議倒。

“當你意識到他們錯了，難道你不會開始怨恨嗎？”紅紗朝殷池瑜走了過去。

“你……怨恨嗎？”殷池瑜突然問紅紗。紅紗生于鬼界，長與鬼界，幾乎沒來過修仙界妖族這裏，就像阿願生于人間，死于人間，和這裏沒有一絲一毫交集。

紅紗不懂為什麽殷池瑜突然這樣問她。

“和我無關。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奈何橋。”再一次伸出手，露出情契，紅紗道。

殷池瑜看向了二把手，二把手福至心靈，高聲傳話：“那就這麽決定了！馬上派妖去人間設立組織，就叫，就叫……”

殷池瑜握住了紅紗的手，輕輕道：“願安。”

“願安樓。”二把手宣布完，迅速和衆妖族從修羅場離開。

“我不是她。”紅紗又一次道，斂了笑，認認真真，顯得冷。

“嗯。”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

這是個好消息，雖然前路坎坷。

唐嘉松了一口氣，又看了看遠山的梅。

他還以為以此為契機，總有幾顆梅樹會生靈呢，看來沒有。

“若是生靈了呢？植物和動物可不一樣。”燭朦似乎看出來了唐嘉的心思，問道。

植物無法舍棄他的根，哪怕生靈，修成人形，也常常守衛着他們出生的地方，鮮少遠行。

“滢櫻還好好的呢。”唐嘉避重就輕：“法陣動了，約莫是人。”

燭朦便不搭理他了。

他等得有些不耐煩。

若是甪裏讓他們來此，為了緣遇魔後轉世，魔尊放下執念，或一睹人間帝王和舊臣的情誼，或醒悟妖界管理的不恰。

他呢？

沒有一點關于他可以重回于世的消息。

遙遠的兒時記憶帶來的回味早已經散了，只剩下未來茫茫的潮水，無邊無際。

燭朦靠上了唐嘉的肩膀，輕輕問着，“去山裏嗎？又下雪了，梅也開了。”

他便牽起他冰冷的手，往山裏走。

雪薄薄一層，腳印淺淺踏足，彼時其餘聲音都沒有了，只剩下不算響的“咯吱——”聲。雪繼續落着，不多時把腳印輕輕蓋住。

“我們來玩捉迷藏吧，不許用法術。”燭朦提議，唐嘉笑着點頭。

“那你數數，我躲。”

狡黠的笑意一閃而過，燭朦往遠處跑去，唐嘉則背過身去。

雖然不用法術，可修士的視力聽力本就遠超常人，唐嘉想了想，還是自己乖乖封了脈。

雪飄着，因為山間的風舞出了漂亮的弧線。唐嘉數完數，轉過身去開始尋人。

腳印還有極淺的一層，淩亂得交織着，讓人摸不準方向，像是狡猾的狐貍迷人眼的布局。

唐嘉靜靜觀察着，接着朝一個方向走去。

曾經清極裏的一片白茫茫令他惶惶不安，現在的依舊如此。但這梅花香沁人心脾，就好像燭朦還在他的身邊。

太陽一點點下沉，唐嘉有些惱了，邊走邊喚着：“燭朦，我認輸——出來吧——”

回應他的只有風吹梅樹的聲響。

唐嘉的心随之一沉，解開了封脈，借着法陣迅速探查整座梅山。

金丹期以上的人可以看見燭朦，若是好巧不巧遇到了呢？燭朦在對方眼裏不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若是被抓走了，茫茫人海，該從何找起。

唐嘉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陣法在唐嘉的手掌下嗡鳴——感應到了金丹期的修士。

他一瞬間就失了神，風一樣向着陣法所指方向奔跑過去，也未曾憐惜因他而被風拽落的花瓣。

不能，燭朦不能出事。

法陣所指方位，是一株梅樹下。

雪不知何時停的，唐嘉握着劍的手一松，霁雪又滑回鞘裏。

樹下之人墨發如瀑，身姿挺拔，與唐嘉的記憶重疊。他忽而轉身，眯眼對着唐嘉淺笑，眼尾梅花顯現，幾分魅人。梅花的紅瓣也留戀美人般，不甘心地從唇邊滑過，終究落在了皚皚白雪上。

唐嘉的視線卻沒有随着花瓣跌落，而是凝在了那唇上。

那唇微彎，翕張，緩緩道：“梅花開了，好看嗎？”

沒有回答，擁抱裹挾着帶雪的涼風剎那而至，緊得要勒疼人的骨頭，将人嵌進自己的皮肉裏。

唐嘉說不出話來，他感受到了與他如出一轍的溫度，暖暖的，卻似乎可以燙疼他。

“好看，好看……”

他貼着燭朦，無意識得重複，與他耳鬓厮磨，不願松手，怕這是一場夢，夢醒了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