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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

在導演組緊張兮兮的同時, 處在“風暴”邊緣的書顏，對此一無所知。

她找程尋借了本懸疑小說，津津有味地看了一個小時。

時間一晃來到十一點半, 手機鬧鐘準時響起, 提醒她下樓。她放好書簽，合上書, 出門往樓梯那邊走。

一樓與二樓轉角, 聽見動靜的程尋停下來等人。不一會兒，兩人碰上。書顏見他定定地倚靠在牆邊, 問：“又在發呆？”

程尋回神，“不是。”

“在等你。”他說。

她輕輕地“哦”了聲, 示意他繼續下樓。他倆一前一後, 她看着他的背影, 一個奇怪的念頭突然冒出來, “程尋。”

程尋下完最後一階，轉過來看她, 等着她說接下來的話。

一縷陽光照過來, 柔和地落在他們之間。書顏注意程尋T恤領口的麥, 笑了下，不着痕跡改口：“你寫的小說很好看。”

程尋笑道：“謝謝。”

“我行李箱裏還有好幾本，你如果感興趣, 盡管拿去看。”

見他如此坦率，書顏轉念便将剛才的“奇葩錯覺”抛諸腦後。她點點頭, 非常自然地走下樓梯，往廚房的方向去。

制作芒果糯米飯, 只需将蒸熟的糯米與調好的椰漿混合，點綴芒果和去皮綠豆仁, 這道料理便完成了。

步驟雖然不複雜，但如果不注意，糯米會夾生，椰漿會濃，原本甜甜的飯就會變成可怕的黑暗料理。

因此，書顏指導程尋做相對簡單的事，比如用開水泡糯米，提前加水燒熱電飯鍋。而她則負責把控細節，以免出錯。

程尋将泡好的糯米均勻地鋪在蒸籠上，米和蒸籠之間隔着一張厚薄适中的烘焙紙，“這樣可以嗎？”

書顏掃了眼，“可以。”

“蒸多久？”

“先蒸十分鐘。”她說，“然後翻面拌勻再蒸十分鐘。”

“多蒸一會兒也沒事。”

程尋嗯了聲，麻利地關上電飯鍋，開始掐表。弄完，他擡手指了指自己，“我切芒果，你調椰漿？”

書顏颔首，“嗯。”

接下來的時間，程尋用水果刀劃芒果，書顏負責調制椰漿。書顏将椰漿倒進煮鍋裏，接着放入剪成小片的新鮮斑斓葉，加水，添少許糖和鹽調味，小火慢煮。

随着鍋越來越熱，椰香在廚房裏蔓延。程尋低頭看着案板，清甜的芒果香萦繞在他的鼻尖，混合空氣中椰子味道，他忍不住咽喉嚨，深吸了一口氣。

混沌間，他鬼使神差地偏過頭，輕瞥離他不遠的書顏。

女生面前的湯鍋漸漸冒泡，水聲汩汩，有熱氣蒸騰而上，和空氣中的陽光會合，形成一道薄紗似的輕霧。

霧氣在陽光裏浮動。

視線裏的人察覺到他的目光，停住攪動的動作，溫吞地看過來。

“怎麽了？”她問。

程尋木讷地對上書顏的眼睛，在她的注視中，故作鎮定地撇開目光，看她跟前的湯鍋，“椰漿很香。”

“快好了。”她說。

“嗯。”

書顏轉過去，繼續顧鍋。

案板這邊，程尋看着果肉飽滿的成熟芒果，用手拿了一小塊，放進嘴裏。

細膩的甜味在舌尖漾開，程尋怔了怔，莫名覺得今天的芒果比昨天的香。

可能是餓了吧。他想。

-

約莫二十分鐘後，兩份甜甜的芒果糯米飯做好了。

蒸過的香葉打底，鋪在瓷盤最下面。粒粒分明的糯米飽吸椰漿，被捏成團，擺成萌萌噠的可愛小兔，軟軟糯糯地躺在盤子裏。熟透的芒果肉被切成小塊，淋上椰漿，點綴在瓷盤一側，香氣四溢，清甜誘人。

程尋端着飯上桌，他沒立馬動筷，而是拿出手機，對着飯咔咔一頓拍。

聽快門聲聽得差不多了，書顏問他：“可以吃了嗎？”

程尋後知後覺，“吃吧。”他拿起勺子，又說：“其實你不用等我的。”

書顏沒應，舀了勺糯米飯放進嘴裏，吸滿椰漿的飯是甜的，濃淡剛好，混合香葉的味道，頗有熱帶風味。

她頓了頓，還是決定回他：“你在樓梯間等過我。剛才我等你，禮尚往來。”

禮尚往來？

她這是什麽意思？

這麽小的事也要回禮？朋友之間用不着這樣吧？他們不是朋友麽？

程尋越想越不得勁，起身去拿了兩只幹淨的勺子過來，試探道：“徐小姐，我可以嘗一口你的飯嗎？”

書顏看他拿了新勺子，随手将瓷盤轉了個方向，“味道是一樣的。”

程尋用勺子舀了一小勺她的飯，嘗了一口，“嗯，沒區別。”

書顏：“是吧。”

一樣的椰漿泡出來的飯，味道怎麽可能不同，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書顏暗暗腹诽。

-

監控室裏。

秦天努力将視線從那份精致漂亮的芒果糯米飯上移開，轉頭問對面桌的女編導，“林林，你說程尋這是在幹嘛？”

編導盯着大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很顯然，程尋是在确認，他在徐書顏心裏是朋友還是陌生人。你換位思考，誰會允許陌生人吃自己的飯啊？”

秦天聞言輕笑，“啧，尋哥平時看着呆，內心這麽百轉千回。”

過了會兒，他問：“欸，你那邊怎麽樣？沈靜雅和季臨有沒有吵架？”

編導：“沒吵。”

“他倆非常和諧。”

秦天：“這事兒過了？”

“不會這麽容易吧？”

編導聳聳肩：“不知道，等晚上吧。別看沈老師外表很酷，她內心有時候也挺多愁善感的。人到晚上尤其容易emo，等晚間錄制結束，我去找她聊聊。”

“行吧。”秦天神色複雜地看着大屏幕，“沈老師交給你了。”

-

下午，午睡過後。

書顏坐上節目組那輛越野車，和程尋在沿海公路上兜風。

海風陣陣，吹在人臉上很舒服，不冷不熱，只是稍微有點鹹。

不知不覺開到宋大姐家，書顏見她家小賣鋪開着，讓程尋停了車。

書顏進去買零食，她買了一盒低GI餅幹、一袋豬肉脯、一包原味腰果仁和兩瓶氣泡水，共計68塊。

買完零食，他們要走。

宋大姐叫住程尋，指着角落的冰櫃，說：“今天剛摘的楊梅，還有百香果，尋仔，你拿點回去，分給大家吃。”

程尋沒拒絕，他走到冰櫃那邊拿水果，書顏主動提出幫忙，他看了她一眼，說：“我可以。”

他拿了筐楊梅，又摞了半筐百香果，穩穩地往外走。

書顏跟在後面。

經過收銀臺時，宋大姐叫住她，忽然來了句：“小妹，尋仔年輕氣盛的，這些活就該他幹，不然有勁沒處使。”

書顏嗯了聲，沒反駁。

她拎着零食袋出去，看着程尋賣力的背影，心緒微妙起伏。

他身材好像還挺好的？

書顏身後，小劉看着她直勾勾的眼神，忍不住笑了起來。

-

搬完水果回程。

路上，拍攝完足夠素材後，小劉關掉攝像機，和他們聊天。

聊着聊着說起家鄉美食。

小劉饒有興致地問書顏：“徐老師，你喝過紫蘇梅子姜麽？”

“喝過。”

“解暑開胃，對吧。”

小劉點頭如搗蒜，“徐老師，你會做嗎？能不能教教我？”

他去年在朋友家喝過一次，今天看到楊梅突然想起來，一時之間又被勾起了饞蟲，滿腦子都是紫蘇梅子姜。

見小劉一臉期待，書顏答應了他。三人順路去了趟市場，買了幾個脆桃，一些嫩嫩的子姜，和新鮮的紫蘇葉。

買完東西，日頭就要西斜。

三人在離菜市場不遠的巷子裏吃了頓簡餐，之後踏着晚霞回去。

回去之後，書顏開始做紫蘇梅子姜。做這個飲料跟泡酒差不多，楊梅、桃子、子姜在罐子裏層層碼好，倒入煮好的紫蘇水，封罐，放進冰箱冷藏。

楊梅足夠多，書顏做了三罐，整整齊齊地碼在冰箱冷藏室。

做完這些，書顏就上樓去了。她在房間裏鍛煉，出了一身汗。之後她去洗澡，洗完澡回房看小說，一個人無比惬意。

然而兩個小時後。

在小說結局的重要時刻，她的房門被敲響，她放下書，趿着拖鞋走到門口，輕輕擰開房門。

“沈老師。”書顏斂眸，看着面無表情的沈靜雅，小聲，“找我有事？”

人沒說話，只是點頭。

書顏側身，示意她進來。

沈靜雅進她房間，自顧自開口：“徐老師，你有酒嗎？”

“沒有。”書顏指了指書桌一角，“有氣泡水，你喝嗎？”

沈靜雅搖頭。

書顏看她神色恍惚，想起冰箱裏的飲品，“樓下有喝的。”

“去樓下？”

沈靜雅沒應，她在懶人小沙發上坐下來，唉聲嘆氣後擡頭，問她：“徐老師，你知道季臨給你發心動短信的事嗎？”

書顏愣住，“季老師？”

“給我發心動短信？”

“不可能吧。”

等等。

“江”的首字母是“J”，“季”的首字母也是“J”。所以那條“交個朋友”，是季臨發的？

他什麽意思？

書顏腦子裏亂糟糟的，她定定地看着沙發裏的沈靜雅，一臉迷茫：“那個沈老師，你來找我是打算……”

“……打架嗎？”

沈靜雅“啊”了聲，看着眼前人坦蕩的眼神，腦海裏預想過的各種扯頭花的畫面，瞬間消失得蕩然無存。

兩人面面相觑，氣氛尴尬。

過了會兒，沈靜雅指向外面，清了清嗓子，“樓下有喝的？”

書顏：“冰箱裏。”

“你感興趣可以嘗嘗。”

-

二十分鐘後。

編導林林從隔壁民宿過來，一進門就看見沈靜雅坐在房間裏吃桃子，胃口和精神看起來都還不錯。

編導挨着她坐下來，慢悠悠地往外吐醞釀好的腹稿：“沈老師，你放心，後臺數據已經删了，觀衆不會知道短信的事。”

沈靜雅：“嗯。”

“還有，你也不要覺得你魅力不行，你看江皓宇，他從開始落單到現在，他不是照樣好好的？”

“下一站會有新人加入，你要是不想跟季老師組CP，可以換人。”

沈靜雅咬了口脆桃，“什麽新人？帥嗎？”

“暫時保密。”編導看她一口一塊桃子，舔唇，“但保證是個帥哥。”

“嗯。”

“嗯的意思是？”編導幹幹地笑了兩聲，忽然不知道說什麽了。

“放心，我不會退出的。”她道，“退一步講，就算不組CP，公費旅行也不錯。”

編導：“是吧。”

編導又絮絮叨叨講了一堆話，說到最後有點兒口渴。

她看着桌上的果汁，問：“沈老師，我能喝點兒嗎？”

沈靜雅點頭。

編導林林當即拿起桌上的果汁，用一次性杯子倒了部分。果汁顏色很漂亮，是透亮的紅粉色，聞起來有一股誘人的清香。

編導仰頭喝了一口。

果汁入喉，很是滋潤，她抿了抿唇，剛準備放下杯子，後勁忽然上頭，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不久，杯子見底。

她倒第二杯，第三杯……

“林老師，悠着點兒。”

“啊？不能喝嗎？”

“不是。”沈靜雅扯唇，定定地說，“這玩意兒開胃。”

“我剛剛也是喝了兩杯，現在一門心思只想吃東西。”

然後吃着吃着，非常神奇的，她一點也不emo了。

編導拿了根牙簽，加入吃桃隊伍，“季老師那邊怎麽說？”

沈靜雅：“什麽？”

“你不是生氣麽？”

沈靜雅淡定地“哦”了聲，面容冷靜道：“其實吧，我上回選顧景行，沒選他，季老師心裏不高興也很正常。再說了，他給徐老師發短信，也只是說想交朋友。”

編導暗暗松了一口氣，“沈老師，你能這麽想就好。”

說着說着，碗裏的桃子見底，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沈靜雅揉揉肚子，告誡自己不能再吃了，明天還得上鏡。

目光不自覺落到桌面，見底的玻璃杯裏殘留着幾滴果汁，沈靜雅眨了眨眼，驀地想到書顏，心裏固有的天平，悄然發生了傾斜。

其實，她挺可愛的。

心裏有個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