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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把頭靠在巷子內的牆壁上，沉默着抽完了一根煙，眯了眯眼，把煙頭扔進了垃圾桶，嘴角挂着笑走了出去。

他步伐不緊不慢，仿佛對身後的尾随者一無所知。

馬路上來往穿梭的車輛猶如這個繁忙的城市一般川流不息，方天一向希望安靜，如今卻愛上了這份喧嚣。

很多時候想着，就這麽走過去，幹脆一了百了。

但他還是安安分分地站在了斑馬線上，等着紅燈過去。

誰不怕死呢，要不怕的話，早在當年那事發生之後就選擇去死了，但他連牢都坐過了，就不需要關心這些。

其實現在想想，人活着還算是有個盼頭，朋友遇上點事起碼他還有點用處，不想以前……

方天停下了腳步。

他從兜裏又掏了根煙出來還沒塞到嘴裏，就漫不經心道：“哥們，跟多久了啊？”

方天一邊點火一邊聽着身後慢慢停下來的腳步聲。

身後的人沒有接話，但二爺也沒打算多費功夫，既然不是來找茬的，就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揮揮手，示意自己先走一步，連頭也沒回。

“方……天？”艱澀難懂地發音，帶着外國人說中文所特有的腔調，聽在方天耳朵裏像過了電似的，讓他一瞬間頭皮發麻。

他做夢都不會忘記這個聲音，仿佛受了詛咒一般在午夜夢回時反複折磨着他，那些低俗下流的話語充斥着他的神經，是他一生的噩夢！

他的臉頰瞬間充了血，不過不是被羞或者氣的，方天轉過身，眼神死死地對上了那個毀了他一輩子的外國男人，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恐懼。

是的，恐懼。

像他堂堂朝陽街的混混頭子，何曾幾時露出過這種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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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夏迪似乎對中文很不熟悉，開始費力地從嘴裏蹦出幾個別扭的字，後來覺得奇怪，就又換回了母語，“我、我想來找你。”

方天：“……”

他雙目充血，目眦欲裂地盯着這個因為常年在病房而變得有些病弱的始作俑者，他像換了個人似的，蒼白的膚色讓他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病态。

方天快要崩潰了。

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這個人還要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為什麽還要來折磨他，他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就這樣都不夠嗎？

是不是只有他真的下了地獄，才會安安分分地埋在土地裏，這輩子再也不會出來蹦跶。

方天覺得喉嚨梗着一口血，氣得猛咳了一聲，然後突然沖上前直接給了夏迪一拳。

“對不……”夏迪被突然打過來的拳頭打得頭一偏，嘴角被打破了皮，本來想要說的話也被吞了下去，常年不見陽光讓他的體質也有下降，不怎麽承受得住方天近乎傾盡全力的一擊，直接順勢摔倒了地上。

他咳了兩下，然後感覺到自己的胸口被人踩住了，擡起頭來，看到方天通紅的眸子，突然一愣，連反抗都忘記了。

“你怎麽敢……怎麽敢。”方天緊緊地攥住夏迪的衣領，呈現一種蝦背式的姿勢用陰影籠罩着地下的男人。

“你怎麽敢出現在我面前。”方天伸手又給了夏迪一拳，“你覺得我真的不敢殺你嗎？”

夏迪頭偏過去，劉海遮住了他那雙痛苦地眸子，方天用的是中文，他聽不太懂，但是從對方的表情和動作中還是能勉勉強強看懂。

那是隐藏着入骨的恨意。

方天一拳一拳發了瘋似的垂在外國男人身上，每一拳都用盡了了全力。

因為夏迪，他被退學，坐了牢，母親也走了。

他什麽都沒有了，憑什麽這個人還能心安理得地出現他面前，可笑地覺得僅憑一句無關緊要的道歉就能夠赦免他的滔天罪行？

方天拳打腳踢了一會兒，才慢慢冷靜下來，他揪着身下雙目無神幾乎暈厥的人的衣服，咬牙切齒用英文道：“別再讓我看見你。”

說着将人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快步離開了原地。

夏迪眼底發黑，眼前沒有任何的光芒，但依稀聽得到方天的聲音，他垂在身側的手胡亂地往旁邊抓了抓，再沒有碰到對方一點點衣角。

眼前最終陷入黑暗。

“先生，您真是醫學上的奇跡，我能夠問問你，到底是什麽支撐着你醒過來的嗎？”主治醫師驚奇地看着這個昏迷了整整五年的病人，覺得這人能夠蘇醒過來真的不可思議。

早在五年前，頭破血流地被擔架擡上來，經過檢查已确定是顱內出血，本來就是希望渺茫，最後勉勉強強活了下來，不過也只是大腦醒着。

他母親也只是剛開始知道情況來醫院鬧了一場，還拿走了一筆不小的醫療費，後來再沒蹤影。在這五年裏，甚至沒有一個人來看過他，更別提幫他付清巨額的費用，若不是有着賠償金的資助，醫院也不可能免費收治既費時又費力的病人。

可就是這個幾乎算是被所有人放棄了的病人，卻突然清醒了過來，不得不說，這是多麽令人震驚的事。

夏迪裝作沒有聽見醫生的問話，只低垂着頭，一言不發。

醫師也只當是這人受了刺激，不想說話，或者語言功能退化，沒辦法第一時間回答，這樣想着，也就沒再為難他。

誰不知道，住在這個病房裏的人當初可是涉及到了一樁刑事案件。

怕是遭受了什麽不公正的待遇吧。

能醒過來，也算是他命硬。

經過幾個月的康複治療，夏迪終于能夠順利出院了，他帶走了盈餘的費用，眼下勉強能夠吃穿不愁，走時還被主治醫師攔了下，說是想要跟他一起探讨探讨他清醒的原因。

夏迪語言功能恢複的差不多，平時也有堅持複健，雖然比不上以前，但勉強跟正常人沒多大差別，當然，在體質方面自然是遜色了太多。

但他直到離開都沒有回答主治醫師的問題，只是憑借單薄的人脈，或者是當初對那件事有所耳聞的現在已經對他避如蛇蠍的同伴，四處打聽到了方天的大致位置。

就這麽，一寸一寸，慢慢地找下去。

什麽信念？

不過是執念罷了。

他曾經傷了一個他愛的人，現在活不長了，自然也想要替自己贖罪。

作者有話要說：

夏迪名Chadi，是我的一個比利時小朋友，人很好，文三觀不代表作者三觀，見諒。

起名廢，均借鑒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