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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客廳有腳步聲傳來, 譚溪月慌着把紙疊起來,原地轉了一圈,直接塞到了枕頭底下。

明明是他寫的, 她卻怕他看到。

陸峥走進來, 視線從她粉嫩的臉頰掃到枕頭上,最後又轉回到她身上。

“咔嚓”一聲,門關上, 譚溪月的心也跟着一緊,她知道他在看她,她想看回去, 眼皮剛一擡,又被她扯下來。

她掀開被子上床,對着虛無的空氣小聲道, “我先睡了, 我明天還要早起。”

說着話,人已經躺下去,不看他,也不等他的回應,拿被子裹住自己,背身側對床外, 閉上了眼, 他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在耳邊更加清晰,每近一步,譚溪月緊閉的眼皮就晃兩晃。

他走到床的另一側,被子掀開, 她後面的床微微下陷,他上了床, 被子又落下,譚溪月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靜了些,房間裏也靜寂了幾分。

他在向她這邊靠近,譚溪月攥着被子,将眼睛閉得更緊。

他的背似碰非碰地貼上她的背,溫熱的氣息拂在她的後頸,耳邊有輕微的動靜,她不知道他在弄什麽,他的呼吸近一些,遠一些,再近一些,譚溪月的睫毛抖索索地顫,他的呼吸愈發近,譚溪月攥緊被子,直接睜開了眼。

她一動,唇擦過他的臉落到他的唇角,眼睛跌進他看過來的黑眸裏。

白色的蚊帳從他手中垂落下來,将床圍成一個密閉的空間。

兩人唇貼着唇,呼吸抵着呼吸,誰都沒有動,空氣都好似靜住。

譚溪月睫毛又一顫,頭要偏開,陸峥鉗住她的下巴,含上她的唇,慢慢地吮着,粘連的唇瓣間溢出細微黏糯的聲響,譚溪月的眼睛下意識地要閉上,她想起枕頭下面壓着的那封信,又沒有動。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他的眸色很深,現在更暗,她其實在很多時候都看不懂他,現在她在他眼底看到了專心,好像……還有一點……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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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溪月又閉上了眼睛。

陸峥咬她一下,譚溪月閉得更緊。

陸峥離開她的唇,沖她的睫毛吹了口氣,譚溪月身上抖了抖,還是沒有睜。

陸峥的手順着被子的縫隙探進去,要往下走,譚溪月隔着被子摁住他的手,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看他一眼,又看向別處,聲音低到快要聽不見,“今晚不行,一次也不行,我明天有重要的工作,不能再遲到了。”

陸峥眸子裏浮出笑,他的手從被子下面出來,握住她的手,輕叩了兩下,像是保證,今晚不會動她。

譚溪月看着他的笑,心尖似被誰掐了下。

陸峥挑起她的下巴,又親下來,親一會兒,又停下,摸摸她的眼角,捏捏她的耳垂,捏一會兒,捧着她的臉又親。

譚溪月被他弄得身上起了躁,她像是蕩着秋千停在了半空,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只剩一顆心,慌慌不堪。

“陸峥。”她叫他一聲。

陸峥停下來,看她。

他壓在她上方,兩人靜靜對視。

半晌,譚溪月唇角蠕動,“你好重呀。”

“呀”字咬得很輕,細細地拖出來,本是抱怨,話出口,她才覺出這話聽起來更像是撒嬌。

她又急着添了句,“你快下去,我要喘不上氣了。”

陸峥驀地笑開,臉埋到她的頸窩裏,笑得肩膀都在抖,氣得譚溪月握起拳頭捶上他,但他身上哪兒哪兒都是硬的,有沒有砸疼他不知道,倒把她的手砸得生疼。

陸峥攥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他箍着她的腰,翻一個身,變成他在下,她在上,心髒貼着他的心髒,頭枕着他的肩膀,他扯過旁邊的被子,蓋到她的身上,手輕拍着她的背。

一下,又一下,和着心跳的節奏。

他溫熱的呼吸灑在她的耳旁,抵着的灼熱燙得她心更亂,譚溪月以為自己會睡不着,可她的眼皮漸漸沉下來,做了一個再香甜不過的夢。

譚溪月站在太陽底下,想着昨晚的事情,有些出神。

朱翠翠等得實在是沒勁,湊到譚溪月身邊,咬着她的耳朵說悄悄話,“溪月姐,我發現你自從結了婚,氣色是越來越好,你看你這臉,白裏透着粉,嫩得都快掐出水來了,看得我恨不得都嘬一口,那姐夫看到,不得……”

她沖譚溪月挑挑眉,嘿嘿兩聲。

譚溪月輕輕打她手背一下,讓她說話沒個正經。

朱翠翠再了然地嘿嘿兩聲。

譚溪月轉移話題,“你這頭發是連夜又染回來了?”

昨天那一頭明燦燦的黃現在已經變成了烏亮的黑,整整齊齊地挽在腦後。

朱翠翠又湊過來些,掀開自己頭發的一角給譚溪月看,裏面還是黃的,外面這層黑的不過是戴了個假發套,她再胡來,也知道有個度,今天這個客戶很重要,她是不想在這個廠子幹下去,但這個廠子是大舅半輩子的心血,在今天這麽一個關鍵的時刻,她雖然出不上什麽力吧,至少先別添亂。

旁邊的錢淑芬看着嘀嘀咕咕的兩人,眼裏冒着恨恨的光,也不知道這麽重要的場合,廠長把那小賤人叫來做什麽,所以她昨天那狀是白告了嗎,這小賤人怎麽一點兒事兒都沒有,看來廠長多半也被這騷狐貍精給迷住了眼。

原本安靜的人群突然嘈雜起來,從街道的拐彎處接連拐過來三輛黑色的車。

吳明謙趕緊抻了抻身上的西裝,上前走了幾步,準備好迎接客戶。

朱翠翠驚訝道,“怪不得廠長說是重要客戶呢,這開的車都是奔馳,這車老貴了,沒準這一輛車就能買下我們這個廠呢。”

錢淑芬昂着頭大聲道,下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也沒那麽貴,我弟他老丈人開的就是這種車。”

朱翠翠嗆回去,“又不是你開的,你牛氣個什麽勁兒,吹牛都不會吹。”

錢淑芬臉一沉,還要再說。

吳明謙回過身狠狠瞪她倆一眼,朱翠翠乖乖閉上了嘴,錢淑芬不輕不重地“哼”了朱翠翠一聲,徑直走到吳明謙身旁,占據了廠長左邊的重要位置,她得讓客戶知道她在這個廠裏是廠長的左膀右臂,這地位可是相當重要。

朱翠翠沖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她可不怕她,打架不怕,罵街更不怕。

後面的春玲看着朱翠翠,“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朱翠翠轉頭看春玲,兩個人都是才進廠不久,之前還沒碰到過面,今天是第一次見,一眼就認出彼此是同道中人。

朱翠翠先伸出手,“朱翠翠,廠長新任助理,在這個廠裏,我最讨厭錢淑芬,最喜歡我溪月姐。”

春玲也煞有其事地伸出手,“春玲,新來的銷售,巧了,我也跟你一樣,最讨厭姓錢的那個老妖婆,最喜歡我們溪月小美人兒。”

兩個人隔着譚溪月握上了手,握得這叫一個正式。

譚溪月簡直哭笑不得,拽住她們倆,小聲道,“快別鬧了,客戶下車了。”

朱翠翠和春玲立馬看過去,前面有人擋出了視線,她倆又往前走兩步,其他人也跟着往前湊。

譚溪月向後退了退,把路給讓出來,她退到最邊上,人群往裏走,她也跟着往裏走,人群停下來,她也就停下來,拿腳尖百無聊賴地劃着土地面兒,三兩下,畫出一個小人兒,她看着那個小人兒愣住。

春玲從前面的人群裏擠出來,走到譚溪月旁邊,看她,“幹啥呢,發什麽呆?”

譚溪月忙用腳把畫抹平,“沒什麽,怎麽樣,看到大老板了嗎?”

春玲回,“一個六十多歲的小老頭兒,看着還挺平易近人的,就是那雙眼睛賊毒,就好像你心裏在想什麽,他一眼就能看穿一樣,我反正是不敢和他對視。”

她又想起什麽,興奮地拍譚溪月,“欸,你不去看看那兩個外國人,我還是頭一回見這種金頭發藍眼睛的老外。”

譚溪月還沒說話,前面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朱翠翠踮着腳尖往後看,着急道,“溪月姐,廠長喊你。”

譚溪月忙走上前去,吳明謙現在是一腦門官司,急得他汗都出來了,他請來的那個翻譯早不鬧肚子晚不鬧肚子,客戶來了,她鬧起肚子來了,偏這兩個老外問題還特別多,一會兒問這個,一會兒問那個,倒是那個大老板付明遠從下車到現在,總共也沒開口說幾句話。

吳明謙側開身,低聲對譚溪月道,“小譚,你先幫忙頂一會兒哈,那翻譯跑廁所去了。”

譚溪月看着吳明謙一腦門的汗,只能道,“廠長,我盡力。”

付明遠的視線掃過來,停在譚溪月的臉上,又看向後面的助理,助理微微點下頭。

付明遠又看回譚溪月。

譚溪月對自己英語水平到底怎麽樣,也沒有一個很清楚的概念,她學英語就是靠背,死背,她把時序哥給她的那些書,每一句話,每一篇文章,全都跟着磁帶背了下來。

她今天也是第一次和外國人實際對話。

吳明謙讓她翻譯第一句話的時候,她還反應了會兒,吳明謙看她不說話,急得又是一身汗,錢淑芬小聲嘀咕,“要是不會就早點兒說,別在這兒充什麽大頭蒜。”

吳明謙看錢淑芬,笑着從牙縫裏無聲地擠出來兩個字,“閉嘴。”

譚溪月組織好句子,看向那兩個外國人,落落大方地将吳明謙的話翻給他們。

她的聲音本就細膩綿軟,一開口,那兩個外國人眼裏都有驚豔,誇她發音非常标準。

吳明謙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但看那兩個外國人的表情,也知道他們是在說好話,他頭上的汗總算沒那麽多了。

錢淑芬不屑地撇撇嘴,不就會拽兩句洋文,有什麽了不起的。

譚溪月到後面稍微順暢了些,但還是有些磕絆,而且有好多專業的詞兒她都不會,好在那個翻譯吃了藥,不再老往廁所跑了。

翻譯回來了,也就沒譚溪月的事兒了,她就把位置讓了出來,不過這次沒走太遠,隔着一兩個人跟在翻譯後面,她想多聽聽那個翻譯都是怎麽翻的。

付明遠看一眼譚溪月,問吳明謙,“吳總,剛才那位是?”

吳明謙忙回,“付總,那是我們廠子的會計,小譚,譚溪月,高材生,英語也好,我們廠子當初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她給挖過來。”

付明遠點點頭,“确實是不錯。”

吳明謙咧嘴笑開。

旁邊的錢淑芬鼻子裏又哼一聲,想要說什麽,吳明謙一個眼刀甩過去,錢淑芬總算沒敢再說話。

付明遠的助理拿着手機走過來,說是有電話進來,付明遠對吳明謙點下頭,走到旁處去接電話。

吳明謙不想讓自己顯得那麽沒見識,但眼睛還是止不住地瞄了幾眼那傳說中的“大哥大”,那玩意兒沒有線連着也能打上電話,也真是稀奇。

他收回眼巴巴的視線,神色一換,黑着臉看向還一直往前湊的錢淑芬,他總算知道他的廠子為什麽要倒了,他留的這都是什麽缺心眼兒的玩意兒,半點兒腦子也沒有,他壓着聲音訓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麽場合,你最好把你那點小心思給我收起來,今天你要是壞了我的事兒,明天你就給我卷鋪蓋滾蛋。”

錢淑芬被罵得一愣,臉上跟打碎了的染缸一樣,什麽色兒都滾了一個遍。

朱翠翠費了好大勁兒才沒讓自己笑出來,活該。

客戶只在廠子裏裏外外考察了一圈,怎麽來的就怎麽走了,也沒吃晚飯,還有半個小時不到就到下班時間了,吳明謙直接宣布手頭上要不是沒有什麽今天非幹完不可的活兒,就可以直接下班回家了,引得大家一陣歡呼。

吳明謙走到譚溪月旁邊,不吝誇獎,“小譚,做得不錯,今天要是沒有你,得砸了鍋。”

譚溪月哪敢攬這麽大一頂帽子,“廠長,我也是硬着頭皮上的,沒給廠子添亂就好。”

看看人家這知進退,明事理的,吳明謙對她的看重又添了些,他看到她手裏拿着幾張紙,溫聲問,“這是什麽?”

譚溪月拿給他看,“那位翻譯準備的一些有關我們這個行業的專有詞彙,我借來看看。”

吳明謙笑着點點頭,果然歲月不止給了他白發和皺紋,還給了他看人的眼光,他就知道他當初頂着林家給過來的壓力,把她招進來,是個再正确不過的決定,他可能給自己招來了一個福星,吳明謙心情很好,連帶着看朱翠翠又露出的那一腦袋黃毛都順眼了不少。

譚溪月今天早晨是讓陸峥送過來的,沒騎車,朱翠翠載着她,和春玲一起,把她送到了汽修廠門口,朱翠翠一路上都在說錢淑芬,她只要一想起錢淑芬剛才那張五顏六色的吃癟臉,就想仰天大笑,她都恨自己沒個照相機,不然她可以把她當時的樣子給照下來,以便時時拿出來欣賞。

易然從菜市場溜達着往回走,和朱翠翠對上眼,兩人都愣住,春玲看看易然,再看看朱翠翠,她倒沒想到,在這個小鎮上還有第二個人能染出這種顏色來,都是有勇氣的人,能碰上也不容易。

馮遠光着膀子正在修車,看到譚溪月,沖着裏面喊,“哥,嫂子來了,還有嫂子的朋友們。”

春玲跟着聲音看過去,她的眼睛從馮遠那張蹭着點兒髒的白淨臉,向下,慢慢掃過他的腹肌,不禁挑了下眉,馮遠被她那琢磨的眼神看得臉一紅,趕緊扯過件衣服給套身上了。

陸峥一身黑地從裏屋走出來,春玲和朱翠翠都眼前一亮,這男人高大挺拔,冷峻的眉目裏又有一種散漫不羁的随性,這樣的男人就是放在哪兒都是招人眼的。

春玲悄悄拱譚溪月肩膀,朱翠翠壓着興奮,直接問,“溪月姐,這是誰啊,還不快給我們介紹介紹?”

陸峥走到譚溪月身旁,譚溪月看他一眼,陸峥也在看她。

“我-- ”她剛說一個字就卡住,改口只道,“陸峥。”

不是“我”的什麽,就簡簡單單一個名字,好像他和她沒什麽關系,陸峥從她臉上收回目光。

譚溪月停一秒,又對陸峥道,“我同事,春玲,還有朱翠翠。”

陸峥對春玲和朱翠翠颔首打招呼,譚溪月下意識地又看他一眼,陸峥沒看她,摘下沾着油污的手套,接過她手裏拎着的大包,兩人的手指挨上,譚溪月拇指往前探一下,想碰碰他的食指,陸峥已經擦着她的手背收回了手,譚溪月攥住空落落的掌心,心裏也有些空落落的別扭。

在錢淑芬的男人面前,她都可以理直氣壯地說他是她男人,但在她朋友面前,她卻卡了殼,或許是因為她在那一刻突然意識到,無論是什麽……他們都只有一年的關系。

陸峥把包遞給馮遠,又伸過來牽上她的手,把她從馬路邊上拉過來,換成她站在裏側,他站在車來車往的外側。

譚溪月拇指掐上他的虎口,讓他松開,陸峥握緊她的手,讓她不要動。

兩人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暗地裏較着勁兒,這次誰都沒看誰。

朱翠翠看到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就覺得賞心悅目,她對陸峥道,“姐夫,你和我溪月姐真的好般配,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陸峥對朱翠翠笑笑,看向易然,易然明白了他陸哥的意思,他開口問,“嫂子,我們晚上打算在後院燒烤,你同事們要不要一起?我陸哥燒烤可是一絕,正好院子裏的葡萄也熟了,特別甜,可以讓你同事們帶些回去,給家裏人嘗嘗。”

譚溪月看朱翠翠和春玲。

朱翠翠手舉得高高的,“算我一個,算我一個,反正我已經跟家裏說了,今晚廠子裏有飯局,要晚回去。”

春玲意味深長地看馮遠一眼,笑着道,“也算我一個。”

馮遠被春玲看得害怕,一整晚都躲她躲得遠遠的。

朱翠翠和易然熱火朝天地讨論着頭發的保養,約好下次可以一起去染個綠毛。

譚溪月坐在電風扇前,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春玲聊着天,春玲講到她小時候的一件糗事,譚溪月沒忍住,彎眼笑了出來。

她的視線和站在樹底下燒烤的人不經意地撞上,陸峥偏開視線,拿起桌臺上放着的啤酒,仰頭喝了一口。

燈光昏黃,他的喉結也似被覆上了一層光,有力地翻滾着,譚溪月耳根生熱,暗啐他一下,撿起盤子裏一顆葡萄,捏在手裏,慢慢地轉着。

春玲拍拍手起身,“哎呀,我去上趟廁所。”

譚溪月也跟着起身,“我陪你一起。”

春玲嗔她,“不用陪着我,快去找你男人玩兒,上廁所只是我的借口,我要去找馮遠小弟弟玩兒。”

譚溪月有些呆,“啊。”

春玲好笑地捏捏她的臉,抵到她耳邊小聲道,“你這個樣兒要是讓你男人看到,他準得想欺負死你。”

譚溪月紅着臉,拍開她的手,不再管她,春玲晃晃悠悠去了廁所,譚溪月又坐回椅子上,那顆葡萄在她手裏都快被揉碎了,她終于起身,挪着腳慢慢走到樹下面,再挪到他身旁。

兩個人隔着一肩的距離,一個低頭漫不經心地拿刷子刷着燒烤料,另一個不知道幹什麽,就随手翻着串玩兒,她翻過去,他再翻過來,他始終不看她,她也憋着不說話。

燒烤的香味兒散了滿院子,繞在兩人周身的空氣卻有些凝滞。

譚溪月翻累了,就拿起桌子上他那罐喝了一半的冰啤酒,陸峥偏頭看過來,譚溪月卻不想看他了,她舉起啤酒罐,放到嘴邊,喝了一口。

她其實對酒精不過敏,她只是酒量不好,所以在外面的場合她一般都不喝酒。

大概是站在烤爐旁邊太熱了,乍一喝上一口冰冰涼的啤酒,還挺好喝,譚溪月又喝了一口,她喝得有些快,啤酒流出來,順着她的下巴往下淌,譚溪月找不到紙巾,就拿手背随便沾了沾。

陸峥眸光漸沉,他放下手中的刷子,摘下手套,拿下她手裏的啤酒,圈住她的腰,把她攬到大樹後面,樹幹粗壯擋住了他們的身影,枝葉繁茂遮住了燈光,他們處在昏暗的角落裏,旁人如果不靠近,根本看不到他們。

譚溪月背靠在樹幹上,再拿手背擦一把嘴,冷眼看他,“幹嘛?你不是不想搭理我。”

陸峥盯她許久,眸光幽深,情緒不明。

遠處響起馮遠喝醉了的鬼哭狼嚎,“我娘生病時,我們家親戚都躲得遠遠的,是陸哥給我交上了全部的醫藥費,這才救我我老娘一命,這輩子我生是我陸哥的人,死是我陸哥的鬼,還不清我陸哥的債,我就沒打算找媳婦兒。”

近處易然和朱翠翠聞到了烤糊的味道,起身往這邊走。

譚溪月原本還算淡定,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緊張起來, “你松開我,有人來了。”

陸峥扯唇笑一下,有人來了才好,要不然她都不知道什麽是怕。

他在她柔白的胳膊上,慢條斯理地寫下,【我是你的什麽?】

譚溪月咬唇不語。

陸峥不急,他屈指頂開她緊咬的唇齒,碰碰她的舌尖,他今天怎麽也得從她嘴裏撬出一個答案。

易然已經走到了燒烤爐前,“欸,陸哥和嫂子去哪兒了?”

朱翠翠嗤他一聲,“你是不是傻,兩個人一塊兒不見,還能去幹什麽。”

他們和他們之間就隔着一個燒烤爐和一顆樹,譚溪月有些急地推他一下,他們要是一直不出去,就朱翠翠那天馬行空的腦子,還不定想出什麽來。

陸峥點她的胳膊兩下,她還沒回答他的問題。

譚溪月一惱,眼裏反而生了笑,紅唇慢慢啓開,她用氣聲道,“你是我的---”

尾音故意拉長聲音,她靠近他,附到他耳邊,唇貼着他的耳根,說一句,停頓一下。

“陸哥?”

“峥哥?”

“還是……陸峥哥哥?”

她輕輕刮了下他滾動的喉結,看向他的眼睛,“你喜歡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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