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

我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

寧長澤神情一厲, 頓時就要開口訓斥,沈雲意搶在他前面,笑着道:“師侄兒莫氣, 小師叔不過是同你開個玩笑。像寧師侄兒這般風光霁月, 心地善良的正人君子, 怎麽可能拿我擋刀?”

“就算, 在寧師侄兒眼裏, 這麽多年以來,我這個小師叔一直以來, 都是有名無實, 但不管怎麽說,我也是個活的,哪怕就是街邊的流浪狗, 寧師侄也不忍心傷害呢。”

沈雲意笑得很坦然, 可能是長相太具有欺騙性, 語調也有些戲谑輕快, 哪怕是陰陽怪氣的自嘲之言,也讓人聽了, 覺得他有些可憐。

但作為這整件事的受益者, 寧長澤并不會覺得他可憐。

寧長澤蹙眉,有些不悅地道:“眼下是什麽場合, 還說這種話做什麽?”言下之意,就是責怪沈雲意話多。

沈雲意也不惱, 笑着道:“好好,我不說了。”他被寧長澤抓着胳膊, 硬拽進了石洞裏,還沒往前走幾步, 迎面就傳來嗖嗖嗖的勁氣。

沈雲意非常自覺,立馬往寧長澤身後一躲,随後就聽見锵锵锵的聲響,寧長澤一手持劍,一手緊緊抓着沈雲意,将人往身後一護,半點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左邊!右邊!不,下邊!上邊!”沈雲意趁亂瞎指揮,十次有八次都是錯的。

山洞裏光線差,全靠耳力。修真者就算六識過人,也經不住有人在耳邊叽叽喳喳,更何況沈雲意還反過來抱緊他的左臂,用腳纏着他的腿腳,這讓本來就因為空間狹窄,而施展不開的寧長澤,舉步維艱。

甚至連手裏的長劍,都揮舞不開,更別提召喚出他的伴生法器——射日弩了。弓弩最大的缺點,同暗器銀針類似,就是不好在空間狹窄之地施展,命中率低,還極其容易誤傷到自己人。

沈雲意就是知道這點,才故意拖住寧長澤的手腳。還在他耳邊,持續胡亂輸出。

寧長澤在連續被他坑了好幾次之後,終于忍無可忍,憤然呵斥道:“住口!你不要瞎指揮!”

沈雲意扯着嗓子:“啊啊啊啊,啊啊……”

聲音十分凄厲!

還故意貼着寧長澤的耳畔,撕心裂肺地嘶吼,堪比魔音穿耳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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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寧長澤更大聲地呵斥他,“把嘴閉上!”

閉嘴是不可能閉嘴的,人長了嘴,也不全是用來吃飯的,嫌他吵就不要硬拽着他進來啊,讓他閉嘴,他就得閉嘴,憑什麽?

“右邊!”沈雲意突然大喊一聲。

寧長澤這次說啥都不會再相信他了,甚至還下意識往相反的方向揮劍,結果下一瞬,就被一道勁氣劃破了肩膀,頓時發出一聲悶哼。

“師侄兒,你是不是受傷了?”沈雲意明知故問,在他身上胡亂摸索,果然摸到了一手溫熱的黏膩,他趕緊狠狠一抓,五根手指齊刷刷摳進傷處,那悶哼聲更響了,他趕緊趁寧長澤發火前,先發制人,語氣急切地道,“你別怕!小師叔替你止血!”

當即更用力地攥着傷處,此時此刻,沈雲意很後悔,自己為何平時沒有留長指甲的習慣,否則,他就能用白骨爪,好好伺候寧師侄了。

“松,松開!”

寧長澤疼得連聲音都變了,當即就松開了手,還試圖大力将人甩開。

可請神容易送神難,沈雲意就跟狗皮膏藥似的,死死黏在他身上,還趁着他松手之際,兩只手齊齊往他傷處按壓,更多溫熱的液體,從指縫中溢了出來。

“師侄兒,你流了好多血啊!”沈雲意故作驚慌失措,“怎麽辦,怎麽辦,我怕血!”

“你別碰我!”

寧長澤一劍揮去,趁機拽着沈雲意,躲到了一旁的角落裏,總算暫且避開了層出不窮的勁氣。

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又聽沈雲意道:“會不會有毒啊?”

寧長澤一聽此話,頓覺不好,果不其然,下一刻沈雲意就開始了他的騷操作,竟然一口就咬了上去,如同野獸一般,撕了一條皮|肉下來,疼得他幾乎當場暈厥過去,瞬間眼冒金星,頭皮上的神經都劇烈彈跳起來,滿腦子炸響,只剩下一個“疼”!

“滾開!”

寧長澤吃痛,下意識一掌打了過去,正中沈雲意的肩頭,沈雲意早有防備,虛接了一掌,還順勢往後跌飛出去,打算趁機逃出石洞。

哪知腳還未落地,就被一雙手臂接了個滿懷,沈雲意愣住,嘴裏還包着一口寧長澤的血,慌亂間仰頭望去,恰好撞上一雙深邃陰冷的眸瞳,即便有面具遮掩,沈雲意也能想象得到,魔龍的神情此刻有多麽陰森!

驚恐之下,嘴裏包着的一大口血,下意識就要往嗓子裏吞咽,哪知魔龍竟擡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臉往旁邊一轉,語氣竟同狠厲的眼神截然不同,不知道是不是沈雲意吓傻了,居然感覺魔龍有點像在哄孩子。

“不要咽,吐出來。”

鬼使神差的,沈雲意張開了嘴,一大口鮮血,連咳帶嗆,噴了出來,有幾滴都飛濺到了魔龍的手背上。

蒼白的手背,殷紅的血,顯得觸目驚心。

魔龍眸色一緊,望着懷裏少年大口咳血的樣子,又想起剛剛自己一現身,就看見他被人打飛出去,若非自己及時将人接住,只怕……

小廢物如此不禁打,自己平時都不敢打他,生怕将人打死打殘了。

不久前,小廢物才和自己纏綿了三天三夜,期間做暈厥了五次,本就元氣大傷,需要好生調養。眼下竟被人打飛出去,滿嘴噴血,簡直……豈有此理!

怒火瞬間湧了上來,魔龍眸色一戾,一手抱住沈雲意,一手憑空一劃,一道通體漆黑的冰棱,瞬間幻化而成,在半空之中飛速旋轉,無數道勁氣,簌簌飛掠而出,直沖寧長澤而去!

沈雲意這才驚覺,原來剛剛那些勁氣,就是這麽來的,眼下見魔龍沖着寧長澤動手,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暗樂,看來,這條惡龍人老珠黃,竟有眼無珠,沒有認出寧長澤來!

打打打!

打起來!

快快快!狗咬狗!

沈雲意在心裏興奮大喊,表面上卻假裝暈厥,軟綿綿地倒在了魔龍懷裏。

露出一絲眼縫,偷摸窺探着戰況。

看着寧長澤因為受傷,而無力招架,連續被劃傷了多處,雪白的衣袍都被鮮血染紅了。

魔龍似乎是以折磨人為樂,明明可以一擊致命,偏偏要如此這般戲弄,好像看見別人在地上痛苦掙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特別痛快一樣。

殊不知,他此刻折磨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一心一意想要複生,卻無能為力的寶貝師弟……的轉世之人!

沈雲意心裏爽翻了!

尤其看見一向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寧長澤,竟狼狽到在地上翻滾,激動得差點從魔龍懷裏翻出來!

不是一襲白衣,不染纖塵麽?

那就白衣染血,黃土加身!

不是自視清高,目中無人麽?

那就拽下神壇,仰人鼻息!

不是自诩什麽名門正派,正人君子?

那現在被反派角色強勢碾壓,滋味還可以吧?

沈雲意頭一回覺得,魔龍的懷抱很溫暖。纖瘦的他,小小一團,軟綿綿地窩在魔龍寬闊的懷抱中,魔龍僅用一只手,就将他穩穩托在了懷裏。

這種感覺同和魔龍纏綿時,被魔龍一手握住腰肢,完全不同。

沈雲意也是頭一回看魔龍是這麽的順眼!

但他同時,也希望魔龍永遠不要認出寧長澤來,永遠不要。

否則,被魔龍護在懷裏的,就是寧長澤,而被魔龍無情折磨的,就是可憐的沈雲意了。

沈雲意暗暗發過誓的,此生絕不洗白,絕不從良,絕不認錯!

三絕!

年輕時,他就是小壞蛋,老了就是老壞蛋,哪怕他死了,也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鬼、邪、神!

總而言之,他就要當壞蛋!

就算當壞蛋,也要有職業操守!

死也要死在

,幾乎快要站不穩了。

他瞧着倒刺上的血色,突然明白過來什麽,唰得一下,臉上血色全無,嘴唇都微微哆嗦起來。

該死的魔龍!

但為了不被魔龍察覺出異樣。

他立馬垂下頭來,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

半月之後,沈雲意驚喜地發現,自己的修煉速度,明顯快了許多,內丹運轉起來,也熟練了幾分,更重要的是,氣海中本來稀薄的靈力,也開始慢慢充盈了。

雖然魔龍磨砺他的方式,十分不近人情,甚至有些喪心病狂,但不得不說,确實有效。

在這半個月的相處中,沈雲意逐漸摸清楚了魔龍的古怪脾氣,軟硬不吃,陰晴不定,很難琢磨,不好相處。

為了讨魔龍的歡心,好多學點真本事,沈雲意搜腸刮肚,努力回想有關寧長澤前世的一切。

打算策劃一場宛宛類卿。

既然不能冒名頂替,那麽,就讓魔龍把他當成替身,将對師弟所有的虧欠,都償還在他身上也好。

就算有朝一日,魔龍與寧長澤重逢了。

就以寧長澤的脾氣,若是得知魔龍将沈雲意當成自己的替身,養在身邊百般疼愛,定會心生惱怒。

殺不死主角受,那就惡心死主角受,只要主角受痛苦,那麽沈雲意就開心。

沈雲意開始有意無意,模仿起了寧長澤。

先是從模仿穿衣開始。

寧長澤前世今生,審美都沒怎麽變,就喜歡搞披麻戴孝那一套,真是個做作的僞|君子!

沈雲意就特意去尋了白衣服來,換上白靴子,頭上戴着一朵小白花,俗話說得好,要想俏一身孝,他本就生得清麗中帶點天真爛漫的妖媚,再如此打扮,真真是楚楚動人。

果不其然,魔龍見了,眼神瞬間就變了,正當沈雲意想嬌嬌柔柔喚一聲“大王”,下一瞬竟被一掌打飛出去,後背咚的一聲,撞在了堅硬的石壁上,又啪的一下,跌趴在地。

還未來得及起身,就聽魔龍冷笑一聲:“誰允許你這般打扮的?!”

沈雲意早有準備,連忙起身跪伏在地,哽咽道:“大王息怒!我不知做錯了什麽,竟惹大王……”

“脫下來!”

魔龍寒聲道,眼神淩厲地審視着跪在他面前,還瑟瑟發抖的少年。

一瞬間,腦海中竟又浮現出師弟的音容笑貌!

沈雲意絲毫沒有猶豫,立馬把身上的衣服撕了個幹淨,沒一會兒就赤|條條的,也不知是怕的,還是冷的,整個人哆嗦得如同風中黃葉,看起來可憐極了。

“大,大王,我只是突然想起,今日是我父母的祭日,遂才如此打扮,當真不是故意惹大王生氣!”

“他們雖不是我的親生父母,但待我極好,視我為己出,我無以為報,只能在他們祭日當天,換上孝服,以表哀思……”

少年語氣哽咽,說這話時,十分情真意切,幾度喉頭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魔龍神情晦澀,冷靜下來後,才發現是自己錯怪了小廢物。

也是,小廢物又怎麽會知道,有關師弟的一切?

又怎麽會恰好,模仿師弟的打扮?

仔細瞧瞧,小廢物穿的确實是一身孝!

難不成,就因為師弟喜歡披麻戴孝般的打扮,就不允許其他人真正地披麻戴孝,以表孝心了?

“我方才不過是……”魔龍話一出口,自己先愣住了。居然想着,要同小廢物解釋?

有什麽可解釋的?

打他就打他了,還要找理由麽?

他還嫌棄雞腿上的毛沒拔幹淨,一點調味料都沒放,架火堆上烤,又髒又腥,狗都不吃。

從小就被山珍海味養刁了的嘴,怎麽能吃這種東西?

可卻在此刻,他艱難地吞咽起了口水。

見沈雲意誤解了,極其艱難,又喊了聲“沈叔叔”,沈雲意這才故作恍然清醒,道:“你是不是餓了啊?”

虞绫面色難看,點了點頭。

“可你不是說,你五歲起,就學了辟谷,不用吃飯麽?”沈雲意故意拆他臺,讓他打臉,“你還說,不合口味的東西,你是半點都不會沾的啊。”

虞绫果然臉色更紅,磕磕絆絆地解釋起來:“話是這麽說,沒錯,我确實從小就學習了辟谷,但我沒想到,此次重傷,竟修為盡失,至今為止,也未曾恢複,所以……”他忍不住連連往沈雲意手裏的雞腿上瞥,又幹咽了幾口唾沫。

“原來如此,那你不早說!”沈雲意故作埋怨,“早知道我就給你留點了!”

“無妨。”只要有的吃就行,他都快餓癱了,掰手指算一算,來此地也有五、六日了。

除了喝了點山泉水,服用了一些療傷的草藥之外,就再沒吃過東西。

他長這麽大,頭一回體驗餓肚子的滋味。原來人在饑餓時,确實會饑不擇食。

“可我也不能讓你吃我吃剩的啊。”沈雲意假意關切,“你說說你,肚子餓倒是早點說啊,之前讓你吃,你不吃,年紀輕輕的,可別把胃餓壞了!”說着,就起身,對着林深處“嘬嘬嘬”了幾聲。

虞绫滿臉疑惑地問:“你這是做什麽?”還不趕緊弄點東西給他吃!

想餓死他嗎?

“剩了也是浪費,我記得,這林子裏有幾條小野狼,還沒滿月呢,母狼就沒了,我瞧着怪可憐的,就想着喂一喂。”等喂大了,再烤全狼,肯定很香。

虞绫陰陽怪氣:“你倒是心善,還想着喂狼呢。”頓了頓,他又道,“這樣吧,我幫你盯着,若是狼來了,我便替你喂。”

“也好,那我先去給你弄點新鮮的吃食來,你就在此等我。”沈雲意随手把吃剩的雞腿,喂狗似的,往虞绫腳邊一丢,随即轉身就往林深處行去。

但他并沒有走遠,而是翻身上樹,藏于林葉間,定定觀望。

果不其然,約莫才過了一炷香時間,虞绫就有些坐不住了,幾次往地上的雞腿上瞥,但都隐忍着,沒有拿起來。

沈雲意也不急,反正有的是時間跟他耗。

如何馴化人,他不知道,但想來跟馴狼差不多,講究一個軟硬兼施。

先狠狠餓上一頓,才給點吃的,溫水煮青蛙,一點點讓對方接受現在的處境,慢慢融入,最終迷失自我。

沈雲意很有耐心,又等了大概有兩個時辰,虞绫終于餓得受不了了,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終于将地上的雞腿撿了起來,吹了吹灰,又把外皮撕幹淨,才小心翼翼往嘴裏送。

才吃了幾口,虞绫又勃然大怒,狠狠将雞腿甩出去,發了好一通邪火之後,才躲在樹底下,黯然抹淚。

沈雲意見狀,終于露出了奸計得逞的笑容。

故意在草地上滾了好幾圈,在衣服上,撕開幾條口子,弄散頭發,又往臉上抹了點灰,沈雲意掐着時間,踉踉跄跄地瘸着腿回來。

虞绫早就等着極度不耐煩了,又餓又渴,還一肚子的氣,沒處撒,姓沈的說,要去給他找點吃的,找哪兒去了?

一去三四個時辰不回來!

誰知道在外頭做什麽去了!

驚見沈雲意如此形容,虞绫一愣,下意識起身,問他:“你這是怎麽了?”

“等急了罷?”沈雲意避而不答,從懷裏取出幾顆蛇莓,遞給虞绫,還滿臉愧疚地道,“你肯定餓壞了,本來,我早就應該回來的,豈料……”話到此處,他又閉上了嘴。

虞绫追問:“到底怎麽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見沈雲意拖着右腿,明顯身上帶傷,鬼使神差就湊過去攙扶,見他臉上又是泥土,又是擦傷,倒像是摔倒所致。

忍不住就刨根問底起來。

“也沒什麽,”沈雲意身形搖晃,佯裝站立不穩,故意往虞绫肩頭歪去,虞绫身子瞬間一僵,當場就想甩手退開,卻聽他道,“我本來是想給你打點野物來的,但運氣不好,等了許久也沒見有獵物上鈎,折返時,瞧見懸崖邊上,長了些紅豔豔的果子,便想着,你一定會喜歡。哪知腳下沒踩穩,就……”他露出點苦笑,“幸好有棵歪脖子樹。”

虞绫一愣:“你是為了摘果子,所以才……?”原本滿腹怒火,竟瞬間就消散了。

怪不得瘸着腿回來,竟是摔下了懸崖,要不是有棵歪脖子老樹,恰好接住了沈雲意,那麽,他只怕已經死了。

“倒也不全是這樣,還有這個。”沈雲意就跟變戲法一樣,捏着一朵淡粉色的小花,笑意吟吟地道,“我瞧你總是悶悶不樂的,應當是想家了,但我又沒辦法送你回家,也不知道怎麽逗你開心。我便想着,你既然喜歡男扮女裝,應當也喜歡胭脂水粉,但這種鬼地方,也尋不到胭脂水粉,就給你摘了朵小花,希望你能喜歡。”

虞绫望着眼前的小野花,怔愣半晌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也就是說,沈雲意就為了逗他開心,所以才不顧危險,跑去懸崖上,又是摘果子,又是摘花。

還摔了下來,弄成這麽一副狼狽樣子。

可是,自己明明從未對沈雲意有過半點真心,不過就是在利用他而已,打心底裏就看不上這個癡傻了二十年的仙府小師叔。

還早就打算好了,待恢複靈力後,就殺沈雲意滅口。

如今,卻有些動搖了。

看來,沈雲意并沒有變聰明,還是和原來一樣傻,不,變得更傻了。

“你,你為什麽要對我這樣好?”虞绫磕磕絆絆地問,話一出口,他又有些後悔。

這樣就算對他好了?

那自己未免顯得太廉價了,不就一朵破花,幾顆爛果子,有什麽稀奇的!

可他問出口後,又下意識屏息凝氣,想聽聽沈雲意的回答。

沈雲意滿臉真誠地道:“因為,我當你是朋友啊,俗話說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救你一命,又同被魔龍所傷,就算是患難與共,這得是多大的緣分啊。”

“說不準,你我前世有緣,所以今生才會以這種方式相遇。”

沈雲意滿口跑火車,擡眸緊緊凝視着虞绫的眼睛。

朋友……?

虞绫神情恍惚,在他看來,可不是随便什麽阿貓阿狗,就能當他的朋友。

他從小到大,所結識的人,哪一個不是有頭有臉有身份的?

能稱作為朋友的,屈指可數。

沈雲意名義上是仙府的小師叔,實則就是仙主特意養着,給寧師兄當替身的,整個仙府誰不知道此事?

縱然從不往外宣揚,但天底下哪有什麽不透風的牆?

虞绫早就知道此事,并且也同其他人一樣,覺得沈雲意是個傻子,又蠢又笨,還慣會嘩衆取寵,在外丢人現眼,只會占着小師叔的位置,對仙府毫無貢獻。

不像寧長澤,年紀輕輕就能獨當一面,經常帶着師兄弟們,下山游歷,天南地北狩獵尋寶,所尋到的寶物絕大多數,都會上交師門,為師門積累數不清的財富。

可以說,仙府這些年來,全靠寧長澤下山斂財,他還喜歡廣結好友,四處拉攏名門正派,平衡各個宗門之間的權勢。

簡直就是仙府行走的代言人,活脫脫就是個金豆豆。

相比之下,沈雲意這位名義上的小師叔,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能代替寧長澤去死,也算是沈雲意為仙府做出的貢獻,也不枉費仙府養育他多年。

總而言之,這樣的沈雲意,根本不配當他的朋友。

“怎麽了?你不喜歡麽?”沈雲意故作失落,但很快又揚起了一張笑臉,“沒關系,你若是不喜歡的話,那我再去替你……啊。”

腳下一踉跄,不偏不倚,就摔到虞绫懷裏,虞绫下意識伸手扶他,手掌扶在沈雲意的後腰,隔着幾層衣衫,都能感受到皮|肉散發出的熱氣。

他似觸電,神情立馬慌張起來,下意識縮回手,哪知沈雲意渾身的骨頭,好像都是軟的,弱柳扶風一般,攀附在他的肩頭。

只要他一松手,沈雲意好似就會立馬跌倒,甚至會被風吹走,顯得那般孱弱,又楚楚動人。

許是扯痛了傷,還從嗓子裏發出意味不明的喘|息和悶哼,明明同為男身,虞绫須得耗費大量的時間,沐浴更衣,塗脂抹粉,才能熏成女兒家的體香。

來維持他男扮女裝的假象。

可沈雲意卻身帶辛香,吐氣如蘭,也不知是不是偷吃了什麽很甜的花蜜,說話時,字與字之間,好似都會拉絲,又黏又膩,但又不會顯得賣弄風情,更不會顯得扭捏作态,反而有一絲嬌憨的意味。

這讓虞绫恍然間想起,寧長澤曾經給他介紹過一種很特別的植物,翠綠的葉,纖細的藤蔓上,長滿了素白花蕊,在微風中袅娜聘婷,依靠于大樹之上。

寧師兄說,這個叫作菟絲花,詩中所雲,君為女蘿草,妾作菟絲花,百丈托遠松,纏綿成一家。

借此來向他表述情意。

但寧師兄不知道的是,他并不是什麽菟絲花,而是和寧師兄同為男人,貨真價實的真男人。

不過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遂才選擇男扮女裝。

以他的性格,也定不會依附于旁人而活,對這種需要依靠男人才能活下去,沒了男人,就半死不活的人,無論男女,都感到嫌惡。

在虞绫看來,女子不比男人差,巾帼不讓須眉,女子也能撐起半邊天,并不需要事事靠男人。男人有時候,最不是個東西。

雖然和沈雲意接觸的時間不長,但虞绫覺得,沈雲意好似就是那種人,還是他最最最厭惡的菟絲花!

一碰到男人,渾身的骨頭好像都寸寸融化成了一汪春水,無論他怎麽扶,怎麽捧,都無法将其重新聚攏,非得融入骨血中,小心翼翼地呵護才行。

也是,初次見面,就能恬不知恥扒他衣服,還色膽包天摸他腹肌的男人,能是什麽好東西?

即便不傻,但也色!

色比傻,更加令人厭惡!

虞绫當即就要将沈雲意狠狠推開,再疾言厲色一番,哪知沈雲意卻搶在他前面,将他推搡開了。

沈雲意道:“既然你不喜歡吃野果子,那我去給你抓只野兔來……”

說着,就踉踉跄跄往前走,還沒走幾步,又往一旁摔去。

虞绫瞳孔一顫,立馬大力抓住他的手臂,呵斥道:“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抓什麽兔子!”一把将人按坐在了樹樁上,剛摸索上沈雲意的腳踝,沈雲意立馬吃痛地倒抽冷氣。

“疼。”沈雲意咬着下唇,淚眼汪汪,“你輕點啊。”

“我已經夠輕了!”他根本沒用力,好嗎?

“你又騙我。”沈雲意吸了吸鼻子,“算了,騙就騙罷,反正在這個世間,也沒有幾個人真心待我。”話到此處,他就黯然神傷起來。

虞绫微微一愣,下意識擡眸望他,入目就是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眸,不知是疼的,還是想起了什麽傷心事,沈雲意的眼尾泛起一層濕紅。

讓他看起來十分楚楚可憐,但很快又故作堅強地強顏歡笑。

“沒關系的,我早就習慣了呢。”

虞绫愣怔,鬼使神差地問:“你習慣什麽了?”

“習慣一片真心,慘遭辜負,習慣被冷落,被忽視,被遺忘,被虐待,被……抛棄。”最後兩個字,剛一吐出,尾音就帶了點哭腔,沈雲意故作豁達,眼眸含淚地笑笑,他道:“其實也沒什麽的,一點關系都沒有……真的。”

他低下頭,悶悶不樂地摳着樹樁。

這些話乍一聽,還挺沒頭沒腦的。

但虞绫卻每一個字,每一句都能聽懂。

他同樣知道,沈雲意被抛棄的背後,是仙府,仙主,甚至是得知真相的所有人,共同的決定,以及推波助瀾。

他們所有人都偏愛寧長澤。

包括虞绫也是。

別說是犧牲一個沈雲意了,就是犧牲一千個,一萬個沈雲意,虞绫也覺得值。

只要能保全寧師兄。

可眼下,不知怎麽回事,虞绫竟頭一回覺得,這件事對沈雲意來說,是不是有些殘忍?

有些許的……不公平。

但世事哪有什麽公平可言?弱肉強食的世道,每天都在死人。

人一出生就分為三六九等。高貴就是高貴,低賤就是低賤,兩者之間,橫跨着一條深不可測的鴻溝。

寧長澤是寧家衆星捧月般的存在,也是整個家族興盛的希望,而沈雲意算什麽?

不過就是個山村莽夫,還是個傻子。

不過是老仙主瞧他可憐而已。

任何人都會明白,如何在兩人之間抉擇的。

虞绫出于愧疚,纡尊降貴,主動幫沈雲意處理傷勢,沒有傷到骨頭,只是表面有點紅——是沈雲意提前用手搓了兩把,他皮膚白,稍微碰一碰,就會紅成一片。

沈雲意故意發出倒抽冷氣的嘶嘶聲,像是很疼,但又隐忍着不叫出來。

虞绫有些納悶:“真的有那麽疼?”他的胸口都被刺穿了,也沒疼成這樣啊。

“我這條腿,小時候被人打斷過,所以……”話到此處,沈雲意立馬又閉口不言了。

可他說得很清楚,是“被人打斷”,這四個字就非常耐人尋味了。

虞绫有些吃驚:“被人打斷過?為什麽?”在他看來,打斷腿已經算是非常嚴厲的懲罰了。

一個傻子,能犯什麽大錯,居然打斷他的腿?

“都是我不好,不怪他們的。”沈雲意拉扯衣袍,蓋住自己的腳踝,低聲道,“我那時不懂事,資質又差,怎麽都學不會辟谷,老是餓到偷跑出去找東西吃。”

“仙主師兄許是覺得恨鐵不成鋼罷。”

“就為了這個?”

虞绫不信,準确來說是不敢相信,他不信出去偷點東西吃,怎麽就要被打斷腿,這麽嚴重。

況且,沈雲意不管怎麽說,也是仙府的小師叔,他拿點東西吃,怎麽能叫“偷”呢?

“或許還有別的原因罷。”沈雲意含糊其辭,但同樣此話也容易引人遐想,“我在師門,總是最不受人待見的。”

虞绫沉默了,他竟覺得沈雲意有一些可憐。

“你嘗嘗這個,很好吃的。”沈雲意捏起一顆蛇莓,遞到虞绫唇邊,笑意吟吟地道,“謝謝你。”

虞绫:“謝我……唔。”嘴一張,蛇莓入口,汁水甘甜。

“謝謝你幫我包紮,還有……”沈雲意又道,“你是我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居然又是朋友!

沈雲意竟當真把他當朋友!

虞绫再次愣住。

“我會幫你找到肉靈芝的。”沈雲意滿臉認真地道,“你相信我。”

蛇莓裏還混了幾顆那種欲|果,沈雲意趁虞绫放松戒備,就哄騙着他吃下,沒過多久,虞绫就開始不對勁兒了。

先是感覺到熱,随後就渾身難受,很快就面紅耳赤,大汗淋漓的。

待他反應過來時,滿臉怒容地質問道:“你給我吃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蛇莓啊。”沈雲意一臉無辜,“我也吃了啊,我怎麽都沒事?”還故作不解,擡手就去摸虞绫的額頭,“好燙啊,你是不是發燒了?”

虞绫只覺得沈雲意的手,十分柔軟,還有些沁涼,忍不住往他身旁貼緊,難受得扯了扯衣領。

畢竟未經人事,他也不知這是什麽東西,只覺得身上十分難受,渾身上下的氣血,都似煮沸了一般,好像快燒起來了。

“你的臉好紅啊。”沈雲意假意關切,擡起衣袖就要給他擦汗。

虞绫想避開,可身體卻不肯聽他使喚,甚至還主動湊了過去,很快意識也變得模糊不清。

隐隐約約,眼前的人影在晃動。

求生的本能,驅使着他往沈雲意身上貼去。沈雲意假模假樣推他幾下,見他不為所動,當即暗暗一樂,心道,這厮的定力也不怎麽樣嘛,遠遠比不上魔龍。

反正虞绫早晚得死,年紀輕輕的,就英年早逝,着實可惜,不如把這副年輕的軀體,借給沈雲意用一用。

他不用多,就用一次就好。

貪多嚼不爛。

“寧……寧師兄,”虞绫意識模糊,竟錯把沈雲意,認成了寧長澤,聲音沙啞至極,“我,我好難受……”

“我可不是什麽寧師兄呢。”沈雲意無聲地道,“但你姑且把我當成他,我也沒什麽意見。”

反正都是露水情緣,走腎不走心的。

沈雲意才一起身,虞绫就跌倒在地,似半點力氣也沒有了,伏身喘着粗氣,還抓着他的衣袍,一聲聲求他不要走。

“好,我不走。”沈雲意彎下腰,擡手捏着虞绫的下巴,迫他擡起臉來,拇指指腹,輕輕摩挲着他的唇瓣,描述唇的輪廓,好一張櫻口,瞧着都讨人喜歡,低聲道,“我留下來好好陪你玩一玩……”

而後,就捏開他的嘴,俯身慢慢貼近。

哪知還沒靠近,就忽覺不對勁兒,猛然一擡眸,就見頭頂的樹幹之上,竟站着一道黑影。

也不知是何時來的,又站上面觀賞了多久。

面具之下的瞳眸,閃爍陰寒的殺意。

沈雲意大驚失色,立馬松開虞绫,往後退了幾步,可随即又想,自己怕什麽呢?

魔龍又不跟他好,還一次次推開他,甚至讓他去找別的男人,那自己只是聽從了魔龍的吩咐啊。

怕什麽?!

難道還怕被魔龍旁觀不成?

沈雲意還真不怕這個。

別說是魔龍旁觀,就是再來一百個人,圍着他,欣賞他如何拿下虞绫的全過程,他眼皮子都不帶眨一下的。

甚至會大大方方展示給他們看。

“大王,您怎麽來了?可是有要事吩咐?”沈雲意語氣恭敬,順手将虞绫拽了起來,攬腰擁入懷裏,一手還抓住虞绫的手腕,顯得十分親密。

“沒有要事,便不能來尋你了麽?”魔龍身形如鬼魅一般,都不見他有何動作,一瞬就落在了沈雲意面前,冷冷睨了眼虞绫,語氣寒冷,“你也給他下|藥了?”

沈雲意點頭。

“你當真給他下|藥了?”魔龍語氣更冷。

“是。”

“你怎麽能給他下?”魔龍冷臉訓斥道,“他瞧着不過十五、六歲!你連年紀這麽小的,都不放過?”

沈雲意道:“大王,有志不在年高,你怎麽能以貌取人呢?”他向魔龍展示了虞绫完美漂亮的八塊腹肌,當着魔龍的面,用手指戳了戳。

魔龍冷笑:“你還真是來者不拒,但凡是個男人,你都願意?”

沈雲意并不覺得受辱,反而神情坦然地道:“那也得看是什麽男人,須得我看着順眼的,有幾分喜歡的才行。”

也就是說,小廢物是真心喜歡這個男人的?

喜歡到不惜下|藥,也要把人弄到手?

怪不得最近好長一段時間,都瞧不見小廢物過來獻殷勤了,敢情是物色到新獵物了!

魔龍有些生氣:“是不是最近我待你太好,你竟這般玩物喪,喪……”話音未落,沈雲意就拿出了十多顆內丹來。

“說起來,還得多謝大王賞賜的靈力,果真不同凡響,我現在,已經是真靈期了。”修煉速度簡直跟坐火箭似的,嗖嗖往上竄。

“……”

魔龍更生氣了,小廢物看起來懶懶散散的,怎麽在籌備殺他這件事情上,這麽努力?

“大王放心,大王的吩咐,我一個字也不敢忘。”沈雲意又道,“我現在靠吞噬妖獸的內丹修煉,快雖快,但有些揠苗助長,若是有男人的元陽滋補,許能讓修為突飛猛進!”頓了頓,他又道,“當然,我也确實挺喜歡此人的皮相。”

魔龍又望過去幾眼,覺得此人長得平平無奇啊,沒什麽特別的,甚至覺得有點醜。

小廢物是什麽眼光?居然喜歡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東西?

喜歡男人穿裙子?

怪不得荊棘藤回去向他哭哭啼啼,敢情小廢物又有了新寵。

魔龍心生不悅。

這就是小廢物口中所說的喜歡?

不是說好了,對大王一見鐘情?還是說,小廢物對每個男人都這麽說?

實際上就是個口蜜腹劍,滿嘴花言巧語,巧舌如簧的壞狐貍?

“大王,若是沒有別的事,我想……”沈雲意低頭,見虞绫已經被欲|火折磨得血脈噴張,渾身燒得跟火炭似的,摸着都燙手。

很顯然快到極限了。

想了想,沈雲意故意激将:“或許,大王會有興趣,看我如何同男人修煉?”

他就是想惡心魔龍一番,誰讓魔龍那麽不知好歹,多次對他的勾引不為所動,還對他的主動投懷送抱,百般拒絕的?

本以為魔龍聽見此話,會訓他一聲不知廉恥,而後就轉身離開。

哪知魔龍冷冷一笑:“好啊,我倒是好奇,你這爐鼎身子,究竟是怎麽同男人一起修煉的。”

然後,就坐下了,坐下了,坐、下、了!

居然真的留下來觀摩!

沈雲意暗暗咬了咬牙,随即又覺得,無關緊要,同為男人,自己有的東西,魔龍也有啊。

他以前還經常去大澡堂洗澡呢,一群男人光着屁股,還互相搓背,有什麽好羞恥的?

青春期誰沒看過幾部片?

不都是幾個同學擠在一起,摸黑偷看?

既然魔龍敢留下來看,那麽,沈雲意就敢真刀實劍地幹!

将半死不活的工具人放倒之後,沈雲意就摸上了自己的腰帶,随手扯開,衣袍脫落在地。

一揮手,腰帶不偏不倚,剛好蒙在了虞绫眼睛上。

魔龍望着沈雲意窄細的腰,有些移不開眼,看着他動作娴熟地脫完自己的衣服,又去脫虞绫的衣服,竟說不出的煩悶。

動作如此娴熟,看來,這種事情平時沒少幹。

“第一次?”魔龍冷聲問。

沈雲意搖頭。

魔龍呼吸一緊,好啊,這小廢物下手真快!竟都不是第一次了!

“大王,您忘了?我的第一次,丢在了一位小倌身上。”少年低聲道,“說實話,我有些忘不了他,畢竟,他是我第一個男人。”

“雖說,他沒有讓我感受到半點欣愉,可第一次總是令人難以忘懷。”

說這話時,他的手已經隔着衣服,摸上了虞绫的胸膛。

開弓沒有回頭箭。

虞绫事後會不會後悔到痛哭流涕,拉根麻繩上吊,沈雲意不知道,反正沈雲意不會後悔。

魔龍的呼吸越來越沉,眼神也越來越冷,直到看見沈雲意是鐵了心,要同這男不男女不女的東西雙修,也不知哪裏來的火氣,竟起身閃現過去,一把抓住沈雲意的手臂。

沈雲意甚至還沒緩過神來,後背就嘭的一聲,撞在了大樹上。

樹葉紛紛落下。

他忍了忍,擡起勾人的眼眸,望着魔龍,輕聲道:“大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聽憑大王的吩咐啊。”

“你小小年紀,怎生這般自甘堕落?”魔龍沉聲道,“我只是讓你修煉,幾時讓你……”不是說好了,喜歡大王的嗎?

這麽快,就變口味了?

小廢物的嘴唇,這樣紅豔,曾經偷親過他不止一次,這樣的櫻唇,也偷親過別的男人嗎?

小廢物也會在別的男人面前,可憐楚楚地落淚嗎?

“明明是大王說的,對我沒有絲毫興趣,讓我出去找其他男人。”沈雲意委屈地帶了點哭音,“大王現在怎麽就不肯承認了呢?”

真是個窩囊廢!

自己不說是啥天仙罷,好歹也是個萬裏挑一的美人,都這麽勾引了,就差騎龍身上了,這條古板固執,又變态的老龍,還是不為所動!

不是窩囊廢,又是什麽?

怕是不行罷?

也是。

一千多歲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能行才怪了。

“既然,大王那麽不喜歡我,那我也不想招大王厭煩。”沈雲意說着,又發出了婉轉纏綿的悶哼,似被弄疼了。

魔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最近總是有些魂不守舍。

不管做什麽事,都提不起精神來,老覺得身後缺了點什麽。

便幻化而出一面水鏡,想瞧瞧小廢物有沒有偷懶耍滑,結果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盡是小廢物如何勾引虞绫的!

小廢物笑靥如花,雙頰通紅,同虞绫說話時,總是溫聲細語的。

明明他從前很是厭惡小廢物的笑容,覺得刺眼又難看。

可如今見沈雲意眼尾通紅,苦着小臉,又覺得煩悶。

“你為何不笑了?”魔龍鬼使神差地質問。

沈雲意有些疑惑地睜圓眼睛。

“笑!”魔龍沉聲道。

沈雲意雖然覺得他有毛病,但還是扯了扯唇角,露出點笑容。

“不是這樣笑的!”和沖着虞绫笑得不一樣!

魔龍寒聲道:“不對,重新笑!”

沈雲意重新笑給他看,可笑了十多次,魔龍還是覺得不滿意!

“大王……”

沈雲意擡眸怯生生地瞧他,一只手已經摸到了魔龍的手,輕輕攥住。

他見魔龍沒有拒絕,便用拇指輕輕摩挲着魔龍的掌心,大王二字,被他喊出了十分的柔情蜜意。

魔龍就跟着了魔一樣,緩緩收攏起手指。才一低頭,少年猛一墊腳,就這麽毫無征兆,再度吻在了一起。

就是這麽一吻,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幕天席地。

和大魔頭一起沉淪。

崗位上,堅持到最後一刻!

沈雲意琢磨着,夜長夢多,不如快刀斬亂麻,想個點子,讓寧長澤死好了。

哪知,他點子還沒想出來,寧長澤倒是先開了口:“枉你在修真界大名鼎鼎,想不到竟也是個陰險毒辣的鼠輩,只會暗中偷襲!”

魔龍冷笑:“我碾死你,比碾死一只小螞蟻,還要簡單。哪裏來的黃毛小兒,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竟根本不受激将,反而出手更重,“真是不知死活,竟敢傷了我的人!”

就是這最後一句,寧長澤立馬抓住了重點,張口就來:“什麽你的人?他是我仙府中人!乃逍遙仙府的小師叔!何時成你的人了?”

沈雲意一聽此話,覺得要毀。果不其然,魔龍的動作停了停,上下打量了寧長澤幾眼,而後寒聲道:“莫非,你就是仙府現任的仙主?”

小廢物口中的師兄?

看起來年紀也不大,長得也就那樣,一個鼻子兩個眼,沒什麽特別的。

“廢物一個。”魔龍冷漠評價,“現在的仙府,已然淪落至此了麽,竟讓一個廢物當仙主。”他對仙府這屆弟子的水平很失望。

怪不得身為仙府小師叔的沈雲意,那麽廢物,原來竟是有個更廢物的師兄當仙主。

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廢物帶小廢物!

幸好小廢物現如今投靠了自己,要不然魔龍真的很擔心,小廢物修煉一輩子,也到不了天成境。

寧長澤道:“前輩誤會了,仙府現任仙主,乃是家師,晚輩姓寧,為仙府首座弟子!”

魔龍依舊看不起他,還很毒辣地評價他:“現在什麽阿貓阿狗,都能當仙府的首座弟子了,真是地裏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

沈雲意之前也得到過同樣的評價,當時他還暗暗覺得,魔龍嘴巴真賤,此刻卻又覺得,這話聽起來好生親切啊。

寧長澤臉色鐵青,但此刻也只能隐忍不發,他剛要以劍撐地,站起身來,随即一簇靈光打了過去,嘭的一聲,單膝跪地。

魔龍冷冷道:“誰允許你站起來的?縱是你師尊在此,今日,也只配跪在我面前回話!”

而後,低頭看了眼小臉蒼白,昏迷不醒的小廢物,語氣愈寒:“我本見你年紀輕,不想殺你,可你竟連同門師叔都要下如此狠手!小小年紀,真是心腸歹毒!”

寧長澤連忙要開口解釋,說自己不是故意的,若非沈雲意胡作非為,弄得他疼痛難忍,他也不會失手将他打飛出去。

可即便如此,也不該暈厥才是!

寧長澤對自己下手的分寸,十分清楚,見魔龍這般關心沈雲意,舉止又這般親密,再想起沈雲意額間象征貞潔的朱砂印也消失了。

頓時就明白了什麽。

為了活命,寧長澤咬了咬牙,隐忍道:“我并非有意,不過是失手才打傷了他。”

“不論如何,他與我師出同門。”

“還望前輩高擡貴手,放他回師門!”

沈雲意立馬咬緊牙齒,心道,好啊,張嘴就來是吧?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多麽師門情深呢。

不就是打着師門情深的幌子,試圖逃避魔龍的毒手?

道德呢?

節操呢?

做人的底線呢?

說好的名門正派,正人君子呢?

操!

沈雲意很适時地緩緩醒轉,有氣無力地喊了聲“大王”,可随即在看見寧長澤時,頓時面露驚恐,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直往魔龍懷裏蜷縮,還帶着哭腔地連聲道:“不要打我,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寧長澤的表情,瞬間變得非常複雜。

魔龍剛有平息跡象的怒火,再度瘋狂燃燒起來,他也瞬間回想起,初見沈雲意時,沈雲意滿身都是傷,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出半塊好皮,連手臂都被人打折了。

雙腕上還殘留着觸目驚心的綁痕,瘦得皮包骨頭,明明都二十歲的大人了,竟面相小得像個十幾歲的孩子。

一看就知是常年食不果腹,飽受折磨所致!

“是我待在此地太久了,竟不知,逍遙仙府何時淪落成下九流的修真門派了。”魔龍冷笑,“你口口聲聲說,他是你仙府中人,可在我看來,他只怕在仙府中,還不如一條看門狗重要吧。”

話雖然難聽,但說得都是實話。

如果,沈雲意不是給寧長澤當了替身,早八百年就被折磨死了。

看門狗只需要看門,每頓能吃飽不說,偶爾還能吃點葷腥。

可沈雲意這二十年來,過得到底是什麽日子!

當往事再度在腦海中浮現時,一滴清澈的眼淚,順着眼尾滾落下來。

魔龍手指微顫,不動聲色替他抹了去,沉聲道:“哭什麽哭?沒出息!”

将沈雲意輕輕推出懷抱,“他是如何打你的,你就如何打回去!”

此刻的魔龍像極了給自家孩子撐腰的家長!

——他是如何打你的,你就如何打回去!

打回去…

打回去!

這三個字像是有什麽魔力一樣,驅使着沈雲意一步步地走到了寧長澤的面前。

寧長澤抿緊唇,立馬要站起身來,卻被從地底下冒出來的荊棘藤,緊緊纏繞住了手腳,以至于他只能保持單膝跪地的姿勢,動彈不得。

眼睜睜地看着沈雲意,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面前!

這種站位,曾經在二人身上數次出現。

但每一次,都是寧長澤高高在上,如同俯視一只蝼蟻般,用那種冷漠無情,甚至帶點嫌棄的目光,凝視着腳下的人。

從六歲,到十歲,再從十歲至今。

十歲之前,兩人是一起長大的玩伴,十歲之後,寧長澤看了他就覺得心煩。

而此刻,兩人的身份未變,命運卻已然悄然發生改變,連站位都發生了颠倒。

“沈,沈雲意……”

話音未落,一記耳光就迎面抽了上來,動作幹淨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且毫不留情!

沈雲意寒着臉,居高臨下地盯着他,冷冷道:“我是你小師叔!我的名諱,豈是你可以随便叫的?”

“你到底還有沒有點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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