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宋子須放下劍,“殿下,你的手有沒有事?”
“沒那麽脆,”鄧衿回屋又換了另一把劍,“劍不一樣,該挑的地方也不一樣,換把劍找找感覺,後兩天不管本宮用什麽劍,你就憑感覺找地方”
宋子須抹了抹汗,對鄧衿笑笑,“謝謝殿下。”
鄧衿勾唇,沒說話。
宋子須和鄧衿練到亥時,疲憊之态不掩,面頰紅熱,汗水津津,手都有些擡不起來了。
鄧衿看他一眼,收了劍,“不早了,明天再練。”
“好。”宋子須放下劍,走去桌邊,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鄧衿推門離開。
宋子須擦了擦汗,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待氣息平複,找了套衣服,放好熱水,整個人泡進浴桶,終于舒服。
練一次劍,渾身酸疼疲累,晚上倒頭就睡。
第二天,張伯來的時候,叫了好一會兒宋子須,險些叫不醒。
“仔仔?”張伯道:“不能睡太久,要不晚上睡不着,是不是很累?”
宋子須渾身沒力氣,試着動了動手臂,酸痛緊繃感驟然傳來,他微微蹙眉,“昨天練劍了。”
張伯了然,拉開被子把他的手拿出來揉搓按摩,“是不是渾身緊巴酸疼?”
“嗯。”宋子須有氣無力道。
張伯:“後天要武考吧?也不能一下子練這麽久。你第一天分幾個碎時間練幾次,第二天加練,第三天練長,這樣才行,要不身體吃不消。今天就等稍微好些了再練,但也不能練太久。”
“好。”
沒過一會兒,許勉和廚子做好早飯端了進來,“仔仔還能下床嗎?”
“再等等,我看他沒什麽力氣,再給他按按,早飯也燙,先放溫一會兒。”張伯道。
許勉:“行,那要不要叫殿下過來?”
宋子須想了一會兒,“……殿下醒了的話,問一下吧,他好像不喜歡去膳廳吃。”
許勉應下。
沒過一會兒,鄧衿來了,剛邁過門檻,就看到宋子須趴在床上,張伯在一旁給他按揉肩背。
他關門,“怎麽?”
“練傷了,我給他按一按,”張伯一邊按揉一邊道。
鄧衿走過來,倚靠床架,看張伯揉了好一會兒,忽然道,“就這麽搓?”
“搓,按,揉,三種一起,這樣他能好受很多。”
宋子須側臉陷進被褥裏,對鄧衿笑了笑,“殿下可以先去吃飯。”
鄧衿垂眼看他,沒說話,片刻後上前,“不吃,本宮試試。”
張伯頓住,欲言又止,最後讓開了道。
鄧衿微微俯身,試探着按了按宋子須的肩膀,宋子須微微偏頭望來。
張伯道:“殿下,手輕了,再按重些,輕了沒用。”
鄧衿加了加力道。
“能再加點力,不用怕他疼,疼了才是按對了。”張伯道。
鄧衿沒說話。
他掌下摸到的全是骨頭,硌手,沒幾兩肉。但稍微一按就柔軟地陷下去,給人一種要折不折的錯覺。
在第三次張伯讓他加力時,他松開手,“你來。”
張伯笑嘆,繼續按了起來。
肩背臂腿都被按了個遍,宋子須渾身舒坦,軟綿綿地從床上坐起。
張伯收拾東西,道:“伯伯先回去,午時再過來按。”
“好,謝謝張伯伯。”宋子須目送他離開,又在床上緩了緩才去到飯桌。
鄧衿看他,“還練嗎。”
“練,”宋子須點點頭,笑了笑,“練一會兒休息一會兒,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鄧衿:“宋老爺夫人要你必須考過?”
宋子須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沒有,祖父祖母不讓我練武,是我自己想考給他們看。”
鄧衿不語。
宋子須有點練劍術的底子,至少基本的二十五招大差不差,但也就這些,說不準還是瞞着家裏的長輩,一個人在卧房偷偷練的。
倒也不算嬌氣。
這兩天,宋子須練一會兒休息一會兒,鄧衿在旁糾正指導,很快到了武試這天。
鄧衿換上一身金紅武服,懶懶地坐在臺下。宋子須坐在一旁,手裏拿着鄧衿給他挑的輕劍,有些忐忑。
鄧衿支着頭,看場內的第一輪武試,忽然似有所感地瞥他一眼,又看回場內,“用不着緊張,能過。”
“……嗯,謝謝殿下。”宋子須仍然忐忑,這種忐忑持續到上場時,達到巅峰。
底下十幾二十雙眼睛都聚焦在他身上,他腦袋一片空白,提着劍一動不動。
霍辛珏:“來,別緊張,第一招準備。”
宋子須頂着數道目光,艱難回憶招式,緩慢舉劍,動作僵滞。
“沒準備好嗎?”霍辛珏低聲問。
宋子須動了動嘴唇,沒說出話來。
鄧衿在底下,将宋子須的所有反應盡收眼底。面色蒼白,精神緊繃,起劍動作僵硬,好像在害怕誰。
鄧衿掃了眼周圍,又重新看向宋子須,忽然出聲,“宋子須。”
臺上的宋子須聽到聲音,緩緩轉頭。
鄧衿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換人。”
宋子須下臺,走到場外的鄧衿身邊坐下,稍稍放松,随即有些郁悶。
鄧衿偏頭看他,“緊張?”
宋子須猶豫一會兒,點了點頭。
“怕考不過?”鄧衿道:“本宮親自教的你,能不能過本宮心裏有數,用不着哄你。”
“……不是,是人有點多。”宋子須看了眼場內的人。皇子學官加起來有三十多個人,那就是六十多雙眼睛,齊齊看過來時,十分煎熬。
鄧衿微微皺眉。
他隐約想起來學殿前,皇上好像和他說過宋子須怕人這麽一回事。
頓了頓,鄧衿道,“大前天演武試,你同本宮試劍,底下也是這麽多人。”
宋子須微嘆,“那時殿下出招快,我只能想辦法接招,顧不上緊張。”
鄧衿默然。須臾,他招招手,場內有個皇子看到後走了過來,道:“皇兄?”
鄧衿:“一會兒宋子須上場,你把場內看熱鬧的遣散,都別留。”
鄧毓看了眼宋子須,溫和地笑了笑,“好,我回去同他們說一聲,只是要把他們帶去哪裏?”
“随你,”鄧衿瞥了眼場內,頂上去的人還差幾招就能試完,對鄧毓道,“要快。”
“好。”鄧毓點點頭,回去了,沒一會兒場內空了,只剩霍辛珏站在臺上。
鄧衿對宋子須道:“去試。”
宋子須看了鄧衿許久,鄭重道:“謝謝殿下。”
“嗯。”
宋子須回到場內,霍辛珏笑問:“不緊張吧?”
“嗯。”宋子須臉有些紅。
“好,那開始,第一招準備。”霍辛珏念完一招,宋子須就做出一個動作,一直做完二十五個,都沒出過錯。
“行,過了,下一試是和太子的比試,好好準備。”霍辛珏道。
宋子須躬身行禮,“謝謝講官。”說完退出了場。
遠處高樓上,學殿的人擠在最高層看着場內。
一人道:“我還以為殿下要給宋小公子開後門了。”
鄧毓失笑:“宋小公子一試沒問題,只是緊張,皇兄幫了他一把而已。”
另一個皇子接:“皇兄什麽時候也幫我一把啊,連靠近都不讓我靠近。”
高樓上的皇子學官們下來繼續比第二試,鄧衿上場,照例和人比了一圈。
到宋子須時,他挑了一把宋子須熟悉的劍,微擡下巴,示意宋子須先出招。
宋子須觀察他劍尖,找準了位置,出招時頻頻去挑。鄧衿不能公然放水,頻頻閃避。
宋子須察覺體力在漸漸流失,只能更加急切地尋找機會,最後終于抓住鄧衿的瞬間停滞,飛快出劍。
“叮”的一聲擊響,鄧衿的劍飛了出去,釘進場外的黃土裏,把離得近的一位學官吓得吱哇亂叫。
霍辛珏笑了,看了眼雲淡風輕的太子,低頭在宋子須名字後寫了個“通過”。
武試結束。
宋子須和鄧衿回了院子,一起吃過晚飯,各自回去沐浴洗漱。
亥時,宋子須拿着一個鑲珠銅盒,敲了敲鄧衿的卧房門。這還是他第一次不受人之托,主動來找鄧衿。
片刻後門開,鄧衿一身寝衣,頭發又在濕漉漉的滴水,他手裏拿了塊幹巾,正有些煩躁地擦着,見到宋子須,問:“沒睡?”
“沒,”宋子須笑了笑,“有東西要給殿下。”
“先進來,”鄧衿松開門,轉身用幹巾煩躁地從上到下捋了把頭發,然後扔掉,坐在圓桌上喝了口茶,“給什麽?”
宋子須坐到他對面,把銅盒打開,又拆了裏面包了好幾層的紅布。
“這麽寶貝?”鄧衿靜靜地看他拆。
宋子須笑笑,慢慢拆完,拿出了一條精致的編織手繩。
紅手繩有一條金色絲線貫穿始終,兩邊各自串了兩顆小紅珠,共同簇擁着中間指甲蓋大的平安扣。
宋子須:“這是我在宜州那邊的福仙廟請的紅繩,自己找珠子和平安扣編好的。它不是很貴,可能連殿下一根簪子都比不上,但好像能保平安,在廟裏請過的人都說很靈,不過我還沒試過,先送給殿下,謝謝殿下幫我考過武試。”他遞過去。
鄧衿頓了頓,接過手鏈,垂眼端詳,拇指緩緩摸過手繩細密精致的編織紋路。
他從小收到的禮物數不勝數,珍稀珠寶、箱裝金銀,怎麽昂貴怎麽送,還沒人敢送他這麽寒碜的東西。
很久很久後,鄧衿道:“它怎麽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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