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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第7章

聞悅對上他不達眼底的笑意,立馬心虛,氣勢萎了下去,“哎呀,我就開個玩笑,別這麽嚴肅嘛!怪吓人的。”

少湙不語,凝視着她。

聞悅被看得不自在,“我就一時沒反應過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亂說了,您是劍靈大人,能與你契約,哦不,與你同行那是我的榮幸。”

她就差舉手發誓,滿臉真摯誠懇,生怕他一個不開心給她掐死了。

少湙修長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上作畫,也不表态。

“那個少湙你看哈,這妖祟作惡多端實在可惡,不一網打盡後患無窮啊,你知道還有妖物藏在哪裏嗎?”

聞悅堆着笑臉岔開話題,試圖轉移他的注意。

少湙手握拳抵在鼻尖,側着頭叫人看不清神情。

在看不見的地方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他本來也只打算吓一吓她,免得以後還是這樣口無遮攔。

見時機差不多了,他輕咳兩聲控制住表情,“妖物藏哪兒我怎麽會知道。”

“怎麽可能!”聞悅不信。

少湙好氣又好笑,“你愛信不信,我又不是無所不知的。”

好像也t是哦。

“那你怎麽知道張老爺……”聞悅還是有點懷疑。

少湙眼含笑意看她一眼,手指輕敲着杯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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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悅很有眼色給他空了的茶杯添滿。

“之前去張府那回我看見過那老東西,當時已經有妖化痕跡了。”少湙解釋。

“可是一般的捉妖師就能感知到妖物蹤跡啊。”你一個上古神劍還能探查不到嗎?

聞悅小聲嘀咕,不過後面那半句話沒敢說出來。

少湙哼笑一聲伸手敲她腦袋,“那你覺得為什麽捉妖師都是在某地發生妖祟傷人事件後才趕去捉妖。無論是誰要定位追蹤妖物都是靠辨別妖氣,如果妖物掩起氣息藏于暗處,是很難找到其藏身之所的,更何況梧城這次出現的妖祟明顯不是什麽低級妖。”

“所以再次好心提醒你早日離開梧城,免得最後惹禍上身。“

“我才不怕,不是還有神劍大人嘛,是吧。”聞悅嬉笑着沖她眨眨眼。

少湙正要開口,半掩的窗扇猛地被推開,碰撞在牆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吓了聞悅一激靈。

窗外狂風驟疏,高大樹木枝葉在風中搖曳不停,呼啦作響,還沒來得及收進屋內的衣物被卷入上空然後又被樹枝丫挂住。而天上聚集的烏雲壓得低低的,頗有黑雲壓城之境。

俨然暴風雨的前奏,這七月的天氣比小娃娃的臉還變幻莫測捉摸不透。

聞悅自覺去關好窗門,拿出火折子點上燭火。

唉,難搞哦。

外面風嘈雜吵鬧的聲音和悶悶的熱意讓她生出些許煩躁,開玩笑的心思蕩然無存。在少湙又要說出些讓她氣堵的話前,她搶先道:“你別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些什麽,我不愛聽你說些也煩,我們就此打住這個話題,我去休息算了。”

還沒等少湙叫住她,聞悅一陣風似跑到屏風後,仰頭倒在床上,手腳呈“大”字張開。

看着健步如飛的聞悅,少湙再次陷入沉思,所以,一個時辰前重傷站都站不穩非要他攙扶着的和這真的是同一個人麽,向來自信的少湙終于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

聞悅陷在柔軟的被褥裏,疲憊一掃而空,她現在思緒有點亂,幹脆放空大腦,眼神沒有聚焦地望向天花板。

妖物是愈發猖狂了,之前還遮遮掩掩夜裏偷襲,如今已經光明正大的圍攻百姓住所,不能再等了。

她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梧城的消息傳出去沒有,都大半個月了還沒見宗門捉妖師前來捉妖,要再拖幾天恐怕梧城都被屠幹淨了。

唉,她嘆氣,直覺告訴他梧城頻繁的妖祟事件肯定跟張府脫不了關系,但到現在為至還沒摸清對方的實力和底細,也不敢輕舉妄動,反而經過今天一事,少湙實力暴露,對方對他們肯定會有所防範了。

聞悅扯上被子蒙住頭,不管了,任憑他宋遠聲張老爺是什麽牛鬼蛇神,明天就去揭開他的真面目瞧個仔細。

反正有少湙在,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命懸一線躺上個十天半個月而已,死不了。

她不得不佩服自己心大,既不清楚對方實力,也不了解少湙實力,就敢把身家性命壓在少湙身上。

她下定決心,暗暗祈禱身上的傷能快點好,免得明天從氣勢上就輸了。

等離開梧城後,她一定避開妖物高發之地,再也不冒險了,然後指揮少湙出去幹苦工掙路費。

豔陽高照,她在放有冰塊解暑的屋內,吃着冰鎮西瓜斜斜躺在美人榻上,而少湙發間的紅繩抹額被汗水浸濕,他本就白的皮膚在光的折射下更顯吹彈可破,長袖被挽在肩膀上,露出精壯的手臂拉石磨,咬着唇向聞悅投來一個楚楚可憐的眼神……

一天精神高度緊繃,驟然松懈下來,聞悅不多時就沉沉睡去。

次日,聞悅還在睡夢中,外面的喧鬧聲将她吵醒,隔着窗戶,她覺得像是無數蚊蟲在耳邊的嗡鳴聲。

她蒙住頭翻了個身,嘴裏還不斷呓語。

被吵醒的人輕易是睡不着的了。

聞悅伸了個懶腰翻身坐起,手指穿過發間簡單梳理下就下床。

“外面在幹嘛呀,這麽熱鬧?”她哈欠連天,一臉茫然問道。

少湙神色專注沉浸在手中的書裏,眼皮都看得擡一下随口回道:“不知道。”

聞悅心梗,瞬間清醒一大半。

她就多餘問。

她穿好外衣推開窗戶趴在窗臺,晨風中帶有“久旱逢甘霖”那種獨特的濕潤泥土氣。

暴雨停歇,天光大好。

現在不過才辰時,客棧外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人頭攢動。

聞悅凝眉,悅來客棧所在的十裏街位置偏僻,平時都比較冷清,連趕集都沒多少人,今天這是怎麽了?一大早這麽多人湧在這裏吵吵嚷嚷。

她心頭疑惑,便要下去查看一番,經過少湙身旁時,餘光被熟悉的畫面吸引,定睛一瞧,眉眼止不住上揚。

呦,這不是她前不久出去時順手收集的話本嗎,她帶回來時還嫌她無聊幼稚,現在看得倒是起勁兒。

少湙神情嚴肅,一貫淌着不羁的眉眼都沉了下來,像是在閱覽什麽生死攸關的機密。

如果不是那熟悉的花色封面,聞悅還真要被他這副模樣騙了過去。

她抄手站立在他身後,想看他什麽時候才能注意到她。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少湙額間的繩編抹額上墜着小小的紅色珠子,在額前碎發中若隐若現,跟她以前遇到的西域人的配飾有幾分相似,不過又說不上哪裏不同。

微卷的墨發裏幾抹火一樣的紅色豔麗引人注意,和墜在耳側的漸變紅色尾羽相映襯,上挑的眼尾波光潋滟,紅白相間的衣袍更顯得他皮膚的白皙,似乎能看清皮膚下青筋。

老實說,聞悅走南闖北這麽多年,見過風流倜傥的男子不計其數,很少有人能把紅衣穿得這麽好看,張揚卻不狂傲,豔麗而不俗氣。

許是聞悅的目光太過直白,少湙終于從話本中移開視線。

鑒于他毒舌的特性,聞悅搶先開口:“啧啧,之前不還嫌棄嗎,打臉了吧。”

她眸子裏的嘲笑意味明顯。

少湙面色不變,随手将書扔在桌子上,“無趣,裏面的人膩膩歪歪的,不過是打發時間翻翻罷了。”

說罷,他起身徑直走到窗前,給聞悅一個冷酷的背影。

“嘁,男人啊,口是心非。”聞悅小聲。

*

聞悅才到在樓梯轉角處就聽到了陣陣壓抑的哭聲,她扶住扶梯的手不由捏緊,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大街上擠滿了人,有穿着錦衣華服的富貴人家,粗布麻衣的尋常百姓還有衣衫褴褛的乞丐,但臉上都不約而同是驚恐,熟悉的人聚攏相互安慰。

聞悅在人群中看到神色焦急的客棧老板,急忙拉住他,“于叔,這怎麽回事?”

于老板像是看到救星,一把拽住她的手,聲音顫抖得不像話,“聞,聞姑娘,快,快幫我找我媳婦兒,我找不到我媳婦兒了。”

聞悅按住他抖得像篩子的手,溫和安撫:“你別急,慢慢說,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對,對,”于老板眼神木讷,終于回過神來,“昨天晚上,妖物……從九曲巷到南街,人全死了,全死了……他們都逃回來了,我媳婦兒呢,怎麽沒看到她……她一定沒事的,她很厲害的……屠城……”

于老板說話語無倫次,聞悅勉強從他斷斷續續的言語裏拼湊出了事情大概。

昨晚半夜妖物沒有預兆地大規模出現,屠了半個城,就剩十裏街方圓三條街的人逃過了一劫,其餘區域的住民無一例外被屠殺,只有零零散散幾個在屠殺圈邊緣的人僥幸逃了出來。庇護梧城一方的官員和張府也沒幸免于難。

群衆沒了主心骨,又是遇到這樣大的妖襲,除了害怕和恐慌都不知該做何,憑着趨利避害的本能反應一齊湧入免遭妖祟毒手的十裏街。

聞悅不忍心給于老板說,他妻子估計是兇多吉少了。看着于老板拉着每一個從妖物口中逃出來的人問,“你看到我媳婦兒了嗎?”聞悅難受,其實他也猜到了吧,只是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她說不清什麽情緒,漫無目的穿梭在人群中,不少逃出生天的人身上的傷都慘不忍睹,躺在地上痛苦哀嚎,周圍人群對被妖氣侵蝕的傷口束手無策。

她眼尖地注意到在一個關門的小鋪門口,一個嬌小的身影蜷縮在那裏,安安靜靜。她走過去,手指小心翼翼拂開她遮住面龐的頭發,她從血肉模糊的五官上辨認了好一會兒才确認是個女孩。

看她的個子小小的,蜷在一起一點都不惹人眼,估摸着應該是個八九歲的小女孩。

聞悅将她抱起,才發現她的右胳膊沒了,斷口處鮮血混着塵土隐隐有發膿之勢,小腳掌上也滿是血跡劃痕。

她簡直無法想象這樣一個小女孩是如何在妖祟的屠殺中逃出來的。

她心底有一塊t地方一抽一抽地疼。

小女孩氣息微弱,感受到有人觸碰,嘴皮顫動,細弱蚊蠅,“快……快跑,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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