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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幽深漆黑的地道白光乍起，密如蛛網的地道轟然坍塌，瀣沒彌漫空中嗆人口鼻。聞悅掩住口鼻，揮散開跟前的浮塵，赫然看見被捆着的方洛瑜，她手腳被兩只大妖緊緊纏住，勒出肉痕，濕膩粘糊的觸角不斷收緊，令她眼眶因痛苦泛出生理性淚水，而另一只有模糊人面的妖亦用妖氣附着在她身上。

聞悅來不及思考方洛瑜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下意識從芥子囊裏摸出大把禦妖符扔了上去。

妖物吃痛，尖叫着縮回觸手，氣息少進多出的方洛瑜癱軟倒地，聞悅忙上前接住她。感受到懷裏人的體溫，她頓感不妙，氣息微弱且不說，這身體簡直如寒冰似的。聞悅忙擠出一滴血喂給方洛瑜，很快，她體溫回暖，意識也逐漸清醒。

負手靜立的少湙身形挺拔，發間的尾羽在日光下泛着熠熠生輝，像綴着細碎的金子似的，氣質慵懶好似面前的兩只兇神惡煞的大妖不過是小玩意兒罷了，不放在眼裏。只是緊鎖得眉頭彰顯着他的不虞和困惑。

其中一只妖他勉強能辨別出是千面妖類，至于另一只……許是他沉睡太久，世間妖物形态變化竟如此之大。之前在梧城第一次見這種獸形妖物還只當是他眼拙，不認識也沒什麽，畢竟妖物形态千變萬化，有他沒見過的實屬正常。但短短幾個月，他居然頻繁遇到這類妖物，這些妖物不僅妖力強大，還有極好隐匿妖氣的本事，簡直堪比上古兇獸。可若此等妖物上古時期就存在，他不可能沒聽說過。那麽只有可能它們至少是他沉睡後才出現于世間。

但是……

他眸光沉沉落在那虎頭驢身，背後還延伸出幾只粗壯觸手的四不像妖祟上。而妖物亦匍匐着身呈攻擊之勢，喉嚨裏發出沉悶的嗬嗬聲，警惕看着渾身散發着危險的男人。

赤羽乃上古赤石鍛造，吸收天地日月之精華，所蘊含的靈氣純粹自是不用說的，因赤石誕生于天地形成之初的那抹真火之中，所以赤羽劍也自然而然具有強大的火屬性力量。兩種力量單拎一種出來本就是萬裏無一的存在，更何況合而為一後更是鮮少也力量能更勝之，這也是少湙不将一切放在眼裏的底氣，哪怕他現在因契約受到束縛。

要說唯一能壓制他的力量便只有上古玄鐵，其屬寒性，天生與他力量相克。但玄鐵早就在他生出自主意識後不久就在各路劍修世家的争奪下四分五散，不見蹤跡。

玄鐵本質是一塊隕鐵，其強大力量來源是它的核，因此，就算有人幸運撿到不知掉在何處的玄鐵碎片，不凝聚出其核也不過就是一片廢鐵。從萬年前就有多少修士争先恐後滿天下尋玄鐵碎片，可到頭來費盡心機也無法凝出其核，漸漸世人也就将玄鐵這一神石淡忘。

如今他竟然在一獸類妖物身上感受到玄鐵力量波動。

有意思……

其中緣由他暫時還想不太清楚，但也不必去想。

殺了妖物取出玄鐵再一探究竟就好。

前些日子他一直按兵不動，就是想再等等看是否能有更多收獲，雖距他意想中的有些差距，但好歹也不算一無所獲，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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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動聲色斜睨了躺在聞悅懷裏的方洛瑜眼，骨節分明的手指擡起輕輕一指，指間凝起白色靈氣飛快襲向四不像妖物。

妖物在玄鐵力量加持下，縱身一躍，堪堪避開攻擊。它憤怒嘶吼一聲，前腳重重拍在地上揚起灰塵，随即撲向少湙。

千面妖身形渙散凝成黑霧悄悄移至少湙身後。

兩只妖夾擊，t雖說有玄鐵力量被壓制，這妖物難纏了些，但對付起來依然易如反掌。若真能讓一塊小得不能再小的玄鐵和不知哪裏來的妖物給他絆住了，那他也不能僅憑劍靈之身獨善于世間，恐怕上古時期就淪為劍修的附屬劍了。

少湙耐心耗盡，操控着赤羽直直插|入四不像妖物天靈蓋，在一聲慘叫中龐然大物轟然倒地旋即腐化成一攤黑水，留下一塊閃着銀色光芒如水晶的石頭在污穢物裏。

少湙上前撿起嫌棄用絹巾拭淨污漬，才笑吟吟将目光放在千面妖上，最大的麻煩解決了，那這個小東西也一并收拾了罷。

見勢不好，千面妖正要溜走，下一秒就被洶湧而來的靈氣死死禁锢住，不斷收緊。

千面妖面容因痛苦扭曲變化，最後竟漸漸浮現出聞悅的模樣，楚楚可憐盯着面前人，白淨嬌俏的面龐因窒息漲得青紫，好不可憐。

聞悅見這一幕嘴巴張得大大的，我去！這是什麽妖，竟還可以變成這樣！

少湙嘴角帶着似有似無的笑意，随性而殘忍，如玉溫潤光滑的手指捏訣，收緊锢住妖物的靈氣。

眼見妖氣正正不斷四溢消散，一聲突兀的尖叫讓少湙手無意識頓了頓，千面妖也趁此時機化作黑霧迅速不見于光天化日之下。

少湙眉心狠狠一跳，反手隔空抓起方洛瑜緊緊掐住脖子。

這，這這又是要整哪出啊！

聞悅仰天長嘆，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得措手不及，哀嘆過後又忙不疊跑過去，意圖阻止正在氣頭上的少湙，“先，先冷靜，怎麽好好的打起自己人來了。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她試圖喚起少湙的理智。

然而她這話說的十分的底氣不足，雖然但是吧，方洛瑜問題很大，但她是人這點毋庸置疑，更何況她是好是壞暫且還存疑，眼下不應該先追殺妖物麽，然後再慢慢查方洛瑜的異常之處，怎麽一上來就出殺招了啊。

“誤會？”少湙薄唇微抿，眼眸依舊含笑，不難聽出這磁性嗓音中的愠怒。

好了這下是真的沒轍了，聞悅幽幽嘆氣聳肩不再勸，少湙平日裏總是吊兒郎當每個神劍的正形，随意慣了，哪怕她多次言語有冒犯也不見他發怒，這次他是真生氣了，方洛瑜肯定是要倒黴了。

盡管她與少湙吵吵鬧鬧，但真比起這個認識半個月不到還行事頗為怪異的方洛瑜而言，她還是更信任少湙點。少湙這人吧，有時候是冷血了些，但還不至于濫殺無辜。

聞悅略帶同情注視着方洛瑜，多麽嬌滴滴一個姑娘呀，竟然落在了辣手摧花的少湙手上。也不知做了些什麽。她搖搖頭識趣站選些，甚至還害怕捂住眼擔心看到白花花腦漿四濺的場景。

“饒命……”方洛瑜艱難吐出求饒的話。

可惜不懂憐香惜玉的某人修長手指收的更緊了，稍長的指甲嵌入柔軟肉裏。

“你不是妖，”少湙沒頭沒尾說道，接下來語出驚人卻無比肯定道：“但你可以控制妖，還在保護它。”

聞悅震驚，上下打量着方洛瑜柔柔的小身板，控制妖？什麽妖，剛才的黑不溜秋還會變換容貌的黑霧，還是那個長得一言難盡的妖物？

“我，沒有……我……只是看，到……血腥的場景，太……太害怕，才沒忍……忍住叫，出了聲。”方洛瑜艱難解釋道，手胡亂掰扯着那只讓她快要窒息的手。

理由還能更蹩腳一點麽？聞悅腹诽。她環視了下四周淩亂的場面，周圍房屋坍塌了不少，驚動了屋裏的人，都一窩蜂驚恐地跑開了，現在整個怡紅樓空無一人，後院種植的觀賞性植株也摧毀大片，現場怎麽看怎麽狼狽，但就是一點血腥看不出來。她還被血腥場景吓着。

而且，真正暴力除那只四不像妖物時她可沒什麽反應，到了黑霧那裏她突然尖叫一聲，她的害怕延遲也太久了些吧。

少湙要是能信這漏洞百出的理由才是，才是……

——他竟然信了！？

聞悅懷疑自己的眼睛。

少湙神色緩了緩，松開了方洛瑜，“既然如此，那是我錯怪你了。”他毫無誠意笑着道歉。

方洛瑜捂着作痛的脖子，眼底閃過狠戾，卻轉瞬即逝，瞬間換上委屈的表情搖搖頭說沒事，然後踉踉跄跄自己走了。

聞悅看得目瞪口呆，得了，她看少湙方才的架勢還以為方洛瑜勾結妖物之事早就被他暗中知曉了呢，原來他也沒有确切證據就吓唬吓唬她啊。

她一扭頭，就看見少湙正目不轉睛盯着她，唇角還帶着笑，笑得有那麽絲絲不懷好意。

她心中警鈴頓時大作，警惕道：“要不你還是別笑了，怪吓人的，感覺你又要整我似的。”

“又要？”少湙挑眉，“我是那種人麽，你腦子裏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

聞悅冷哼兩聲，嘟囔道：“但願吧……”

**

方洛瑜回到隐蔽的院中，匍在桌上順着氣，千面妖立馬纏了上來。雖知道它無實形，但她依舊伸手摸了摸它臉頰，頗有些不甘開口：“我們得離開雲州了。”

今天還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帶着阿澤去怡紅樓吸食紅娘子念氣，不僅功力沒有增長還差點栽在哪裏，讓她碰上外頭來得妖物了。她許久未曾離開雲州，外頭的妖竟然恐怖如斯了麽，雲州估計已經被那些妖占據了。

雲州是留不得了。

況且還有個少湙，她無法莫清對方的底細，反倒是自己露出了馬腳。今日那個男人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暫時放了她一馬，但肯定已經發現端倪，殺過來是遲早的事，她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離開雲州勢在必行，但要她放棄她布置這麽久的局和那麽多活體養料，叫她如何甘心！

明明差一點，就差一點她的阿澤就可以擁有新的身體了，偏偏這個節骨點讓她放棄……

方洛瑜捏緊拳頭重重砸在桌面，破舊的小木桌搖搖晃晃似下一秒就要散架，門外的妖風陣陣，吹動着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響，寂靜漆黑的院落裏，一絲一毫風吹草動都顯得無比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