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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65章

“……你再說些什麽虎狼之詞!”聞悅瞪着眼睛震驚道。

“有麽?”少湙神色如常, 絲毫不覺自己有什麽問題,反而鳳眸微垂的眼底流露出幾許受傷, 如蝶翼将顫不顫的睫羽似是不忍,似是脆弱。

“為什麽說到其他人時就可以,我就不行?就因為我不是人族麽?”他問。

那不然呢!聞悅真想沖過去把他搖醒,大兄弟,他們倆都……都不是一個種族的啊!

而且,而且……

聞悅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瞧見少湙反常的做作姿态, 更是氣極反笑。

“對!就因為這個!”她斬釘截鐵道, “你做為劍靈,我拿你當朋友,你不拿我當主人也就算了, 你……你踏馬……”

她順了好幾口氣,有些羞于啓齒,“你竟然還想睡我!”

聞悅雙手撐着桌子,身子微微前傾,拔高的語調裏說不出是惱怒還是其他情緒。

“不是的, ”少湙輕啓唇齒, 話語在舌尖和齒間反複勾纏研磨,清越的嗓音生生沾染上了幾分暗啞,他擡眸定定迎着聞悅不可思議的視線, 認真而專注道:“我喜歡你,你能感覺到嗎?”

少湙很難說清這種感受, 他也不知何時對她的感情變了質, 一開始他确實只是抱着閑來無事、好奇她身上秘密的态度同意護送她回家,他也無法準确想出是從哪一刻開始, 他會不經意在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她使着小性子,看她浮誇的表演……她的每一次蹙眉都是另類的活潑。

可是能吸引她視線的人和事實在太多了,也只有在和他争吵,亦或是偶爾那麽霎那間場景,她的清透杏瞳裏才會完全倒映他的身影。

這些他都不在意,反正她離不開他,不是麽。少湙一直這樣認為,他終歸是不一樣的,直到從無方城出來後,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或許從頭到尾他的策略都錯了。

于是他學習凡境男子是如何追求心愛的女子,只是好像并不奏效,甚至在她眼裏他還是劍靈而已,隔着天塹,從來不是相同的個體。

……他不想再以劍靈的身份和她相處了……

聞悅如遭雷擊怔愣在原地,胸膛裏的跳動猛地加快,似乎下一秒就要跳了出來,天地剎那間安靜下來,只能聽見她耳邊不斷回響的嗡鳴。

炙熱的目光不動聲色卻又不由分說籠罩着她,聞悅似乎醉在了那一汪桃花潭裏,被他眸光牽引着,思考瞬間停滞。

直到刺骨寒風冷不丁貼在臉上,她才回過神,幹澀的眼眶眨了眨,慢慢直起身。

“這大過年的,你別說些玩笑話了,一點都不好笑。”聞悅打着哈哈,避開少湙的問題。

她面上還保持着微笑,可無論如何都壓不住內心的狂跳。

“我沒有與你開玩笑,我……”

少湙還要再說,聞悅迅速擡手止住他接下來的話語,“停!你別說了,我就當你是在開玩笑了,以後不要再提了。”

聞悅說話氣息因着激動有些輕微的顫音,她移開視線不敢和他帶着別樣情愫的眼對視,攏了攏大氅的毛領,不欲多言轉身便逃離此處。。

還沒走兩步,熟悉的氣息從身後席卷而來,少湙挺拔的身影将她圈禁在自己的領地,他扯住她的袖口,低聲問:“你難道就沒有丁點”喜歡我嗎……

他停住,一種沒由來的害怕讓他把未說完的話語咽下,害怕什麽?他自己也說不清,許是害怕聽到那個答案罷……

然而其中未盡的含義不言而喻。

聞悅欲哭無淚,她深吸口氣,撥開他的手轉身和他相對而立。

“沒有沒有,丁點兒都沒有。”聞悅一刻不敢耽擱飛速擺擺手,生怕慢了一秒他又會誤會些什麽。

少湙未言語,眼眸裏未含紛雜情緒,就靜靜和她相對,似要将她看穿。

聞悅受不了,先敗下陣來,撂下一句話,“外邊有些冷,我先回去了。”

然後一溜煙跑回二樓房間裏,二話不說立馬撲倒在被褥裏,臉深深埋在松軟的枕頭裏一t動不動,快要窒息才翻轉身體,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手腳陷入蓬松的被子裏,然後方才不真實的驚險感才有了實感。

然後想到什麽又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臉頰還有未褪卻的紅暈,腦瓜子還嗡嗡作響,思緒一片混雜。

耳邊還回蕩着少湙的話語,她不懷疑他話裏的真摯,可正因如此,她才更是緊張。

聞悅摸了摸狂跳不止的心髒,慢慢平複下來,無可否認,她是喜歡少湙的,但是!少湙不能喜歡她啊!

“喜歡”兩個字輕飄飄的,少湙容貌十分對她胃口,頂着那麽張臉天天在她跟前晃蕩,她本就是個膚淺的俗人,忍不住悄然升起情愫并不是稀奇事。加之他靈力好強,無論陷入什麽樣的陷境,但凡見到那抹熟悉的紅影,都會有股如春風和煦拂過的力量,莫名讓她安心。她很難不喜歡,甚至是愛上他。

對聞悅而言,喜歡少湙并無什麽,是她的一廂情願,他是人或是劍靈都不重要,反正他會一直在她身邊直至走到油盡燈枯,這就夠了。最好的結果便是,她把這份情意藏在心底,連帶着自己都騙了去,她不需要,也不想要少湙的回應。

但少湙不可以喜歡她啊!說着容易于她來說就不免沉重。她身重奇毒,注定是活不久的,她和少湙待在一起有半年之久,都覺察不出她體內的毒素,聞悅是真的死心了,也許就真的如白春生所說此毒無解。她實在做不到只管眼前快活而糟踐他人的心意……

*

聞悅一躺就是一下午,她思緒很亂,陷入糾結之中。

昏昏沉沉的天色從一方小格窗透了進來,不緊不慢的三聲敲門聲在打翻的墨色昏暗中漾起水波紋般的漣漪。

聞悅立馬翻身坐起,這才驚覺時辰不早了,昏暗擠走了屋子裏最後一絲光亮,黑壓壓一片略顯壓抑。她不喜這樣的環境,急忙點上燭火,随後下意識要去開門,想到什麽又折返回來,坐在床頭敲手指。

見裏面人沒有回應,少湙刻意放緩的聲音從縫隙落入聞悅耳中。

“在屋子裏悶了一下午,要不要出來透會兒氣?”

他語氣如常,清音極好的融入模糊的天色中,好似全然不記得午後的那段小插曲。

聞悅絞弄着手指,清了清嗓子揚聲道:“不用,我開了窗的。”

外面沉默半晌,才又響起,“你不是要包餃子麽,我和好面了。”

“我今天不餓,就不吃了,你自己吃吧。”聞悅道。

她手裏把玩着桌上的空茶盞,一瞬不瞬注視着門外那個黑糊糊的身影,輪廓清明,哪怕僅僅只是個剪影,也是清瘦有型。

聞悅的心不自覺揪起,害怕他推門而入不知該以何姿态面對,但又隐隐有些期待。

心裏裝着事,手上動作就馬虎了起來,在打了個轉兒的工夫,茶盞從掌心滾落滑向桌沿,聞悅手忙腳亂按住它,才長舒口氣。

“是因為我……”

“不是不是!”

不等少湙說完,聞悅火急火燎打斷他,話落又後悔了,卻也只能硬着頭皮接着道:“我真不餓,你別多想。不和你說了,我困了,要睡了。”

她擡手理了理被子,故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老舊的房門于少湙來說可有可無,他若是想,輕易便能視它為無物,一覽無餘屋內的情形。

少湙沒有用神識覆蓋屋內,他靜默立于門前,透過門上格扇的紗紋,看見說要睡覺的某人在黃澄澄燭火下坐得端正的身影。

他沒戳破她,隔了良久,道:“那你好好休息,把燈熄了罷,免得晃眼睛。”

“我知道了。”裏面的人悶聲悶氣道。

少湙本想提醒她不要悶着被子,但看見筆直坐在桌旁的影子猛地鑽進被子裏裝睡,還不忘吹滅蠟燭的畫面,就不由笑出了聲,還是什麽都沒說轉身離開。

*

那一日兩人稱得上不歡而散,至少在聞悅打心眼兒裏是這樣認為的。

後面大半個月,聞悅都有意無意避開少湙,每天都在飯點後鑽入廚房搗騰,自己做飯。非必要堅決不出房門。

有時她推開窗戶賞雪景,都能和少湙偶然的回眸四目相對,吓得“啪”地一聲合上窗。

明明以往在正常不過的事,可自從那層窗戶紙挑破後,連一個簡單的擦肩而過她都忍不住臉紅心跳。

她承認她有些慫,在這感情問題上怎麽做不到像少湙一樣大大方方呢!

天天躲着少湙也不是個辦法,還別說現在同在一個屋檐下,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況且之後還少不了要和他同行段時日。

每日照例糾結完後,她看了看牆上的挂漏,輕手輕腳推開一條門縫靈活地鑽了出去,盡量不發出聲音阖上後,回頭赫然是少湙氣定神閑的身影。

聞悅吓得後退半步靠在門上,拍着胸脯勉強止住了臨在嘴邊的尖叫。

“你什麽時候在這兒的啊,怎麽沒聲兒啊,吓死我了。”聞悅控訴道。

“你出來時我恰好才到這兒。”少湙道。

“你下次走路能別這樣無聲無息的嗎?很吓人的。”聞悅抱怨。

“我注意。”少湙一口應下。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聞悅瞄了他一眼,兩相無言,她嘆口氣繞過他噠噠噠往樓下跑。

少湙步子大,悠閑跟在她身後,“我剛好做好菜,一起吃?”

聞悅扶着樓梯的手頓住,狐疑盯着他,“不是過飯點了嗎?”

“我見你每天都這個點才吃飯,今天專門弄得晚了些。”少湙淺笑道。

“若是因為那天的唐突給你造成了困擾,我說聲抱歉,你不要躲着我,好麽?”

聞悅剛想好的推脫之辭瞬間無用武之地。

雖然她确實有意躲着他,但面上還是不能承認的,“我沒有躲着你,我只是……”

“……只是心情不大好,想待在房裏而已。”聞悅很快給自己找了個借口。

少湙沒說信與否,只微微颔首,道:“以後還是我來做飯罷,你想吃什麽給我說就好,正好我也想精進下廚藝,也少了你的麻煩,兩全其美之法。”

少湙遞了臺階,聞悅想不出理由再推拒,半推半就應下了。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什麽都沒發生過時,可落了墨的紙終究是有痕跡。

聞悅不知道少湙會不會和她一樣心情,反正之後每次,她總覺得和他在一處時,空氣流淌着無處不在無言的尴尬,渾身不自在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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