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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套上軟乎乎的拖鞋推開卧室的門，光線霎時照亮身後昏暗的房間，客廳的家具和都樂方才在卧室看見的基本是配套的，在光線的照耀下溫和了許多，顯得沒有那麽冷硬，洗衣機的脫水聲滋滋作響，小姑娘聽着動靜四處尋人，在陽臺上捕捉到了那道卓然的身影。

傅老師尚未換裝，穿着一身灰色翻領棉質家居服，在陽臺上擺弄花草，窗外的天氣不算好，傅纾開了壁燈，光線打在她身上，生出無限柔和的旖旎。都樂一時感慨，頓覺時光回溯，好似又看到初見面那天，記憶裏那個想對自己表示友好，又有些生硬的傅纾。

那場課後小考的內容她已經記不得了，傅纾長裙微晃，小心伺候盆栽的剪影，多年以後在腦海裏卻愈發清晰。

這朵慢熱的高嶺之花，那時候緊張嗎？有沒有想過，自己當時好心開導的學生，将來有一天會和她産生更深的羁絆。

這個人怎麽可以這麽好呢？無論冬夏，陽光照在她身上總是養人的和煦。

都樂心有所動，下意識朝傅纾走去，朝自己無力抵抗的貪念走去。

叮咚！叮咚！

門禁鈴聲響起，都樂頓住腳步，霎時清醒。傅纾顯然也聽到了，回頭看到都樂呆愣在不遠處的樣子，卻沒有多心，笑着喚她去開門：“起來了嗎？去幫我開開門，應該是小榆到了。先按通話鍵，然後按解鎖鍵……”

都樂趕忙應下，轉身呼口氣，朝玄關走去。天哪，她剛剛在做什麽，好在這個鈴聲響得及時，方才若是不由分說抱上去，傅老師會作何感想，她真是瘋了。

酒精誤人，絕對是酒精誤人！

一說酒精，她昨晚是怎麽跟傅纾回來的，怎麽幾乎都沒有印象呢？她昨晚，沒對傅纾說點什麽，做點什麽吧！都樂心下一驚，慌亂望向洗手回來的傅纾，企圖從她臉上找出點蛛絲馬跡。

殊不知，這副模樣全然落入了傅纾眼中：“怎麽了，不讓人進來？”

都樂：“沒，我……你……傅老師，我昨晚……酒……”

都樂一聽，趕緊按鍵給葉榆開門，回頭又忍不住磕磕絆絆試探傅纾。

小姑娘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而傅纾也大概聽懂她話裏的意思，笑着揶揄她：“嗯，沒撒酒瘋，愛幹淨挺好的，非嚷嚷着要感受北方搓澡文化呢，不過昨天怕你感冒我拒絕了，現在還需要嗎，搓澡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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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傅纾揚了揚手中的浴巾，遞到小姑娘跟前，不懷好意地看着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轟！都樂的臉驀的紅透了，搓澡，這都什麽跟什麽嘛，太羞恥了。她昨天到底怎麽了，為什麽能說出這種喪心病狂的話！還讓傅老師給自己搓澡，我的天哪！完了完了，一世英名都毀了。

都樂：“啊！不……不必了，我自己來……我先去搓……我先去洗澡了！”

小姑娘一把抓過浴巾，竟是待着葉榆上樓給人開門這點功夫都等不了，扭頭一溜煙躲進了浴室，最後還是傅纾撐腰笑着放葉榆進來。

葉榆：“笑什麽呢，那麽開心？”

傅纾：“沒什麽。”

葉榆：“小朋友呢？”

傅纾：“洗漱去了，馬上就出來。坐一會兒，我曬曬衣服。”

傅纾倒了杯水給葉榆，起身朝陽臺走去，又想起都樂方才落荒而逃的模樣，好心情再度爬上唇角。

葉榆看得狐疑，沒什麽才怪，笑得比陽光還燦爛。她端着水杯也跟到了陽臺上：“你們下午什麽安排呀，帶我一個呗，小丫頭不在身邊，家裏太清淨了，我還有點不習慣。”

傅纾：“況鵬呢，怎麽沒跟着一起過來？”

葉榆：“去北郊了，昨天不下雪嘛，喝多了回去還念叨着放心不下他的小馬駒呢，一大清早起來就開車過去了。主要天兒太冷了，不然咱們今天過去騎騎馬也挺好。”

傅纾：“這樣啊，我說你怎麽突然這麽積極要過來，感情是糟糠之妻無人問津。”

葉榆：“……”

好過分一女的，誰糟糠了，她還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好嗎！

“現在過去也來不及了，下回吧。樂樂想逛B大，吃完飯回來我想帶她逛逛校園，傍晚去看川教授的話劇。”傅纾邊說邊甩了甩手中的襯衫，腦海裏還在回憶昨日粗略一掃的都樂的那個行李箱裏還有沒有衣服可以換，沾了一身煙酒味的衛衣被她洗了，今天估摸着該是幹不了，不行就只能穿昨天新買的衣服，她特意留了一件沒有洗……

葉榆：“那正好帶我一個呀，我也好久沒回去了，要給老川獻花嗎，你有沒有墨鏡，借我一副，我這麽知名，可不能随處溜達引發校園交通問題。”

傅纾歪頭瞥她：“你戲可以再多點，三過校門而不入的前莘莘學子。你一個十八線開外的天氣主播哪來的自信說堵學校這種話？”

葉榆：“……”

傅小纾這張嘴啊，好想給她縫起來是怎麽回事！

傅纾：“我不知道你也要去，只跟川教授要了兩張票，你想去抓緊跟川教授說一聲，不知道還有沒有位置呀。”

葉榆：“那行啊，反正我也沒什麽事兒，一起去呗，老川電話多少，我沒有老川的聯系方式。”

傅纾笑了：“你的導師你還沒有聯系方式，你可真行啊！”

葉榆惱她嘲笑：“這不是這幾年智能手機更新換代太快，沒趕上存嘛！”

傅纾啧了一聲：“這誰知道呢，你怎麽說，我怎麽聽呗！自己去拿我的手機約，密碼是0812。你直接微信問川教授吧，早上我們剛聊過……”

葉榆哎了一聲，狗腿地跑回客廳找手機去了。

茶幾上只有一部手機，葉榆沒有求證，理所當然地擡手輸了密碼，點開微信，卻半天沒有在聊天列表裏找到川教授，索性拿起手機去陽臺上讓傅纾自己找聯系人：“小纾，你給老川的備注是什麽，我怎麽找不到人？”

傅纾：“備注就是川教授，我看看……”

微信對話框的備注有些陌生，傅纾伸出小拇指一劃拉，還看到被置頂的自己的頭像，這……

女人身形一滞，翻過來看了眼手機後蓋，停頓一秒按了鎖屏：“這個不是我手機，我的手機在餐桌上，這個是樂樂……的手機。”

葉榆：“哎，不小心拿錯了，我去餐桌上找找。”

兩人相視一怔，葉榆忽然意識到了某個微妙又明顯不合時宜的點，暗叫不好，裝作不經意低頭看了看都樂的手機，趕忙尋了個由頭轉身放下這個燙手的山芋，火速離開案發現場。

她看到了，剛才傅小纾眼眸裏剎那間發生的一場瞳孔地震。

哎呀，完了完了，小朋友，姐姐對不起你啊，好像要掉馬了。你說你，沒事跟傅小纾設一樣的密碼做什麽！

昨天問你還什麽都不讓說，你這麽“司馬昭”，傅小纾那個人精能不知道嗎！

不行，她得趕緊問問閃閃和譚歡，昨天她們在酒吧裏都談到什麽程度了，傅小纾的态度到底是什麽，她們相互還沒來得及交換情報呢。

傅纾沒有回應，由着人走遠了，她來不及去思考葉榆的反應，誤打誤撞發現小姑娘密碼的事讓她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驚慌。

原來不全是別人會錯意，那些被一夜好眠封印的念頭再一次自心底野蠻生長，逐漸清晰。

伸手撫了撫都樂衛衣上的褶皺，傅纾良久失神，第二回了，樂樂，這次，總不是還為我生日設的密碼吧？

那你，你又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昨天車上問她暗戀誰，“像你一樣好的好人”，原來是這個意思。

傅纾後知後覺的感到崩潰，對自己給都樂造成的錯誤依賴，也為自己因譚歡挑破卻無力反駁的心思。她倏地攥緊了眼前衛衣的衣袖，用力得指節發白，似乎這樣就能牢牢扼住心裏那些蠢蠢欲動的猜測。才剛被撫平的衣服，很快又皺了，扭曲得像是她眉間緊縮的忘川，是理智與感性泾渭分明的界限。

葉榆心不在焉地約了話劇，都樂還沒有從浴室出來，她正想着找譚歡了解昨晚的情況，傅纾匆匆從陽臺上沖進來了。

那人在她身側坐下，定定看了她一眼，隔壁浴室的水聲還沒有停下，傅纾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薄唇輕啓：“小魚兒，密碼的事，一會兒樂樂出來了別亂說，你就當沒有發生過……”

葉榆：“啊……哦，好。”

葉榆甚是詫異，傅纾會這麽說，她大概是明白什麽意思了，只是，沒想過小纾會這麽打直球，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傅纾：“昨晚你帶樂樂出去是故意的吧，你是不是對她說……”

“我們啥也沒說，閃閃有話問你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只負責把人帶出去！”葉榆心下一驚，連忙打斷傅纾未說完的話。對不起了，小纾，與人有約，仁義在前，只能騙你了。

或者，眼下隐瞞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她了解傅纾，如果閃閃把話挑明了，她仍然選擇當做沒發生，就是還沒想好怎麽處理這件事。無法如當初對待賀麥冬一樣殺伐果斷，亦不能往前一步直面都樂，現在就看小纾心裏的天平最終要傾向哪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