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我一直認為我不應該去幹涉他人因果。

可今天,我改變主意了。

即便烏妙晴的結局注定坐擁江山美人,我也不想讓她那麽痛快;我要做她通往鳳位的路上絆腳石。

回想劇情,烏妙晴後期之所以走的那麽順暢,無非是男二奚晨在為她遮風擋雨。

我倒想看看,如果奚晨提前知道了劇本,還會不會繼續做這個大冤種。

于是我從奚晨男扮女裝開始,将接下來即将發生的故事提筆一一寫下,歷經兩天兩夜,全文完結,後将題名為《天書》二字的書,帶去了客棧。

奚晨提議的請願書與女帝的想法相悖,所以學子都怕與他牽扯會受牽連,一時之間學子提奚晨而色變,人人對他避之不及。

奚晨為此頗為沮喪。

但就在此事,我叩響了他的房門。

“盛娘子!”奚晨頹廢的雙眸瞬間浮現光彩,他熱情請我入內:“你怎會來?”

我打量了一下他的居室,客棧的二等房,談不上舒适,只能說是處遮風擋雨的空間。

此番入京,他所帶的銀兩不多。

奚晨出身尋常,父母在縣城做些小本買賣,他之所以扮做女子無人察覺,也和他自幼就扮做女子幫襯母親營生有關。

“新得了好茶,想着你可能會喜歡,便帶來與你一同品鑒。”我又将一袋子板栗遞給他:“喝茶吃板栗,人生一樂事。”

奚晨神色一松,雙雙接過在手,笑說:“我還以為你是來消取落款的。”

我将茶葉遞給他,自顧落座,姿态随意很輕松:“怎會?女子漢大豆腐,怎會出爾反爾?”

奚晨一怔,旋即大笑出聲:“盛姐,你可真逗。”

我也一怔,也笑應:“能博奚妹一笑,是我的福氣。”

嬉笑過後,小二送來了小火爐,壺水沸騰間,話題以從‘近來過得如何’展開,慢慢聊到了地北天南,我與奚晨相聊甚歡,不知不覺間竟已月挂枝頭。

我告辭,奚晨亦起身送我至客棧外。

誰料,竟意外看到了齊景的身影,他似乎前來尋人,無意間回過頭,與隔着一條馬路的我視線對個正着,而後裝作沒瞧見我,轉身就走。

我:??

我偏不如他意,堂而皇之的喚他的大名:“齊景。”

許是錯覺,齊景的背影一僵,半晌後才堪堪回過身來,慢慢穿過馬路走向我的身畔。

我将二人做了介紹引薦。

奚晨打趣道:“奚某與盛姐相聊甚歡,一時忘了時辰,竟勞煩姐夫親自接人,都是奚某的不是。”

齊景神情有些尴尬:“無礙。”

接人是不可能接我的,我有自知之明,于是為齊景解釋道:“奚妹誤會,他只是恰好路過,遇見也純屬巧合。”

齊景對我的解釋很滿意,微微點頭,轉身先走一步。

我剛要跟上,卻被奚晨一把拉住扯到一旁:“盛姐你不是開玩笑吧?”

我不解:“什麽玩笑?”

“要命!”奚晨有些無奈,并指了指不遠處的巷子:“再往裏走就是楠風巷,下九流娘子鐘愛之所,亂的很。這麽晚了,尋常良家夫斷不會在這附近‘路過’。”

“和我有什麽關系,我又不是……等等——”我蹙眉:“你是說,在他眼裏,我竟然是個下九流?”

奚晨眼睛瞪的老大,月亮都被它盛在眼中,就那麽雪亮亮的看着我:“這是重點嗎?”

我有些生氣:“自然!他可以侮辱我的尊嚴,但不能侮辱我的人格!”

奚晨愣愣看着我,那眼神竟讓我有些恍惚,與齊景看傻子的眼神一模一樣。

他道:“尊嚴和人格?這兩者有什麽區別嗎?”

我:……

自然有區別,烏妙晴早已經将我的尊嚴碾壓到地底了!

但人格我還有!誰也拿不走!

為了人格,我不想搭理齊景了,再也不搭理他了,永遠都不搭理他了。

我單方面宣布,他失去我了。

*

很快到了放榜日。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我榜上有名,消息在濟世藥堂不胫而走,所有人都來向我道喜,我卻鐵青着臉笑不出來。

“倒數第一有什麽可喜的。”

陳儲瑩難得說了句人話:“倘若你身壯體健,名次不止于此。”

我不置可否:“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誰?”

從小到大,我就沒排過倒數第一!

陳儲瑩笑說:“如此,小景便也安心了。”

我幫她碾着藥,聞言沒有任何波瀾:“是啊,我離自力更生更進了一步,終于不用再吃他的軟飯了。”

陳儲瑩笑容一凝,惡狠狠的将手中的杵棒向我丢來。

好在我反應敏捷,穩穩接住,不悅道:“你小心點,謀害貢士是要入大牢的。”

“你個呆子!打死你也活該!”

陳儲瑩氣急:“知不知道你會試前高熱不退小景多擔憂?連夜給你捏了一盒的藥丸,你竟看都沒看一眼,白白浪費他的心意。搞的會試那幾日他坐立難安,生怕你病倒在考場無人接應。他便連着三日就窩屈在那個馬車裏,守在考院外。又擔心你會因會試失利一蹶不振,千叮咛萬囑咐大夥,不得在你面前提及放榜一事!你倒好,會試結束跟沒事人一樣,連句貼心話都不會說!”

她說的誰?齊景嗎?他不是喜歡烏妙晴嗎?怎會為我做到如此地步?

見我呆愣在原地。

陳儲瑩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整日将吃軟飯挂在嘴邊,你可有問過小景他當真介意嗎?怕你受累、為了讓你安心學業,店鋪剛有點起色馬上買了奴仆照應院子;家裏和正街相隔那麽遠,他還是酒樓的老板,卻堅持每日晌午回家用飯,你不會以為他是愛吃家裏的菜吧?”

一時間,我平靜的內心如被驚濤駭浪席卷而過,她的這些話字字都透着意外,讓我有些不可置信,所以久久回不過神來。

“白瞎長了張嘴,卻半天悶不出一個屁來。竟還能高中?當真是個奇景!”陳儲瑩懶的同我再廢唇舌,冷言下了逐客令:“滾出去吧,看見你我就來氣。”

我稀裏糊塗的滾了,整個人處于迷糊的狀态裏。就連偶遇烏妙晴的侍女,都忍不住喊上一句:“姐姐好。”

侍女白了我一眼:“不過是會試上榜你得意什麽。還姐姐?想攀關系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你配嗎?”

我稍稍回過神來,盯着她道:“瞧我這記性,又把你當人看了。”

侍女眉目猙獰:“你說誰不是人?”

我一本正經道:“你不是人。”

侍女怒目圓瞪,擡手就要來扇我。笑死,打人我這個身體可是專業的,一手攔下,一手續起十足十的力回扇在她的臉上。

也許是為了符合原主的打人人設,我的手勁大的離譜,一巴掌落下後,脆響聲竟在回廊處響起了回音。

與盛小四不同,侍女被沒有驚叫,反而惡狠狠的盯着我并試圖反抗,卻因掙脫不了的束縛,氣的滿臉通紅。

我冷道:“狗就是狗,即便跟在主子身邊仗勢欺人久了,也改不了亂吠的毛病。”

侍女:“你……”

我才懶的聽她廢話,猛的将她推了出去。她腳下不穩,連着踉跄退了幾步,最後狼狽的坐在了地上,身子順勢後仰,竟靠坐在一人腿上。

侍女回頭去看,發現是烏妙晴後面色大變,連忙颔首起身,乖乖站在了主子身後。

烏妙晴将情緒掩藏的極好,只是微笑道:“難為盛娘子受累,若有下次,盛娘子還是與我說一聲為好。畢竟打狗也要看主人。”

“哦,我錯了,但——”我翻轉手腕,盯着她滿不在乎道:“下次還敢。”

權利靠出身,鳳位靠男二,除此之外她算個屁?甚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被人察覺還要扣上一頂大義的名頭。我打心眼裏就瞧不上她,看小說時是,見她真人後,更堅定不移!

說完,大咧咧走了。

卻不知烏妙晴突然暴起,還是一個人突然沖了過來将我推到了一邊。

我扶着回廊柱子站定,回身就看到烏妙晴手勾成爪子,僅挨着齊景面門。

差點忘了,女主從小體弱多病,但武力值max!

人設的bug都滿天飛了,作者果然偏愛她。

所以齊景壓不住內心的恐懼,雙眼緊閉,可雙臂卻展開做阻攔狀。

烏妙晴臉上的神色有些精彩,是難以自持的驚愕與不可置信的心寒,她撤回攻勢,聲音也不再溫柔,甚至有些憤怒:“為了這麽一個人你瘋了嗎?如果我來不及收手,知不知道你的下場如何?”

齊景睜開雙眸,冷靜回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侍女持勢淩人,而且,不止一次。實在是欺人太甚!”

烏妙晴眼眸緊縮,鳳眸中泛起寒意,她拳頭緊握又松開,最後伸手指向我,目光卻盯着齊景不放:“今天,就算傷害我,你也要維護這個廢物?”

齊景正色:“我沒有傷害你,這裏也沒人能夠傷害到你;而且盛如凡也不是廢物,她是今年高中的貢士。”

烏妙晴氣的怒吼:“倒數第一的貢士,不是廢物是什麽?”

齊景未加猶豫:“倒數第一的貢士,也是貢士。強過其他千千萬萬的考生!”

烏妙晴氣極反笑:“很好!”她指着我的手指尖發顫,随後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拂袖轉身離去。

直到烏妙晴走遠,齊景才小小的松了口氣,他回頭看我,發現我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臉上。

他有些尴尬的向我點了點頭,随後,一言不發的轉身欲要離開。

我忽而道:“她說的對,我不值得你如此維護。”

齊景背影一頓,也不回頭看我,只冷冰冰道:“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我聽出他話語裏的生氣,可還是問他:“我從前那麽對你。你不恨我嗎?”

齊景背影有些顫抖,久久無言。

我自顧自道:“你該恨我,甚至應該殺了我。可我又不希望你恨我。因為現在的我……”

我沉默片刻,心裏一陣緊張,只是輕語說:“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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