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決定

決定

夏生歡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李安然了，最後一次見面還是她過生日那天。

李志成說李安然想去鄉下的爺爺奶奶家住幾天，過一段時間才回來。

真的原因是什麽，夏生歡很清楚，但是她沒有去問。

今天要去學校拿錄取通知書，昨天收到的消息，夏生歡提前和江酌請了假。

錄取通知書要去教導處拿，有一條條長長的隊伍，各個班級的學生都有，大多數都是夏生歡不認識的。

輪到自己，夏生歡出示了手裏的準考證和身份證，然而教導處的老師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夏生歡的大學通知書。

幾分鐘過去，這時候夏生歡和教導處的老師都有些慌亂，再三确認下，其中一個老師為了不耽誤後面同學的時間，把夏生歡領到了學校的監控處。

查詢了登記時間和錄像，夏生歡在監控畫面上看到了李安然那張臉。

畫面不是特別清楚，但是可以知道李安然拿走了兩本通知書。

“你不是說沒有人替你代領嗎？”

“同學，你認識這個女生嗎？她拿着你的證件來給你取得，要是不認識我們這邊可能要核實信息确認是不是有人冒領了。”

“不好意思老師，我忘記了，她是我表姐，我以為她沒有給我拿，實在不好意思老師，給你們添麻煩了。”

夏生歡彎腰道歉，随即抓緊肩膀上的帆布包立馬跑出門外。

“這孩子怎麽回事，這種事情都搞不清楚，心還真大啊！”

戴着眼鏡的教導主任望着夏生歡火急火燎的背影，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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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校園們，夏生歡不停的給李安然打電話，然而手機那邊一直是無人接聽。

于是她又不斷的發消息，還是無人回應。

夏生歡又給李志成發消息問李安然在哪裏，李志成說李安然還在鄉下沒有回來。

怎麽會沒有回來？

監控裏的那個人就是李安然，不可能沒有回來。

夏生歡猶豫地又給沈雅麗發了信息，卻還是沒人回她。

夏生歡只能先回家，先是跑到樓上确定李安然不在卧室，然後又下樓大力的敲打李明華的門。

外面急促又響亮的敲門聲把李明華吓了一跳，他生氣地把門打開，卻發現夏生歡的表情好似快哭了。

“你怎麽了？”

本來還想罵人，李明華默默咽了下去，有些不太理解夏生歡怎麽了。

“你有看見李安然嗎？”

“我姐？”

“對，她昨天回來沒？”

“沒啊，她不是去鄉下了嗎，還沒有回來。”

“不可能！”

拔高的聲音讓李明華更加意外，此刻的夏生歡滿臉通紅，頭發淩亂，臉上寫滿了焦急和緊張，尤其是那雙眼睛，寫滿了委屈和不安。

到底發什麽了什麽？

李明華從來沒有見到過夏生歡這個樣子。

“她回來了，她肯定回來了，我找不到她，你能幫我找一下她在哪裏嘛？李明華，我求求你，你幫我找到你姐，她一定是回來了。”

夏生歡一下子蹲在了地上，焦慮和緊張讓她呼吸變得急促，外面接近四十度的高溫，一路跑回家的夏生歡已經濕透了後背。

汗水順着額頭滑落，李明華感覺到自己被夏生歡握住的地方，十分滾燙，甚至掌心都有汗水滲透。

“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李明華一把将夏生歡拽起來，眉目緊鎖，雖然看起來很是不耐煩，但是更多的是生氣。

“李安然昨天拿走了我的大學通知書，沒有和我說，我今天過去，看監控才知道已經被拿走了。”

幾句話，李明華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她回不回來我不知道，反正我沒看見過...”

李明華突然想到了什麽，表情當即一變，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我去店裏看看，問問我爸媽知不知道，你先去樓上等着，我...”

話還沒說完，夏生歡立即道：“我和你一起去！”

“夏生歡，錄取通知書就算丢了你也能上大學，沒必要把自己搞的這麽難看，我去給你找，我知道我姐在哪裏，你等着就是了。”

李明華甩開夏生歡的手，鞋子都沒換，就跑出了門外。

晚上，沈雅麗先回家，往常一樣先把客廳的燈打開然後去廚房，不經意的一瞥給沈雅麗吓了一大跳。

“你是不是有毛病，坐在這裏不出聲是想吓死誰啊！”

夏生歡坐在樓梯臺階上，她抱着雙膝，整張臉都埋在裏面。聽見沈雅麗說她，動都沒有動。

見夏生歡現在連舅媽都不喊了，沈雅麗火氣蹭的又上來了：“啞巴了？現在連話都不會說了？杵在這裏硌應誰呢，別以為考上了好大學你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能不能上還不一定呢，我可沒那個閑錢供你一個外人讀書，你要是懂點事，還有點良心，就應該聽我的話，找個有錢人，處個幾年，結個婚，這不比你上幾年大學強。”

“也不知道你們腦子裏都在想什麽，我那麽費心費力的去介紹找關系，你們倒好，還一個個生氣委屈起來，怎麽，我還能害了你不成，我又不是随便找個人把你去嫁了，好歹是千挑萬選費盡心思的，結果倒好，不僅一個好沒撈到，還和別人撕破臉，你不想嫁人，你表姐表弟他們以後也是要說對象的，到時候被你攪混了水，我看你也別好過！”

“明華，去買瓶醋，家裏醋沒了！明華！李明華！這孩子又死去哪了！”

沈雅麗一邊數落夏生歡一邊去開李明華的門，卻發現李明華不在房裏。

“看見你表弟人沒？你倒是說句話啊！”

沈雅麗踢了一腳夏生歡的鞋子，夏生歡仍舊不動。

沈雅麗直接去拽夏生歡的胳膊，胳膊都拽紅了，夏生歡連頭也不擡一個。

“好好好，脾氣上來了是吧，現在敢給我甩臉色了，夏生歡，你現在再不給我站起來，今天就給我從這個家裏滾出去！”

夏生歡終于慢慢擡起來頭，見人終于有了反應，沈雅麗譏笑道：“呦，怕了？這麽怕被趕出去一開始還裝什麽裝，李明華不在，你去買瓶醋去，順便再帶個西瓜回來。我說話你又聽不見了是嗎？看什麽看啊，快點站起來，別磨蹭時間，一會你舅回來吃飯，小心點說話，別一整天倒完挂着個臉好似我們一家人都欠你似的，明明是你欠着我們，心裏給我放清楚點，你能活這麽大還不是我給你吃給你穿，不然你以為...”

“我以後還你就是了。”

什麽？

沈雅麗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轉過頭，發現樓梯上的夏生歡以一種極為陌生又冷漠的目光看着她。

“你養我多少錢，我以後一分不差的都還給你。”

沈雅麗氣笑了：“怎麽，考上大學底氣都足了是嗎？行啊，二十萬，一年二萬不多吧，你現在就給我，我讓你再多讀幾年書都沒問題！”

“我給你寫欠條。”

“你不如現在給我買一瓶醋來的實在，我懶得和你費口舌。”沈雅麗完全沒有把夏生歡的話當真，她要是真相信那她就成笑話了。

“是你讓李安然把我的錄取通知書拿走了？”

“什麽錄取通知書，我讓她拿你這個幹嘛，她自己又不是沒考上大學，你不就是運氣好點，選了個簡單的文科，我們安然以後一定比你有前途，誰稀罕你的錄取通知書。”

“李安然拿了我的通知書，我有監控，她要是不承認，我就報警。”

夏生歡舉起手機，沈雅麗放下了手裏的蔬菜，她看過去，發現夏生歡眼裏的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她還真的不知道這件事。

“開什麽玩笑，安然才不會做這種事情！”

夏生歡直接劃開手機：“那我現在就報...”

沈雅麗過來一把将夏生歡的手機扔了出去。

手機“嗒嗒嗒”的在地上滾了好幾下，夏生歡撿起來的時候，發現手機屏幕全碎了。

她也沒想到沈雅麗會直接扔了她的手機。

夏生歡努力地摁着開機鍵，然而屏幕裏的全家福再也亮不起來了。

夏生歡咬緊下嘴唇，努力不讓自己眼淚掉下去。

“我去警察局報警。”

夏生歡拿起手機站起來就要出去，沈雅麗慌了神，直接就把門堵住。

“你敢！”

“除非你把通知書還給我。”

夏生歡吸了一下鼻子，她還沒有哭。

“我沒拿怎麽還給你！”

“李安然拿的。”

“你摔碎我手機也沒有，學校的監控裏有視頻，如果你不還我，我就鬧到學校，去警察局，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女兒是一個偷別人錄取通知書的賊！”

“啪”的一聲，沈雅麗一個巴掌揮了出去。

夏生歡感覺臉火辣辣的疼，又熱又麻。

沈雅麗瞪大眼睛吼道:“你要是敢這麽做我就把你趕出去！”

這時候門外敲門聲突然響起，沈雅麗又吓了一跳，顫抖着聲音問道：“誰！”

“媽，是我，你開門，我有事和你說。”

知道是李明華，沈雅麗松了一口氣，猶豫之下把門打開，卻發現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李安然。

沈雅麗趕快把這兩個人拉進來，而夏生歡，一看見李安然，直接沖了上來。

“是不是你拿走了我的通知書！”

面對夏生歡的質問，李安然一點也不慌張，反而還挑釁地回複：“是我怎麽了？”

“你還我！”

“沒了。”

“什麽意思？”

李安然語氣不鹹不淡道；“我給扔了。”

“你...”

夏生歡此刻的腦子有些懵，壓抑着的情緒讓她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安然你說的是真的？”

沈雅麗還是不相信自己女兒會做這種事情，一定是故意刺激夏生歡才是。

“不可能的，安然你聽話，你要是真拿了你現在就把錄取通知書還給她，你拿她的錄取通知書也沒用，反正我也不會出錢供她讀書，你就還給她，事情鬧大了也不...”

“鬧大呗，錄取通知書我确實沒扔，就在你樓上的垃圾桶裏，你自己去撿就是了。”

李安然話剛說完，夏生歡已經跑了上去。

沈雅麗當即癱坐在沙發上，心有餘悸。

好險這事情還有的補救，安然沒有扔掉夏生歡的通知書，她現在回想夏生歡那時候看她的眼神，說不定真的會鬧到警察局。

“你怎麽敢這麽做？你就不怕夏生歡真報警嗎！”

“她才不會報警。”

“你就這麽相信，要不是我剛剛摔碎了她的手機，說不定警察就來了！”

說到這裏，沈雅麗心裏又來氣了，大的小的一個個都不讓她省心，明明她就和李安然說過很快夏生歡就會走了，可是這孩子還是沉不住氣，非得整這麽一出，要是因為這個小事影響了前途，那就得不償失了。

“李安然，你都多大的人了，我知道你心裏委屈，你爸偏心夏生歡，但是你也不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啊！要是警察真的來了這有多大的後果你不知道嗎！”

“有什麽後果，我都已經查過了，又不犯法...”

“所以你就把它撕爛了是嗎？”

夏生歡跑上去的時候，李明華也跟着一起去了。

被忽視的垃圾桶的最下面，他看到了被撕成一片片的錄取通知書。

李明華質問李安然：“你怎麽會做這種事？”

“我是你姐還是她是你姐？”

“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和爸一樣都向着夏生歡！活該我就是多餘的那一個是吧，我怎麽不會做這種事情，不就是撕了她錄取通知書嗎，我還把她的準考證藏起來過，沒想到她運氣還挺好，居然還趕了回去，我就是不想讓她讀大學怎麽了，不想讓她在這個家事事都壓我一頭，她乖巧聽話，我小氣不懂事就知道斤斤計較，你們人人都喜歡夏生歡，那我算什麽？”

“沒有人都喜歡我。”

夏生歡從李明華的背後走出來，手裏還拿着她從垃圾桶裏撿起來的錄取通知書的碎片。

“喜歡我的前提大多數是因為可憐我只是一個人，沒有爸媽，而喜歡你的人...”

夏生歡話戛然而止，她又吸了一下鼻子，不想再多說什麽：“我知道因為我來到這裏，大家都不開心，所以...”

“我以後不會在回來了，對不起。”

一個破碎的手機，一封撕毀了的錄取通知書，夏生歡就帶着這兩樣東西走出家門再也沒回過頭。

那時候她只有一個想法，就算不上大學也沒關系，也好比一直在這個家無休止的争吵下去要來的強。

她有手有腳，最起碼不會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