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古代王庭（14）

第50章 古代王庭（14）

洛白，多麽懂事的人，一見二王子目光在被他擱在一旁的外袍上流連片刻，立刻将衣袍拿起，把自己裹起來，然後說：

“我沒事，倒是二殿下，你呢...？”

發生了那麽一樁大事，洛白的意思，是從情感上，穆甄失去了父親，而且這人，還是他親手所刺的。

盡管死因明顯不是那把匕首，但親手捅自己父親一刀，滋味總不可能好。

功利的角度，這事兒一旦傳開，于穆甄的聲譽，是毀滅性的打擊，比起糾結狼王死因，大衆一定更關注他身為親兒子，卻向父親捅刀。

如今消息暫時被封鎖，也一定是穆甄費了心思和手段的，這需要多少精力的籌謀，而未來的輿論導向，更是嚴峻考驗。

所以不管從哪個角度，洛白都認為二王子是比自己這個受了皮肉之苦，更應一句慰問的人。

除了慰問，還有一層言外之意。

洛白是想知道，狼王崩殂這種大事，究竟是怎麽做到一點不走漏消息的...

但穆甄的注意力似乎還在那件外袍上，“你不必取悅我。如果不是真心的。”語氣溫柔，沒有責怪之意。

他知道洛白是極有眼力勁兒的，也知道自己看一眼那袍子，洛白就能明白，他是為人沒有持續穿着自己的衣服而情緒有所波動。

當時洛白一件裏衣，被扯得破破爛爛，穆甄把外袍給人披上。

再一見面，洛白已經換了自己的衣服，那件袍子整整齊齊疊好放在一邊，看得出是對外人恩賜的感念。

可穆甄卻并不止是想提供一份“幫助”，“洛白是他的人，他對他好有什麽問題麽”，大概是這個意思。

洛白看得懂這種波動，所以自覺地又把袍子披上了。

他是夾縫中求生的人，取悅任何人，都是一種生存法則。

穆甄不要這種法則，他要他的真心。

然後，話題就很自然的轉移了，只聽穆甄問道：“方才你說你願做他的棋子，助他将我誅殺？”

“......”救命呀，情緒淡如洛白，都不免感到尴尬，“嘿嘿...二殿下都聽到了...您來得挺早哈。”

“...我那是為了求生嘛，不那麽說，我就被汗王...先王陛下掐死了。”

穆甄還蠻喜歡他尴尬的樣子，平時端着扮演小白花，嬌憨有餘，鮮活不足，這麽好看的臉，再誇張的表情，做着也好看。

就該鮮活着利用。

“那你又為什麽要逃跑呢？投靠他來殺我，不好麽？”穆甄專注地盯着他，場面有些像打情罵俏。

洛白撿着人愛聽的說：“‘投靠’也沒有用呀...先王陛下已經認定我與二殿下有染，怎麽樣都不可能放過我的。”

“再說...二殿下幫過我，待我又這麽好...哪兒能那麽狼心狗肺的。”

其實呢，要說道德，洛白不會對自己有多高的評價，亂世求生，要求那麽多，矯情。

但洛白扪心自問，若是“甘當棋子，誅殺翊王”八個字真能叫烏達爾放過他，那他會這麽做嗎？

他會。但不會讓穆甄死。他不願意這個人死掉，這是真的。

說是因為記人家的恩德也好，還是對大男主的敬畏也罷，總之諸多因素，洛白也不曉得他這道德水平，是高還是低了。

洛白把自己裹成一只毛球，然後讓人上了一盤瓜子花生，瞧二殿下這架勢，是不預備回自己的營帳了，兩人得徹夜長談。

洛白便也做出輕松的樣子，問道：“你...到底什麽時候來的？”

意思是什麽時候到烏達爾卧房門前的，就那麽剛好，在他跑不掉要被抓回去時，破門而入。

“在你說要替他誅殺我的時候。”穆甄挑了挑眉。

穆甄确實是在那個時候到的，不過第一時間他根本顧不上生氣，甚至連那句話的所有文字連起來是什麽意思，都來不及反應，他生怕晚了一步，洛白就一命嗚呼了。

整場宮宴，穆甄都察覺到烏達爾有幾分異樣，宴席結束後，烏達爾返回自己大帳的卧房，穆甄跟在後面。

畢竟父子血親，他父親要殺人時是什麽模樣，穆甄是知道的。

但他又不敢跟得太緊，不能引起烏達爾注意。所以烏達爾走了好一段，他才跟過來，恰恰是在說“甘當棋子，誅殺翊王”的關頭。

洛白心虛地做了個鬼臉，自覺垂着頭，不好意思擡臉，小腦袋頂上有個旋兒，用腦袋對着人時，也蠻有幾分可愛。

若是為了求生，委曲求全、損人利己，倒也不至于叫洛白感覺心虛。

在穩住烏達爾後，瞅準時機往門外沖，洛白不得不承認，那個時候他心裏閃過一絲念頭——跑是跑不掉的，但如果穆甄在外面，就能活。

要問他為何生死關頭會有這般念頭閃過？

洛白也說不清，被本能激發出來的求生意志，誰又能說得清呢。每每陷入困局，穆甄總會出現，或許是洛白的神經反射，自己記住了這一點。

窮途末路的一刻，那個男人，就是他最後的指望。

穆甄突然湊身上去，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僅僅只看人的腦袋瓜，好像已經不能滿足他了，還得臉貼着臉。

一只手指勾住洛白的下巴，強迫人也同樣看着自己，穆甄笑說：“準備準備吧，做我的新娘。”

然後吻了吻洛白的臉。

在穆甄親上來的一瞬間，洛白有些愣怔，不過再想想也不奇怪，畢竟從相見第一面起，這話，穆甄就說過一遍。

可現在老狼王死了，國喪是頭等大事，按照草原的規矩，子女須得戴孝一年，一年期滿，方可紅事。

所以就算穆甄鐵了心要娶洛白，最快也得等到一年後了。

第二日，狼王暴斃的消息才慢慢傳開，有意思的是，乍失君主，狼庭竟是沒有大亂，甚至連“小亂”也無。

周邊二國得到消息時，先是乍驚，後又乍喜，再又乍驚。

烏達爾是狼庭之主，軍權核心，核心一失，西北必将大亂，這正是二國落井下石、擴張自己的好時機呀！

但他們發現狼庭內部井井有條，任何一個環節都沒有流露慌張之色，大家只是共商為老狼王舉行葬禮的事宜，以及推選二王子穆甄，擇日繼承狼庭國主之位。

亂世之争，各國之間派往別國的間諜、暗探，數量自都不會少，但南旻和西涼同時發現，老狼王暴斃這事兒，他們是一點風聲都沒有提前收到。

狼庭百姓何時得知，他們比人家老百姓的消息源更加滞後。

可這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狼庭內部也不是沒有細作，可是有一股更高階，也更密不透風的勢力，全面封鎖消息路線，烏達爾一死，狼庭中竟還有這樣的人物的麽？

洛白待在自己帳中，也蠻無聊的，他現在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雖說老狼王之死跟他是半毛錢關系都沒有，可他畢竟是案發現場的一員，而且當晚也是他該與烏達爾圓房之夜。

這幹系是怎麽都脫不掉的。

所以老老實實待着，不出去抛頭露面惹麻煩。

用過午膳，洛白尋思，穆甄也許過來。不知道，就是一種預感。穆甄說娶他，絕不是開玩笑的。

果然，晌午過後不久，人就真的來了，而且戴了一隊車馬，像是要搬家的樣子。

穆甄的營帳不在這兒，很顯然，他是要洛白搬家。

“依禮制，我當戴孝一年，不能立刻娶你。”穆甄笑得理所當然，一點沒覺得自己是在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兒，“但生活還要繼續，你就先搬到我的營帳之中，一年之後，再行完婚。”

而事實上...王子娶國王的小妾，可不是“大不韪”了嘛！

但洛白并不打算判別穆甄是否大不韪，他想的是另一件事。

在洛白印象中，原文穆甄承襲狼王之位，應是現有的時間點上再往後推一年。

穆甄是大男主，從王子到繼承王位，經歷了許多鬥争，“弑父”也是這諸多鬥争中的一項。

烏達爾對穆甄有鏟除之心，穆甄為了自保，自然也只能對要殺自己的人下殺手。

只是這時間上提前了一年，叫洛白有些費解。

他甚至把系統M.0528召喚出來，向系統求證自己的記憶有誤錯漏。M.0528表示，不僅沒錯，這大男主和原文不一樣的地方還多着呢。

【穆甄本該18歲成婚，與第一個妻子和諧和睦，相敬如賓，但那位女子身子不好，婚後兩年患了重病，不治身亡。】

【後來又有了第二個王妃，但是感情不大好，曲曲折折，互相傷害。到了25歲，遇到第三個女子，先做翊王妃，穆甄承襲狼王之位後，封了王後。】

洛白琢磨着，照這麽說，25歲時的第三個女子，應該就是如今烏達爾給他指婚的顧親王家的女兒，寶勒爾郡主。

可現實情況是，這第三次指婚也泡湯了，老狼王都死了，都要戴孝一年了，還作什麽數。

縱橫交錯的感情線，是大男主爽文的标配，女人再多，終究也只是龍傲天的陪襯。

穆甄是連陪襯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