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熱汀

第41章 熱汀

如果情緒有顏色, 現在一定是淺紅的,氤氲像炭火燃燒最熾熱那一段,細小的爆炸, 濺起來的碎屑很燙人。

引燃炭火的是趙曦亭。

孟秋則是炙烤的那一個, 她不肯說話。

她閉着眼睛, 心裏崩潰,頭頂往靠背聳, 想躲開這些話。

她耳邊除了趙曦亭強迫渡給她的呼吸聲, 還有頭發擠挨座椅的聲音。

窸窸窣窣。

細微清楚地提醒她。

她現在的樣子一定淩亂極了。

還有剛才那個吻。

她不受控制地想要他, 像是被他馴服成依賴他的生命體。

孟秋不敢再聽這些刺激性的字句, 她的手真的來到他的衣領上,推拒了一下。

她擋不住自己的耳朵, 擋住了也會被拉開, 只好摸索着擋他的唇。

兩只手交疊捂上去。

趙曦亭的唇是溫的, 軟的, 任由她貼住。

孟秋思慮再三, 決定好好坦白,像是斷掉的橋,告訴行人真的不能往上走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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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吃不消了,趙曦亭。”

趙曦亭開始啄她的手心, 沿着紋路來到她的腕,舔她皮膚最薄,經脈最密集的那一塊。

“怎麽吃不消了?”

“哪兒吃不消了?”

他連問兩句, 逼她。

孟秋癢得發抖。

她後悔了,不想擋他了, 寧願他說話。

趙曦亭卻拽住她的臂,強制她的腕留下, 留在他的唇邊。

他開始享受她,和剛才的進攻不一樣。

整個畫面充滿視覺刺激。

趙曦亭閉着眼睛,面容緩慢地蹭在她腕上,唇貼上去,沉迷地□□,肆無忌憚地沉浸在她氣味裏。

明明他沒有任何表情,孟秋想到似水含春四個字。

他在感受她的顫,她的抗拒,還有柔膩。

他緩緩睜眼,黑眸很溫柔,溫柔得像是得償所願後過于珍惜而産生了病态的癡迷。

“孟秋,這裏。”

“我第一次碰你,就是抓住了這裏。”

他在回憶。

回憶沒有得到她的時刻。

那些時刻在現在看來更像隽永的影子,值得留念。

它們再不可能出現了。

孟秋無端冒出來一陣恐慌,趙曦亭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松開她的手,俯身來和她接吻。

-

孟秋原以為那晚他們會糾纏到半夜。

趙曦亭中途接了個電話,臉色變得正經起來。

但他正經之餘,又有些不正經,問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

就算沒有趙曦亭,孟秋也是要在霁水呆到開學前的。

她不想被挑話裏的毛病,趁着能讓他趕緊走的機會,說:“你不是有事情嗎?我提早回學校除了看看書也沒什麽了。”

趙曦亭忽然捏起她下巴,唇邊勾了絲笑,輕佻道:“怎麽着,沖我啊?”

“那我不走了,天天留這兒陪你?”

孟秋沒想到他這就蹬鼻子上臉拿話堵她,她敷衍不成,幹脆裝死。

趙曦亭也沒太為難她。

像是體貼她一晚上精神颠簸。

但孟秋回去後,連着幾天沒睡好。

說沒睡好,她睡眠時間又十分正常,标标準準八個小時,到點沾床就睡了。

可是她總是做夢。

做各種各樣的夢,有時候飛到了天上,使勁蹬腿也夠不着地,身體某一塊地方飄着。

醒過來總是驚醒的方式,像是人突然從懸崖上摔下來,身體沒死,心髒摔了四分五裂。

還有的夢把她悶在水裏,鼻腔堵住了,眼睛也是,遙遠的地方能聽見一些聲音,她去找,就往更悶的地方游。

她窒息到極致的時候掙紮大喘一口氣,瀕死的感覺。

她大汗淋漓地睜開眼,見到窗外清朗的白色,天是亮的,世界是真實的,她才能回暖一些。

這些夢唯一相似的是,她從來記不得。

但它們帶來的驚厥感卻能持續一整天,她晃神的時間比以前多。

她有點不想睡覺了。

生病前一個晚上,睡眠時間已然一天比一天短。

她淩晨三點醒過來,又是驚醒的,睜眼凝視房間更暗的環境,以為自己還在夢裏,恐慌地蜷縮。

她忽然聽到外面的貓叫。

弱弱小小的,發着情,有點痛苦,又婉轉嬌嗔。

和她一樣,共享漫長昏糜的夜。

她起身去冰箱拿了酸奶喝,喝了一大罐,試圖用這種方式喚回自己。

結果沒幾個小時她就拉起了肚子。

爸媽都去上班,她一個人在家。

她原以為只是普通的吃壞了,結果量了體溫發燒了。

還吐。

她在洗手間吐得直扶牆。

她快受不了頻繁往洗手間跑了,匍在床上胡思亂想,幹脆在洗手間放一張沙發才好。

才病了半天。

她就變了個樣,腿打不直,胃痛得難以休息,平躺側躺都不對。

孟秋不大想打擾父母,查了查症狀,應該是腸胃炎,不是什麽大問題。

她想保持體力,午餐好好點了粥,結果塞了兩三口,胃裏一陣灼燒,再也吃不下去。

她吃了退燒藥,重新躺回床上,蓋了點被子,借着藥勁昏昏沉沉睡過去。

然而身子燙得受不了,真正地在火上烤,一個下午似夢似醒。

手機裏有兩個趙曦亭的未接電話。

孟秋眼皮軟得睜不開。

她聽到了,但腦子反應有些慢,沒來得及接。

趙曦亭很有耐心地打來第三個。

孟秋把手機壓在耳朵底下,蹭着那股冰涼,在他開口之前,沒什麽力氣地解釋,“不是故意不接的,我不太舒服。”

那邊很短暫的沉默。

孟秋提起力氣看手機,差點以為被自己挂了。

屏幕上的分秒在走。

“沒想責怪你。”

“開視頻好嗎?我看看你現在的狀态。”

意外的,趙曦亭聲音比任何時候都柔。

孟秋這次沒拒絕。

她不太擅長麻煩別人,讓人知道生病就好像麻煩別人了一場。

但面對趙曦亭,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麻煩他。

鏡頭裏小姑娘半閉着眼睛,臉藏在頭發裏,唇瓣又紅又幹,幹得起皮,她的眼睛還是清澈的,只是軟的,細弱的,像無力生長的生命體。

才一天沒聯系就弄成這樣。

趙曦亭四肢像灌了一陣雨,從南方吹來的雨,灌得通體微涼。

他長睫定住,沉靜地看着屏幕裏的人,沒有立即說話。

“沒什麽,就是吃壞了東西,可能是腸胃炎。”孟秋解釋。

她甚至沒有力氣觀察趙曦亭在哪。

只聽到他的嗓音溫得像一盅湯,平平和和地從屏幕對面探過來,叮囑:“我給你找個人,陪你去醫院。”

“成麽?”

孟秋不想去醫院。

醫院對她來說有點遙遠,她平時不怎麽生病,就算感冒咳嗽休息幾天就好了。

況且這次除了燒得厲害一些,腿軟一些,也沒有什麽的。

或許明天就康複了。

趙曦亭聽着她的沉默,鼻息噴出一縷輕笑,呼吸深長,有些無奈。

“真是小孩兒。”

“孟秋,能不能好好顧惜自己?”

“是不是連爸媽也沒說。嗯?”

孟秋和他這麽平平靜靜說話,有點像回到剛認識那會兒,他也總說她是小朋友。

趙曦亭不容她耍性子,直截了當強勢道:“半個多小時後有人會來帶你。”

“你要是不肯走,我直接給你爸打電話。”

孟秋聽得腦子一嗡,瞥了瞥他說到做到的表情,徑直就坐起來了。

他要是這麽打電話給爸媽,他們沒關系也變成有關系了。

趙曦亭給她安排了輛車。

醫生診斷就是腸胃炎。

和孟秋推測的大差不差。

但還有一樣。

她這次燒這麽厲害,還因為吓着了。

醫生問她發生過什麽。

孟秋看了眼陪她的人,搖搖頭說沒什麽,卻想起驚魂不定的那個晚上,清涼冷白的燈一簇簇紮進眼裏。

原來她以為已然忘掉的縱橫交錯的情緒,都分裂成一片片,變成了失衡的夢境。

除了挂水,醫生給她開了些安神的藥。

爸媽回來聽說她去過醫院,急壞了,問生了什麽病,嚴不嚴重,怎麽不告訴他們。

孟秋只提了腸胃炎的部分,說沒什麽大問題。

何宛菡有些自責,“冰箱有段時間沒清了,是得理一理,夏天天氣熱,細菌多,以後開瓶過的東西都不要吃了。”

“不光秋秋,元緯你也注意點。”

孟元緯點點頭,手背試了試孟秋額頭,慈愛道:“不燒了。明天中午爸爸回來給你做飯?”

孟秋心裏暖了暖,溫聲安撫他們:“打完針就好多啦。沒事的爸爸,你們來回不方便,明天我還要輸液的,去外面吃好啦,會吃幹淨的東西的。”

-

輸液要輸三天。

第二天趙曦亭悄沒聲就來了。

來之前他問她在哪。

孟秋說在打針。

沒幾分鐘趙曦亭就出現在了醫院輸液大廳。

孟秋徑直看向修長的身姿。

消毒水彌漫的白色燈影裏,玻璃有點反光,那點反光擔在趙曦亭肩上,稀稀落落漏出山崖殘雪的冷寂。

趙曦亭的長相太出衆了。

孟秋大概一輩子都會記得。

但在此刻,他陌生得像一張她從未見過的畫。

時間和面容在軌道上各歸各,重合在一起就變成了新的人。

她聽到耳畔小孩子打針的哭聲,再眨眨眼,還有人咳嗽。

她定定地望着他,仿佛是周遭病氣裏最健康的一抹。

趙曦亭姿态矜貴,自然不少人偷瞥他,他過來孟秋面前,說的第一句卻是,“怎麽低頭了,不想見我啊?”

“讓人給你單開了病床,去躺着。”

孟秋坐到病床上,沒有立馬躺上去,看着桌幾上擺了一束很好的花,白的粉的都有,她認不出名字,不是玫瑰和百合,聞着很淡雅,多半有些安神的功效。

為這抹安神,她不知怎麽看得煩躁,連病房也不想待了。

她垂睫兩只手疊在一起,針管上的膠帶沒有黏好,她右手慢騰騰磨着翹起來的地方。

趙曦亭俯身想抱起她,要把她放到床上,孟秋像魚一樣滑開,他哪會給她拒絕的機會,兩只手牢牢擒住她的腰,長腿也一起往床上跪。

孟秋手臂搖擺推他,輸液袋晃起來,趙曦亭就停下了,兩人保持半抱半推的姿勢。

他松開手,等她坐正,手想搭在她肩上,像要摸她的頭,孟秋側了側,連碰都不讓他碰。

趙曦亭神色寡淡地俯視。

孟秋不敢看他表情,抿唇撥弄床單上的帶子。

趙曦亭蹲下去給她脫鞋,扼住她腳踝,不讓她動。

要不是她手上在打針,應該也是掙脫不得的下場。

趙曦亭兩只手撐在她兩側,俯身,垂眼盯她睫,幾乎抵住她額頭,篤定道:“在怪我。”

孟秋頂着他的寒氣,頭不敢擡,但不知從哪兒冒出一股勁,輕聲說:“哪兒敢呀。”

“為什麽不敢呢,孟秋?嗯?”趙曦亭手放在她的腰上,把她壓向自己,輕輕捏起她下巴,“你是我女朋友,為什麽不敢?”

孟秋想起睡不好的那幾晚,醫生說,如果不是受了驚吓,抵抗力下降的話,她也不會燒得那麽厲害。

她已經很努力不怕他了,也很努力在遷就他了。

她真的很努力了。

孟秋清澈的眼睛擡起來,平靜地放在他臉上,和他較真,“你問問你自己,我真的可以嗎?”

趙曦亭眉宇淺淺攏起,淡聲說:“可以的,孟秋。”

孟秋在他眼睛裏找自己,很小的一簇,正仰着頭。

她看得有些發潮。

“那天我求你不要開那麽快,你也知道我害怕,可是你沒有聽我的。”

“趙曦亭,你不可以。”

“你總是這樣,總是吓我。”

“這樣不是談戀愛。”

她眼裏的潮似乎漲到了他這邊,趙曦亭心髒像泡了海藻,停頓了片刻,徐徐吐字。

“我知道我們開始得不對,到現在也不對,但孟秋,你寧願幫別人說違心的話,也不肯在我這兒軟一聲。”

“我真的沒辦法了。”

孟秋眼睛跟過去,看向他,他頭頂的燈影泡花了,帶了點哭腔:“那我就有辦法嗎?”

趙曦亭看不得她這樣,俯過身去親她的唇。

孟秋躲開了,他就追上去,沒有任何強迫,只是追上去。

孟秋手上吊着針,她躲不到哪裏去,他貼上她之後,親得很慢,有一種刻意讨好的親昵。

“對不起,孟秋。”

“不吓你了,以後都不吓你了,好不好?”

“駕照扣了超二十四分,下周我重考,重新做人。你給我們一個機會,我們都試試,好麽?”

趙曦亭坐在她旁邊,抱起她來的時候有一瞬間凝滞。

輕了。

他指尖沿着她脊背的骨頭,一寸一寸挪到後頸,像怕把她碰碎一樣,每一個動作都很輕柔,最後垂睫看她的臉,小姑娘下巴尖出來一小段,才幾天,瘦了這麽多。

趙曦亭心裏冒起一股澀意。

他沒想到會把她吓生病,他只是太想太想她正眼看他了,他閉眼埋在她肩上,把手收緊。

“對不起。”他認錯。

他抱得太緊了,孟秋有點窒息,這樣的抱法,像要把他自己全部渡給她。

孟秋輕輕扳了扳他的手臂,告訴他,她不舒服。

然而趙曦亭沒有按照她的想法松開她,嗓音低緩地說了第二句,“對不起。”

像是無法放她自由的道歉。

孟秋沒再阻攔他,安靜地坐着,看外面的醫護來來回回,他們像被時間遺忘的兩個人。

趙曦亭輕輕去揉她的胃,動作慢得像要把她先前的痛感熨平,“還疼不疼了。”

“這段時間給你安排了餐,會送去你家,先試試合不合胃口。”

“不合胃口我換個人。”

他真的很矛盾,偶爾的時候,他怎麽能這麽狠得下心呢。

孟秋想起爸爸和她說的那些,輕聲問:“趙曦亭,給我爸爸治病是不是花了好多錢?”

趙曦亭側頭看她的表情,長指慢慢将散落在她耳邊的頭發捋到後面,将她的臉更完整的暴露在自己視線裏。

他視線黏着她,吊兒郎當地玩笑了句:“怎麽了,要和我算清白?”

孟秋還在病氣裏,不太喜歡他這麽講話,也有些沒力氣應付,“我要算清白,你就能和我算了嗎。”

趙曦亭眼眸轉冷,“所以你問什麽?”

孟秋聽他語氣不大好,恍然察覺他們居然在吵架,可是他們還怪異地抱着。

孟秋拿餘光掃了趙曦亭一眼。

他襯衫平整禁欲,面容淡漠,熟悉得一如往常,但是他眼裏有血絲,像是最近也沒怎麽睡,眼底下有青黑。

他在她面前總是無堅不摧游刃有餘,一兩分憔悴便很顯眼,仿佛自己的事還沒處理好,便風塵仆仆地來找她。

孟秋不想和他争吵了,慢慢挪到床上,平躺着,看向窗外的方向。

醫院遠處黃昏寂滅,燈火初上,時間沒入長夜。

趙曦亭倚過來,撐在她頭頂。

“不用有負擔,孟秋。”

“是我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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