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裝病
第10章 裝病
焉聞玉捂着胸口往後躲了躲,敢怒不敢言,忍不住偷偷瞪了他一眼。
哪知這人的後腦勺長了第三只眼似的,突然回頭,将她的小表情抓個正着。
“怎麽,祝妃對朕有意見?”魏鄞修微微眯起他狹長的眸子。
“臣妾不敢。”焉聞玉一臉老實的垂下腦袋,低眉順目。
“不敢?”魏鄞修彎腰俯身,湊近她耳畔低語:“朕碰到了又如何。”
且不說他無心之失,即便是故意為之,又有何不妥?
在外人眼中,他們早已有了夫妻之實。
“什麽?”
焉聞玉多少有點被這個态度氣着了,她可以成為棋子,可以被利用,但是,才不要出賣自己的身體。
前者她別無選擇,後者至少能夠自行決定。
“臣妾身子不适,無法侍奉,就不耽誤陛下的時間了。”
一開口就是逐客令,恐怕沒有哪個妃嫔膽敢這樣對待皇帝,此刻她尚未痊愈,倒是理直氣壯。
只可惜那桃花色的眼皮,削減了她的氣焰。
在魏鄞修看來,與小貓揮舞爪子無異。
魏鄞修并不在意她這點小脾氣,或者說,焉聞玉此時此刻的想法,于他而言無關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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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仗着重生,手裏掌握有更多訊息,才能精準的把深藏不露的丁嬷嬷給揪出來。
而這一切還只是個開始。
魏鄞修臨走之前,給朝悅宮賜下諸多賞賜,徹底對外坐實了‘福星擋災’一說。
太後娘娘那邊,也派人前來慰問,流水般的補品送過來,皆是靈芝鹿茸等珍品。
祝妃的風頭無人能及,後宮僅此一位。
朝悅宮上下喜氣洋洋的,主子得寵,她們自然高興。
大概唯一笑不出來的就焉聞玉自己,她太打眼了,難道就沒辦法了麽?
*******
如此過了三日,太後娘娘親自來了。
聽說焉聞玉身子痊愈,過來瞧瞧,順便說說話。
太後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她對焉聞玉不見得多麽滿意,但這是兒子親口認下的福星,她當然不會拆臺。
此番過來,只為了選妃一事。
“皇帝年幼登基,勵精圖治,不惜耽誤自己的終身大事。”太後沒少為此頭疼,道:“哀家不能由着他了,皇室血脈急需開枝散葉。”
焉聞玉陪坐在下首,安靜聽着她說。
太後接着道:“你的身子還需靜養,才能更好孕育子嗣,哀家意欲挑選秀女入宮,替你分憂。”
焉聞玉瞧着太後的神色,沒想到魏鄞修把自己的親娘都給瞞住了。
太後對福星一說深信不疑,才會特意過來安撫她,将納妃一事提前告知。
這是生怕她介意麽?
焉聞玉垂眸思索,後宮人多一點,興許就不會只盯着她一個了,而且天子向來三宮六院,都是遲早的事兒……
她淺淺一颔首,道:“臣妾明白太後所憂,陛下英武之年,膝下空空,叫人于心何忍。”
“你這孩子,果真是識大體,”太後對她的說辭表示滿意,笑了笑:“你且放心,絕不會有人越過你去。”
除了皇後,哪個能一進宮就坐上妃位與她比肩?好歹也要生養了龍嗣之後再提升。
“多謝太後。”
焉聞玉一臉乖巧,實則沒有把對方的允諾當回事,面上順從地讓太後着手安排選妃,她沒有意見。
太後早就想充盈後宮了,當初皇帝出事,她最後悔的就是沒能給兒子娶媳婦。
不說留下一兒半女,世間連個供奉香火的未亡人都沒有,何其凄冷!
皇後人選草率不得,秀女卻是可以盡早盡多。
太後片刻都不想等,立即返回景明宮,吩咐房嬷嬷去搜羅畫卷。
然而,這一顆火熱的慈母心腸,只蹦跶了一天就被兜頭澆下一盆涼水。
魏鄞修察覺太後的動向,面無表情的駁了回去:“母後不必忙活,朕要去一趟江東,歸期未定。”
“什麽!”太後為之震驚:“發生了何事,要你親自前去?!”
這未免也太突然了。
魏鄞修道:“江東報了水患,又橫生瘟疫,請求朝廷赈災。”
“情況嚴重麽?”太後依然不解:“文武百官那麽多人,竟要皇帝親力親為?”
傳出去豈不是笑話。
她下意識想要阻止此事,大晟國土廣闊,哪能因為一個災情就要皇帝出馬,京城朝政又該如何?
魏鄞修并不多做解釋,只道:“泗州郡守畢彥常是婁龍山的女婿,朕還未見過此人。”
太後聞言,不禁皺起眉頭,婁龍山是先帝親封的大将軍,手握五十萬兵馬,這麽多年老将,赫赫威名在外。
“此二人有何不妥?”
魏鄞修不答。
前世,他死後是勤王登基,皇位還沒坐穩幾年,大晟就發生了內亂,鄰國趁機發兵,百姓民不聊生。
江東崛起一支威虎之師,有兵有糧,異常迅猛。
魏鄞修所知所見的片段并不連貫,無法清楚了解其中來龍去脈,但他稍微一留心,就能抓到藏匿暗處的蹤跡。
夏日多雨,江東上報了水患和瘟疫,請求劃撥一筆災銀。
本就是富庶之地,魚米之鄉,不僅連着免去兩年稅收,還要拿朝廷一筆銀兩。
倘若災情不屬實,這一來一去的差額,兩年足以囤下可觀的錢財。
就時間線而言還有幾年,魏鄞修不相信只是單純的巧合。
江東以泗州為大,偏偏郡守是畢彥常,婁龍山的女婿。
此人曾經也是名噪一時,先帝在位時的狀元郎,被婁龍山選做女婿,風風光光大辦婚宴,成就一樁佳話。
而後外派離京,一去就是十幾年沒回來。
這期間畢彥常任職的地方有好幾處,期滿調升,一步步做到泗州郡守。
升遷之路順風順水,但又沒有太過冒尖紮眼。
魏鄞修決定去會一會他。
“哀家不同意。”
這山高路遠的,皇帝才剛脫險複生沒多久,就要到她看不着的地方去了。
當然,她能夠理解朝堂大事的慎重考量,道:“事情可以派人去查,十人不夠那就二十人,養着那麽多,難道沒有一個能用嗎?”
後宮不得幹政,她不好說婁龍山與畢彥常如何,皇帝也不會平白無故留意到他倆,要做什麽她不會阻攔,只是不能看他親自離京。
魏鄞修卻是非去不可。
任何動亂,都不是一己之力足以挑起的,也不是十天半個月內醞釀,除了畢彥常,江東還有誰呢?
背後之人是否他疑心的那一個,一探便知。
太後勸阻不得,一陣心肝肉疼,又聽他道:“朕帶祝妃一同前往。”
“她?”太後眼見着勢必成行,嘆口氣道:“你帶上萸蔓,她細致周到,定能照顧好你。”
“表妹大病初愈,不宜舟車勞頓。”
“祝妃不也才養好沒幾日?”太後不勉強他帶上萸蔓,只是提醒道:“萸蔓為着你的事傷神,病了好大一場,你沒去看望,該有點其他表示。”
魏鄞修神色淡淡:“此事容後再議。”
太後便是想早點把侄女接進宮,這會兒也急不得,一想到江東山高路遠,人還沒出皇城就牽挂上了。
怎就要親自跑一趟呢……
魏鄞修的意圖,還遭遇了朝堂諸位大臣的極力反對。
禦駕出行非同小可,瘧疾橫生,萬一有個好歹,誰擔待得起後果?
眼下最重要的是立後,早日冊封太子,江山社稷才得以安穩。
若還像之前,帝王駕崩,幾位王爺争相上位,遲早亂套了。
魏鄞修沒有采納這些谏言,他要去江東。
這在一些臣子看來如同無理取鬧,戶部老尚書皺眉道:“歷年來何處無水患,陛下執意前往,還帶着祝妃?”
魏鄞修面無表情看着他。
在這節骨眼提一嘴祝妃,想傳達什麽呢?帶着寵妃游山玩水的昏庸帝王?
戶部尚書慷慨激昂,道:“陛下如此一意孤行,恐有剛愎自用之嫌,非明君所為!”
“明君?”魏鄞修高坐龍椅,不為所動:“朕砍了皇叔的胳膊,不是早已背負罵名了麽?”
一句話,使得朝堂上氣氛隐隐的陷入劍拔弩張,自他複生後,經常如此。
外頭沒什麽好話,說他冷血罵他無情,六親不認。
委婉和迂回确實能顧全名聲,但是不能立即促成他要辦的事。
戶部尚書高舉笏板,全然一副死谏的架勢:“陛下明知不妥,仍不悔改,臣若不竭力阻止,枉為人臣!”
他一呼百應,又有好幾個跟着跪了下去。
他們姿态放低了,氣焰卻高高拔起,一種無聲的逼迫。
魏鄞修并未動怒,也不意外,看着底下這幾個狀若忠肝義膽的臣子,“朕倒是好奇,江東有何去不得。”
“訓德,拿劍來。”他的嘴角緩緩挽起一抹沒有笑意的弧度:“朕意已決,違令者,削去左耳。”
“是!”訓德躬身捧上寶劍。
已經不是第一次在朝堂上見血了,魏鄞修言出必行。
戶部尚書臉色一白,兩手發抖,暴君,暴君!
妖妃,妖妃!
********
焉聞玉尚且不知,自己正在被貫上罵名。
當晚聖上口谕傳到朝悅宮,她才得知陛下要帶她一起去江東,叫她好一陣意外。
魏鄞修離京定是有正事在身,帶上她做什麽?
……此行會有危險麽?
皇帝發話,無敢不從,朝悅宮上下忙着收拾行囊。
出遠門要籌備的東西不少,又沒有太充裕的時間,就怕有所疏漏。
聽蘭弄梅二人萬分糾結的挑選衣裙首飾,出門在外不宜露富,上等料子和太過精美的珠寶不能攜帶太多……
一回頭,便見主子倚在窗前,神思飄忽。
這段時日相處下來,聽蘭差不多摸清了這位娘娘的脾性。
善良柔軟的小姑娘,安靜之餘總是眉帶輕愁,帝王獨一份的厚愛盛寵,也不見個高興模樣。
聽蘭忍不住上前,出聲詢問:“娘娘有何心事?”
能跟随陛下離京,絕對是喜事一樁,否則一別幾個月,只怕陛下身邊有了新歡。
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要靠近,卻無法企及。
世間大多的情分,皆是日夜相對積攢起來的,後宮尤其如此,久不相見就會被遺忘。
“聽蘭,”焉聞玉回身看她,一手捂着心口:“我不舒服,我不能去江東了……”
她思前想後,決定裝病。
聽蘭神色一變,連忙過來攙扶,前不久才發生下毒事件,多吓人啊!
她揚聲讓弄梅去禀報陛下,傳喚太醫,一邊疊聲問道:“娘娘你怎麽了?”
焉聞玉說謊騙人,垂着腦袋不肯擡頭,“我、我胸悶氣堵,呼吸不暢……”
丁嬷嬷死後,四個宮女伺候的非常細致,尤其在膳食方面,焉聞玉滋補了幾天,早已康健如初。
這會兒是全靠演技。
“娘娘別怕,太醫馬上趕來……”聽蘭一臉焦急,生怕出了什麽事。
重昭殿距離近,魏鄞修來的頗為迅速,比太醫還快。
颀長的身姿,邁着大步入內,來到焉聞玉榻前。
她剛被攙扶着躺下,眼瞅着魏鄞修施施然進來,頓時一陣心慌,每一根睫毛都在顫抖。
這可是欺君之罪……
魏鄞修目力過人,見狀步伐微微一頓。
她太緊張了,不僅不敢看她,還下意識躲避他的視線,簡直漏洞百出。
很好,連他也敢騙了,這個小騙子。
“愛妃何處不妥?”他撩袍坐下,低頭凝視她。
聽蘭行禮之後,立即上報了焉聞玉的‘症狀’。
魏鄞修聽着,冷冷一擡眼皮:“哪裏悶?必要時候,朕略通一點岐黃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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