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抵達
第15章 抵達
焉聞玉不知發生了何事,魏鄞修也不洗澡了,開門出去問話。
方岳等人扮做尋常護衛,然身上的肅殺之氣掩蓋不住,掌櫃的見勢不對,自知失言,立即求饒道歉。
她從良已久,有時候就是管不住嘴,在貴客面前胡言亂語,有的講究人家可聽不得這些個污言穢語。
魏鄞修沒有拿她怎麽樣,扭頭看向一旁的小宮女染菊,面無表情。
染菊此刻也沒搞清楚狀況,吓得臉色發白,立即跪了下來:“老爺,奴婢、奴婢知錯……”
焉聞玉哪能由着他發作自己身邊人,連忙跟了出來。
她尚未開口,魏鄞修已經轉身回屋了:“是訓德的錯。”
當初冊封妃位,給了朝悅宮,四個宮女是訓德安排的,在各自領域皆算能幹。
那時還有個年長的丁嬷嬷在,後來丁嬷嬷死了,也沒給多安排一位過去。
焉聞玉就像一張白紙,而染菊自幼入宮做宮女,也不曾接觸過一些渾話,兩人稀裏糊塗的,愣是沒發現女掌櫃說了些什麽。
魏鄞修日理萬機,自然不會去管朝悅宮這些小事,所以是訓德的失職。
訓德遠在皇城,就這麽被記上一筆。
染菊逃過一劫,心有餘悸:“奴婢還以為要挨罰了。”
焉聞玉把她扶起來,道:“是我連累了你,他今日就想找我茬。”
“夫人別這麽說,快進去吧……”染菊眼瞅着陛下心情不好,哪敢在外頭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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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聞玉萬分不想進去,出宮以來跟魏鄞修日夜相對,她連個單獨躲起來哭的地方都沒有。
房間不是她一人的,床鋪也不是。
如今還要伺候男人洗澡……
焉聞玉憋了一肚子的話,很是難受,剛轉過內室屏風,就被堵得說不出口。
魏鄞修已經自行解了衣袍,泡在桶裏,精壯的臂膀就那麽直溜溜暴露在她眼前。
“需要朕教你怎麽做?”他神色清冷,丢了一塊帕子給她。
焉聞玉活像個被刁難的小媳婦,拿着帕子磨磨蹭蹭來到浴桶旁,沾了水替他擦背。
她低下頭,動作生疏又專注,确保自己每一次施力都隔着軟布,指尖不碰着他半寸肌膚。
好不容易擦完了,來到正面,肌肉緊結的胸膛飽滿而隆起,腰腹處壘塊分明,再往下……
魏鄞修突然一打水花,濺起的水珠落到她臉上:“你在看什麽?”
小姑娘雖然有些無措,但審視他的目光是不是太認真了?
焉聞玉抿着唇瓣不說話,乍一見與女子截然不同的身軀,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不是很正常麽,她又不是瞎子。
魏鄞修原以為她會羞得擡不起頭,這會兒發現她所抗拒的是‘伺候他’這件事,而非會瞧見他赤i身i裸ii體。
“算了,你出去。”魏鄞修的下半截藏着不露面,決定不給她見識男女有別的機會。
如今他萬分懷疑,她會非常仔細地觀察那差異之處。
焉聞玉是一個命令一個動作,這就放下軟帕往外走。
臨出去前,又聽魏鄞修道:“若再與朕鬧脾氣,便罰你日日伺候朕。”
“什麽?”
她眼睛都睜大了,心中多少有些不忿:“陛下憑何斷言我在鬧脾氣?”
不想說話也不成,是要天天纏着他講個不停麽?
焉聞玉氣呼呼的出去了,萬分确定魏鄞修就是故意不讓她好過,一直找茬。
這人怎麽能這樣過分呢?
及至就寝時間,她更加确信這一點。
本就不甚寬敞的客棧床榻,他一人就能睡去一大半,焉聞玉被逼到了牆角,嬌嬌小小的一團。
這下知道為何讓她睡裏頭了,要是在外側,一準能掉下去。
魏鄞修一聲不吭的等着,等她睡着了,自己就會翻個身,滾到他懷裏來窩着。
她入睡後不如白日乖巧,手腳的小動作不少。
睫毛卷翹,紅唇微嘟,委委屈屈的,似乎在睡夢裏都有諸多不滿。
他知道焉聞玉在企圖自救,便是一只小螞蟻落了水,都懂得掙紮求生。
但就是無比笨拙,好像從來沒有考慮過攀附他,去獲取一條最便捷的生路。
*******
隔日,女掌櫃特意送來幾分小馄饨賠禮道歉,很是有心。
焉聞玉才從染菊那裏聽聞她的出身,原來名器不是正經小娘子該知道的詞彙。
她知曉後,倒沒有感覺被冒犯,掌櫃的并無惡意,許是以往的習慣使然。
人在年幼時養成的習慣,當真很難改掉。
一行人繼續出發,前方不遠就是泗州地界了。
一路上不見雨水,路面幹燥,山林良田無恙,也沒有難民結伴而行。
雖還未抵達泗州,但怎麽看都不像是遭遇過洪水汛澇的跡象,更別說随之而來的疫病災情。
顯然,紙包不住火,這個彌天大謊随着帝王親臨,就要被揭穿了。
那夥人估計也是慌了,趁這幾日功夫絞盡腦汁想對策。
他們推出一個頂罪的盧縣令,被層層問責,折子一路遞到魏鄞修手上。
說此人貪贓枉法,轄地連下幾天雨便想出這麽個斂財手段,而上峰有失察之責,最終導致了江東謊報汛情。
魏鄞修半個字都不想看,粗略掃一眼就丢開了。
方岳伸手接過,看完忍不住一樂:“把個盧縣令下了大獄,他們不會以為就萬事大吉了吧?”
想得倒美!陛下親自來江東,可不會輕巧揭過!
魏鄞修就是來算賬的,山高皇帝遠,一些瞎地的官員過得太滋潤,如同土皇帝,不知上頭有天。
權勢動人心,皇城裏有那麽些人在蠢蠢欲動,四處撩撥,誰知私底下有多少往來,又往來了多久?
既然目的明确,魏鄞修雷厲風行,一踏入泗州地界,便調動兵馬,将郡守府邸圍了個嚴實,二話不說就把畢彥常給抓了。
這叫一群準備好各種說辭的官員慌了神,紛紛勸谏。
沒想到皇帝一來,不問罪不宣名,竟是直接動手!
常人都是先禮後兵,更要師出有名,即便對下懲治,也該有個站得住腳的說辭,方能服衆。
魏鄞修卻是不管這些,他當真要把暴君之名給坐實了,擺出任意妄為的架勢,不講道理,直接抓人。
畢彥常可是大将軍婁龍山的女婿,可謂是絲毫沒給留臉面。
魏鄞修住進了郡守府邸,方岳領着人到處翻賬簿庫房,簡直與抄家無異。
畢家女眷被紛紛禁足在各自院內,仆役也不得四下随意走動,吓壞了一群人。
不過他們也不是沒有對策,第二天一早,畢彥常那年事已高的母親,就帶着兒媳跑去郡守衙門外面當中跪着哭訴。
說陛下受到奸逆小人蒙蔽挑唆,無緣無故就抓她兒落獄,可憐她兒媳婦,乃有功将領婁家嫡女,皇帝這等做法,會令多少有功将士心寒!
畢老太太當街唱大戲似的,又哭又喊,跪地不起。
焉聞玉聽見動靜,躲在大門內側偷看,街上越來越多百姓被吸引過來,議論紛紛。
上了年紀之人容易招來同情,且又是個老婦人,她都要為魏鄞修捏把汗,即便貴為九五至尊,須知人言可畏,唾沫就能淹死他。
魏鄞修卻是半點都不虛,他有備而來,早就命令晗嘯派了先遣隊過來調查,搜尋了不少證據。
直接寫一份告示張貼出去,做了個算術題給百姓看。
謊報汛情減免兩年賦稅,還要朝廷撥款赈災,泗州的農戶們可是如數上交的,這中間一來一回便是上百萬兩白銀,畢彥常的胃口有多大?
貪官污吏人人喊打,百姓們一見告示,任由老太太哭得再凄慘也沒用。
今年泗州确實多雨水,前半個月剛下完,田地糧食的收成難免受到一些影響,但遠不及災情的程度。
畢家老夫人還是不肯起來,咬死她兒子不知情被冤枉,就算是皇帝,就能不經審問拿人發落嗎?這是以權壓人!
其他涉事者見勢不對,紛紛三緘其口,不敢随意站出來求饒。
皇帝初來乍到,能那麽快拿出證據,還不夠說明問題麽?
他早就注意到江東了啊!
這些人頗為慌張,密信不斷,向婁龍山大将軍求助。
本以為陛下多少應該顧忌一下手握兵權的大将軍,誰知,方岳查抄畢家翻出賬簿,魏鄞修一聲令下,要斬畢彥常!
太快了,這一切進展透露着不同尋常,畢彥常為官多年,他又不是傻子,難道還能把賬簿大咧咧藏在書房?一兩天就給翻出來了?
可見其中有貓膩啊!
江東官員全都吓破了膽,只有晗嘯大嘆陛下英明。
沒人知道,陛下死而複生沒幾天,就傳喚了他,命他派人盯着江東畢彥常。
否則此行哪有這般順利,看上去輕而易舉,全然是因為趁其不備,早就暗中調查了。
民間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句話在天子身上尤其靈驗,如有神助!
*******
焉聞玉住在郡守家裏,聽了不少後宅熱鬧。
畢彥常的妻妾兒女一大家子,失去主心骨,有哭哭啼啼的,也有往外偷摸送財物的,大難臨頭各自飛。
還有求到她跟前來,捧着滿滿一匣子金銀珠寶,請她代為求情。
焉聞玉頭一次被人‘賄賂’,那感覺還挺新奇。
不過她當然不會多管閑事,且不說有沒這能耐,即便是有,也不會為任何一個貪官開口。
身居高位手握實權,不為百姓謀福祉,盡想着自己斂財了,這郡守府雕梁畫棟金碧輝煌,都是民脂民膏。
這邊焉聞玉剛把人給拒了,那邊染菊一路小跑着往後院來。
“娘娘快随我來!那個芸姨娘使了美人計,要把她一對女兒獻給陛下!簡直是沒把娘娘放在眼裏!”
一家之主落難,最慌的是妾室和庶出兒女,府中主母是婁氏女,婁龍山肯定能保住閨女外孫,那他們怎麽辦?
芸姨娘一面擔憂,一面又覺得機會來了,這是他們僅有的能接觸到聖上的機會。
聰明人當然是立即付諸行動,機不可失。
焉聞玉被拉着過去時,還未進門,便見堂內魏鄞修端坐主位,兩個含羞帶怯的美人一左一右跪在他腳邊。
匍匐在地,柔媚多姿。
畢家庶出的姐妹花自幼習舞,正想獻舞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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